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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看着我的文字流泪了

文苑 2018-02-01 阅读 2.9万 回复 33





又是回家的日子,坐在车上,想起一件往事。

2016年1月26号,和今天一样,坐在长途汽车上。那段时间由于一些原因,曾有过不想回家过年的想法,不久后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后来想想,一句不想回家不知给家里人平添了多少担忧?

春节对于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感觉,而对于我,快乐的成分很少。我一直把这个当作我不想回家的理由。可是,我似乎忽略了母亲的感受。还记得母亲在电话里说:“家里再不好,一日三餐还是有的,可别在外边折腾坏了身体”。她的语气中带着焦急、希望、心疼和害怕。她害怕我真的不听她的话。

我很惭愧,决定买票回家。

26号到了,我坐在车上,思绪万千。车上是个记录心情最好的地方,我打开手机QQ邮箱,写下一篇心情随笔《不要随便说不想回家》。写完后,发表在文章阅读网上。我用这篇文章提醒自己,不能再有不回家过年的念头。

27号凌晨,到家了。和一年前相比,村庄没有太大的变化。宋家岭依旧是麦苗青青,东风渠依旧是流水潺潺。母亲却老了很多,鬓边又多了一些白发。母亲为我接行李,关切的询问我坐车累不累!我感到更加惭愧。

27号晚上,我在电脑上看着自己写的心情,母亲坐在旁边,她听说是她没读过多少书的儿子写的,也要看。我把字体调大了些,母亲便盯着电脑屏幕念了起来。母亲是个虔诚的基督徒,读过《圣经》,因此识得不少字。

母亲读的很慢很慢,她是在和儿子的心灵对话,有时读错了,我不指出来,因为不想打搅她。

突然,母亲停住了。我转过头,看到母亲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然后汹涌而出,划过脸颊。

我不知所措了,从来没有遇到这种情况。母亲在我们小时候最艰难的岁月里也不曾流过泪。那是什么原因呢?是我的文字让母亲流泪了吗?可是,我又自知,自己的文笔绝对没有达到那样高深的境界。

我还在想着各种原因,母亲声音哽咽着开口了:“你怎么不找个地方吃点饭再去坐车呢?老是吃面不太好!”

原来,母亲读到第二段时,就没有继续往下读了。她知道我吃了一碗面就去坐车,感到很难过。如果是从家里往外走,母亲必定要到厨房去忙碌一阵。

“太早啦!好多店都没开门呢!”我忙解释道。

“瞎说!你就这样照顾自己?妈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在外边过年啊!”

……

母亲继续说着,我赶紧关掉了电脑。那一刻,我感到了无比的幸福,更加体会到了母亲的不容易。

世间有两种最伟大的爱,父爱和母爱!而我们兄弟俩只得其一。母亲便代替父亲,把所有的爱给两个儿子,平凡风雨三十年,不知有多苦?父亲对任何人和事都漠不关心,他可以在母亲跳入冰冷的河水中时还安然入睡。我想,母亲最苦的是无处诉说!

可是,她何曾流过泪呢?那一刻,为了我那早已吃惯了面条的肠胃,却流泪了!

以后,我再不敢有那样的想法。我也愿意听她无休止的唠叨,希望她多说说她以前没讲过的事,像小时候那样。

寒冷的气息扑面而来,越来越浓,我回过神来,车窗外的山林在飞速的后退,黑夜降临了。

家的方向越来越近,但我希望还能再快些。

(写于2018年1月31日回家途中)


