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神哥
（序）
江汉平原最不缺少的就是河湖港汊。每一片湖，每一条河，都有自己的好