我的公婆

文苑 2018-05-09 阅读 2.2万 回复 24
张港 郭冬平
我的婆婆有三个孩子,我丈夫是老大,丈夫还有两个弟弟。婆婆三十五岁丧夫,独自将三个孩子抚养成人。于是她的这一生与艰难辛苦相伴……
记得二十年前,第一次去我先生家,那场景至今历历在目:整齐的白墙青瓦房,屋后是苍翠的竹林,房前宽宽敝敞的大晒场,晒场空地前面各家各户种着自家喜欢的树木。有阿娜古朴的柳树、挺拔安静的杉树,有热热闹闹开着花儿的桃树、夏天开花秋天结果的石榴树,还有秋天会挂灯笼的柿子树、冬天会开俏冷艳丽花儿梅花……再前面就是一条通往镇上的沙土路,现在已是柏油路了。
路的对面是各家各户对应的自留地,与自家房子齐宽。大多数家的自留地都种上了木荆条当篱笆,篱笆丛中热热闹闹地开着些艳丽的喇叭花。竹林和篱笆边,小鸡们在这里优闲觅食。好一个世外桃园呀!
走进先生家,屋内简洁。家中最显眼的是一架缝纫机,再就是簸箕、竹篮、筲箕、大小背篓、箩筐等家什。厨房还有一个用竹篾织成的大厨柜。这些让我这个在小镇街上长大的姑娘感到很新奇。后来我才知道这些持家庭生活用具都是我婆婆亲手编织的。
先生的两个弟弟热情地跟我打招呼,姐姐前姐姐后的,又是端板凳又是沏茶。婆婆看到我高兴地直摸眼角,惊喜地拉着我的手,不停地说:“哎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稀客稀客……”她一边招呼我坐下,一边系起围裙就往厨房走,又是抱柴又是理菜,然后炖的炖,蒸的蒸,炒的炒,一个人为我们准备了一大桌子饭菜,屋内满屋的饭菜香味和着高兴幸福的气氛,与屋外明媚的春光交相辉映……
婚后,小孩快要出生的时候,婆婆为我们带来了早就准备好的婴儿用品:小棉被、小棉垫子、小棉包、小棉袄、小棉裤,还有小棉靴呀……,我看了爱不释手。同事们都羡慕地说:"平呀,你看你婆婆多手巧,你和你孩子好幸福呀!"
婆婆也是个很热心的人。平时左邻右舍有什么事情,我婆婆总要去帮忙。我们每次回去,婆婆总要私下里叮嘱我们,不管在那里,遇到乡里乡亲一定要主动打招呼。能帮助别人的一定要尽力做好,不能帮到的,要好好解释。远亲不如近邻嘛!她还经常说,你们仨儿,我们母子没少得到别人的帮助和照顾呀!你们现在都工作了,一定要把工作做好。婆婆就是这样的朴实和善良。
我们也经常听到婆婆无意间说些生活顺口溜,让我们潜移默化。比如,不要多言,也不能少语;喊人不赊本,只要舌头打个滚;人是英雄钱是胆;知足就是福;人生犹如三节草,必有一节好;良言一句三冬暖,斧子赛过皮和袄……
在别人眼里,婆婆这么能干这么阳光,一定是小时候读了不少书。其实利婆婆只读过小学三年级。但是她这一生对知识特别渴望,即使自己再苦再累也要求自己的孩子好好读书。她的明理晓义来自于她对生活的思考和理解。
我婆婆有时也对我们三个儿媳"唠叨"一些事。她叮嘱我们:现在时代真好!你们年轻人在外工作穿体面是应该的,如果有不喜爱和不要的衣服,千万不要丢。我现在就是这个大家庭的回收站长。
那些衣服拿回去后,姿婆会分类整理,再加工成新产品。有些她喜欢的衣服,她会根据自己的身材适当修改,加工成合身的新样式衣服。当然有的零零碎碎又被改成什么袖套呀,围巾呀,坐垫呀,保温盒外套呀……
一些毛衣她会重新编制成一块毛线被,再装进自做的棉被套里。春秋拿出来用,又实用又好看。一些旧羽绒服,她会根据需要,再加工成小羽绒背心、薄羽绒里子,或者一件又大又厚的羽绒服。
总之让大家看了又高兴又佩服。我们有些难为情地说:"别这样了花功夫了,买新的。"她笑着说:"孩子们没什么不好的,即省钱又打发时间。"
岁月流逝,老家变了。还是绿树掩映,但没有了白墙青瓦屋,全是整齐的坡屋顶小楼房。我们家也是小楼房了。厨房还是以前的布局,只是宽敞高朗些,而里面的设施还是柴火灶、烟囱。是呀,我们家还能看到吹烟袅袅,这种场景,现在农村非常少见了。炎热的夏季,我们会经常在竹林边休息看书、闲聊。
好多年前,婆婆都是一个人种四亩地。进入十月粟谷收割后,婆婆一个人在田里翻耕拉耙,把田弄得平平整整,开始播种大小麦。到第二年四月底,婆婆一个人在无边的麦浪中播种黄豆,五月中旬,黄豆长出了针叶,婆婆开始忙着收割麦子。麦子收割后再赶紧锄麦茬,给豆苗松土播肥,连继两次的锄草,这些一直干到七月上旬完成。七月下旬,黄豆开始苍叶,婆婆又要播种粟子了。八月上旬婆婆又开始忙着收割黄豆了。黄豆归仓后婆婆又开始给粟苗播肥、锄草,到了十月粟谷成熟,婆婆又忙着割粟谷,粟谷收割完毕,冬播又开始了。
这些场景虽然我没经历过,但我能感受一个农村妇女在太阳下牵着牛,扶着犁,一个人耕种、锄草、收割、搬运、收晒粮食的一路艰难。
如今我的孩子长大了,远在武汉求学。生活还是那样的平淡、自由、幸福。婆婆的身体己大不如从前了。从内心里我再不想称她婆婆了,她是我的妈妈!于是每逢星期天,我和丈夫总会骑着自行车回乡看望她。
平整的柏油路两边是大片大片的田野。春天,一望无际的田野到处金灿灿的油莱花、碧绿的麦田。初夏,是金色的麦浪,冬天,是大片大片的花椰菜、卷心菜。大篷里,我们看到的是各种反季节蔬菜和瓜果。
我在农村生活了这些年,年纪越大越爱家乡这种简单朴实的生活。妈在,家就在。这里有妈妈忙碌的身影,有妈妈长长的牵挂,有妈妈做的可口的饭莱……
现在什么都在变,但家的温嗳始终没有变,勤劳乐观的生活本色永远都不会变。幸福里有妈妈慈祥的笑容,幸福里有妈妈为我们准备的土鸡蛋、新鲜的农家菜,幸福里有妈妈细细的唠叼。妈妈的倚门等待和守望是儿女心中最美最温暖的画面!谢谢了我的妈妈!我爱你!

等待

文苑 2015-05-06 阅读 2.2万 回复 45


农村的小鸡,有时自家孵,也买种鸡场的小鸡。到初夏,就有卖“鸡伢子”的货郎挑着笼屉一样的东西,走乡串户,甚至不用吆喝,小鸡的叫声就是广告。小鸡的临时宿舍,不知有没有专门的名字,直径约1米余,高约20厘米竹编的筐,底平,盖平。可以两层摞起来,用一个盖子盖起,扁担的两头各是两层鸡舍。进了村,有人搭讪,就选个地方落担,揭盖,左邻右舍的人围拢来选鸡伢子。养鸡主要用来生蛋,都想选母鸡苗,小鸡却安能辨我是雄雌。有人介绍经验说,捏住鸡伢的两只脚倒提起,鸡伢球上来的将来一定是母鸡。我们小伢通常只有看的份,扁筐里小鸡通身白色或嫩黄色,有的翅膀和尾巴上有一点杂色,毛绒绒的,很想捉在手里玩,终于不能。 读一年级时的那个夏初,卖鸡仔的人刚走到我家旁边,下起大雨,就跑到我们廊檐下躲雨。可是天要黑了,雨却没有住的意思。正当卖鸡伢子的人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提早回来的父亲邀请他同我们一起吃中饭(夜饭),而且已经有所准备。那时穷,要吃好的都知道望过年,只有我心里还有一重期待:来客。没有什么好菜,但我还是明显感觉是待客的规格。晚上给他开了铺。他把小鸡从一笼里转到另一笼里,为的把鸡粪清除,再倒回来,清理另一笼,清完再平分小鸡。拿碎米撒在笼里,小鸡啄米的声音响成一片,也像下雨。 第二天的下午,天放晴了,卖鸡伢子的人估摸着明天是可以起身的了。晚饭后,他拿我家一个捡花篓子择了一些鸡伢,把口封好,给我父亲。说我们是做这门手艺的,我择的鸡伢不说百分之百,肯定绝大多数是鸡母,您郎放心。我好希望父亲会收下,但父亲推辞了,父亲说你们出门做生意,是帮生产队,鸡伢是有数的。卖鸡伢的人说,不要紧的,我们是有损耗的。再说我吵了你家几天,我又没有钱票给你们,这几只鸡伢一定要收下,是我的一点心意。父亲说出门在外,难免遇到难处,几餐粥啊饭值不到一说。推推拉拉,父亲把笼盖揭开,把小鸡倒进去,我感觉鸡伢不止10个。好像当时一块钱可以买3只小鸡,拿6、7块钱当饭钱肯定是给多了。我多么希望父亲不要拒收鸡伢,但父亲不会征求我的意见。 第三天一早,晴了,卖鸡伢子的人临走,除了感激的套话,还说我是哪里人(好像说他是潜江人,我那时对这些地名是搞不清的),姓甚名谁,以后到了我那边尽管找我(现在想,做生意的人这些场面话是一定要交代的)。我祖父说,如果你明年还出门,帮忙带些鸭伢子来,我们这里都绝种了。那人满口答应,说明年我别处不去都可得,一定来。 到了第二年,我一直盼着这个人来。祖父还念叨过一次,说去年卖鸡伢子的人说跟我们挑鸭伢子来卖的,啷不来了?有人说,做生意跑江湖的,说话还能当真?这以后就不再有人提这事。只有我独自一人,心里一直期待着,期待着……。想象着家里能喂上几只鸭子,看它们到坑里划水啦,找食吃啦等等,一定好玩。然后就会腌鸭蛋,红得流油的蛋黄,哎呀,涎都出来了。这一年,卖鸡仔的人终于没有来。 又过了一年,我还是等着那个人来,第一年你不来,今年总该要来的吧。只要有泡鸡母出现的季节,就想着那个人来。开始还有时间窗口的期待,后来变成没有特定的时空,只要想起,或者看到鸡鸭就会想这个人怎么不来了呢?哪怕并不是孵小鸡的时节。 年复一年,期待中的这个人始终没有出现,而我却始终没有停止等待。甚至想,如果他出现了,就是我一个人的胜利,因为别人都放弃了,只有我没有。直到高中期间或稍后,才感觉,这个人不会来了,自己被骗了。 一个为生产队或者农场卖小鸡的人,他的身份也卑微,他永远不会想到有一个乡下小孩因为他的一句随口的承诺,而苦苦等待多年。 实际上,卖鸡伢子的人走后,接着是文革十年,中间不许搞副业,家庭不许养多的鸡。种鸡场可能就停办了,他可能是四类分子,不许乱说乱动了,可能他身体不好,分派别的活路了。现在我当然不会再怪这个人,他当时并没有想骗谁,集体的副业生产即使是文革前也是说停就停的,比如我们队的漕坊、粉行,如果第二年还要他出门,他多半还会来这边,场里没有鸭伢子给他卖,他也没有责任。 卖鸡崽的人,印象已经模糊了。但他的脸和别人不一样,我却难于忘却。他的下巴是一个直角,和父亲的角尺一样,只是腮帮子转角处有个圆弧过渡而已,当时觉得这很好看。 1980年,看《等待多戈》的剧本,当看到说该剧在监狱(美国的监狱吧?)演出时,观剧的犯人们哭了,我也留下泪来。犯人们如果是终身监禁或是超长期刑,在狱中他们有什么可以等待呢?或者,期盼的东西何时出现?能出现吗?即使是我们在狱外的人,过了20岁、30岁,大多数就该知道自己没有多少东西可以期盼了,我们却还在等待;也许永远没有到来,而我们仍痴心一片。
《乡村记忆• 等待卖鸭仔的人》2014.04.15永康花川出租屋
如今,你要借宿陌生之家,恐怕没有人家接纳。在父祖的时代,这却是常事常情。乡下人出门做手艺、生意,是不住旅店,不租门店的,都是借住,借宿,借营。父亲文革前每个冬天都出门做手艺,祖父也走乡串户做过小生意。他们无偿接待卖小鸡的货郎,可能出于同道的相互帮助心理,也是淳朴乡村时代的固有民风使然吧。就是这件偶然的事,对我处世做人,还是产生了很深的影响。

岳口的酒糟

文苑 2015-05-29 阅读 1.2万 回复 23


我喜欢吃酒糟,就是米酒,甜酒,或者叫酒酿。起因应该是小时候家里多次做酒糟吃,缺营养的岁月,甜东西求之不得,而刻痕深吧。特别闷热的天道,剩饭怕“尸气”(馊),有时父亲就会拌上酒粬,隔天把就成了酒糟。酒糟还有个好处,可以随时舀两瓢子,这不能说我好吃偷嘴。大麦米酒糟也做过,却从来没用过糯米做。因为酒糟的米不好,我总是喜欢喝那甜的“酒”,不爱那有点糙口的“糟”,尤其是大麦米的糟。后来在外撮白,跟人家津津乐道家里的米酒,被人家白眼说:你吃的粘米做的,那叫饭酒,不是米酒!当时一下苕了。现在我想反击回去:哪里规定籼稻米做的酒糟不能叫米酒? 20岁出门之前,还是吃过一回真正的米酒的,就一次。是在岳口“高级馆”吃的。热腾腾的酒糟水端上来,并不浓艳,面上浮着一粒粒鼓胀的糯米,都是很完整的米粒。怕糊嘴,吹气等它冷。吹了几口,米粒殃(瘪)了,沉下去。酒糟当然很甜,不像是放了糖精的甜。喝到碗底,刚才鼓鼓的米粒全是一个空皮壳,口感很不好。原来,米粒里的淀粉质,全部转化成了甜酒,跑出来了。这事就让我对“糟粕”一词,理解得深起来。 工作的车间四季空调,很适合做酒酿。自己也做过一回,在食堂买的饭,没等全好就端回来,怕再等一天会“糙辣”(酸)。有甜味,但米粒中的淀粉糖化的比例太小,吃起来米粒还有饭的口感。在沙市老厂的生活区,好几家常年卖生米酒的铺子和卖汤圆蛋酒的早点摊子,手艺应该是过杠的,他们的米酒煮着没有米粒能浮起来的。喝绿豆沙时,不喜欢豆皮,煮绿豆汤时,绿豆壳浮上来,表明绿豆里的豆沙全出来了,就把这些壳全撇掉。煮米酒没有米皮浮上来,说明淀粉糖化得不够。我就是按这个标准品评做米酒的手艺,讨南乞北,尤其武汉的蛋酒,是普遍的早点品种,没有发现第二家的手艺赶得上岳口。 “岳口的米酒”再也找不到。现在我还常要老头做酒糟吃,也有条件用糯米做。老头的酒糟做得还行,比卖的差不了多少。我要多兑水煮,甜度不够可以加糖,我就是要喝酒糟水。他说那一个甚(么)吃头,看来他喜欢吃原酒。我是爱胡思乱想的,为什么别处叫米酒、甜酒、甜酒酿,只有我们这块叫酒糟呢?难道是我们的手艺差,糖化不到位,糟吃起来还行,所以酒、糟并重? 岳口国营馆子的糯米甜酒酿师傅,如果还在的话,也恐怕是高寿了。真希望怹把这精湛的技艺传给了后人。
《乡村记忆》20150508

叨客学木匠

文苑 2015-09-09 阅读 1.6万 回复 29


我木匠学了个把月就没学了,因为跟的师傅不太对。
那时候,木匠师傅到人家做房子或者打家具,东家安置生活,早餐必定有一碗煎鱼,不过这碗煎鱼早餐是不能吃的,得留着,是木匠师傅对东家安置生活的一种“还礼”,祝福东家“年年有余”的意思。
我初出茅庐的小伙子,哪里懂这呀,跟了师傅才三天,就坏了礼行了。
那天早餐,东家的煎鱼最后一碗端出来,我看满满一碗鲫鱼煎的辣油黄澄澄,正好下饭,就拣大的夹了一条。坐我对面的师傅看见了,拿眼直横我,我莫名其妙,怯怯地低下头,不敢跟师傅对视。
下席后,师傅把我拽到没人处,告诉我不能吃煎鱼的道理,说,这是礼行,和手艺一样,你都得学。我说,那些老礼行太复杂了,我哪里都晓得。师傅说,你不晓得不要紧,往后吃饭,你只管跟我学就行了。
以后,每次吃饭我就把目光锁定在师傅的一举一动上,他怎么做,我就怎么仿。有一天,师傅夹一筷子苕粉吃,苕粉太长,师傅怕夹滑掉在地上让东家看见不高兴,就把头昂起来,仰面朝天,张开血盆大口,将苕粉由下头接住,然后吸溜吸溜全吸进了嘴里,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看,傻乎乎的模样把师傅逗乐了,“噗嗤”一声,还没咽下喉咙的满口粉条就从他口鼻里喷出来,挂着那里直晃悠。
我把锯子刨子斧头收起就跟师傅道了别,师傅追出来,问我咋回事,我一脸苦相,说,您这礼行太难了,我怕自己学一辈子也不会。


生活纪事
我愿做你的一个瓢
文/杜官恩
读小学时,老师教我们认“瓢”字:瓢,瓢,瓢爷的瓢。全班同学哄的一声笑起来,纷纷将目光集中到了女同学肖诗慧的身上。肖诗慧脸飞红云,但她没有低头屈服,而是将一脸愤怒怼向笑声最响的同学杨耀军。 “笑什么笑,端正坐好,手背起来!”老师意识到口误,用威严镇住了我们的笑声。 瓢爷,是一个人的绰号,住在肖诗慧家隔壁,在村子里名气很大。 瓢爷的老婆一直病病磕磕。瓢爷跑到很远的尖角丘寻草药,发现一棵老槡树上緾满了野葫芦藤。藤上挂满大大小小的老葫芦很是喜人。他爬上树,个个葫芦敲了个遍,声音嘣嘣儿亮。 老葫芦是做瓢的好材料,一破两开,挖瓤去籽。村子里栽种的葫芦不少,但大多歪瓜裂蒂不是大就是小选一个适合做瓢的不太容易。这棵树上的葫芦却个个圆鼓溜溜都有用处,大的舀糠,中的舀水,小的舀米。看来还是种籽精良。 瓢爷采下所有葫芦,临走时心里冒出来个小九九,返身用药铲将树下的葫芦根全灭了,躺在草丛里美美地睡到太阳落土才回家。第二年,瓢爷的猪屋顶牛屋顶前院后院的树顶到处挂着这种老葫芦,比得过黄金,馋的人们垂涎三尺,都会有意无意的向瓢爷讨两个。瓢爷也大方,缝讨必送。瓢爷也精,送人情愿送做好的瓢不送种籽。久而久之,村里家家户户都有两个瓢爷的瓢。瓢爷这个绰号因此被叫响,也结下了个好人缘。 肖诗慧和瓢爷又有什么关系呢?这就要说到她母亲了。大人之间早就流传着两人的故事,说瓢爷和她母亲本来是青梅竹马,命运却没有安排他们俩人在一起,但彼此之间还在精心照顾。据说,他们两家厨房中间的一道墙开着一个暗口,诗慧母亲做什么好吃的都会多一份通过暗口递过来。诗慧出生后,长像与瓢爷神似。此事等于向全村人公开了,只是嘴上不能乱说。 放学的路上,因为性格家庭环境等原因吧,同学们都是几个一伙几个一伙在走。肖诗慧不想理杨耀军,和我一起落他们一截。但杨耀军和几个爱起哄的同学还是不放过肖诗慧:“瓢,瓢,瓢爷的瓢。” 肖诗慧发怒了 , 抓出书包里玩游戏用的瓷籽儿, 砸向杨耀军。这可不得了啦!瓷籽儿是碗底子砸破磨的,砸头头破,砸眼眼瞎。看得出来肖诗慧有多恨了。还好杨耀军用书包挡住了。 肖诗慧还不解气,强行从我书包里掏出弹弓,顺手在路边抓起一把棯树籽。弹弓子弹有三类:一类是细砖头瓦块打鸟用;一类是打棯树籽儿伤人不留痕迹;一类打土坷垃纯粹脏人。 我急忙拉住肖诗慧。杨耀军趁机逃跑了。 那一晚,我陪肖诗慧坐在一条河边。她一直在流泪,像小河里的水一样。 尽管恨瓢爷,但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摆在肖诗慧的面前。 初中毕业时,肖诗慧考上了师范学院。诗慧家无论如何都拿不出上学的钱来。如果接受瓢爷的帮助,肖诗慧就得认爹。这在当时的环境里,无疑是露着脊背让人戳。好在肖诗慧顶着压力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上学去了。 后来,我和当了老师的肖诗慧聚在一起又谈起了当年的往事。她感慨不已:要是当初选择错误,这辈子的人生也许就要改写。她告诉我,其实坐在河边流泪的那会她就决定让一切的不痛快随流而去。母亲没有错,父亲没有错。我们都是父母这根藤上结出来的葫芦。我愿做他们的一个瓢,为他们舀水舀米,舀来幸福日子。 瓢爷去世时,肖诗慧为他守孝三日。母亲的眼角溢满泪花。


生活纪事
一篇课本上没有的课文
文 /杜官恩
在乡下,稻草主要是用来生火做饭、喂牛、做床铺草、猪窝草等。也是儿时玩游戏的好道具:捉迷藏时,谁的胆子大爬上置顶准能赢。有时候在置上发现个鸡窝就发财了,掏出鸡蛋去换糖果铅笔橡皮擦,被人捉住也不算小偷。而在我的记忆中,我们家的稻草置还不止这些作用,围绕它发生的故事,我把它当成了一篇课本上没有的课文,教会了我在后来的日子里怎样去生活。 那一年夏天,母亲在置上拉草铺晒准备扎把子。突然青风黑脸跑回来,说险些踩到一条晒花的大蛇。我十来岁,初生的牛犊不怕虎,操起灶门口的火钳就要冲。 母亲一把拽住我,“太大一条,你对付不了。” “有好大?” “盘起来像一大堆牛屎。” “是青子彪还是乌梢?”平原地带常见的四种蛇:水蛇不上岸,土公蛇长不长,乌梢无毒,青子彪剧毒。 “是乌梢还是……?”惊慌中,母亲不能肯定。 这时候,同村的祥富哥从菜田里撒药回来,听说置底下有蛇,扔下喷雾器就来帮忙。 此时蛇已不见踪影,但一个通往置中间的洞清晰可见。祥富哥拉了两平草仍然看不到。看来要想捉到蛇可能要毁整个置。 很明显,蛇不除这个置我们就不敢再用了,我们的生活马上就会陷入为难境地。况且人来人往,伤了谁都是悲剧。 这事惊动了村里人。村里的青壮年好像没有丝毫的犹豫,有的拿铁锹锄头,有的拿虎叉鱼叉,来不及回家找工具的顺手抽根木棒就迅速加入找蛇的队伍。没有人领头,几十个人有条不紊的拆着稻草置。此情此景让我很快联想到了乡下失火抢火的场面。没有号召,一阵锣响或一阵叫喊,不分昼夜,四面八方的人都会涌向火场。脸盆水桶齐上阵,没有人会退缩。平时看上去挺蔫的人也会变成英雄;几十元的水桶平时磕一下都心痛,这会儿顾不上会不会损坏了。 我感觉,这不是一个简单的火场救火拆置找蛇的行为,是人性之中的一个闪光点。对于我来说,是一篇弥足珍贵的教科书上没有的课文。 最终结果,一条两三米长的青子彪被大伙铲死了,蛇窜解除。稻草置恢复了原样。人们再也不用担心吊胆了。这段经历我始终难以忘怀。由于父亲早逝,处在贫困交加中的我十分清楚的记得人们给予的那些温暖,那些关怀。对于我以后的成长起到了积极的示范引领作用,让我的人生充满了灿烂阳光。 世界很美好,人情更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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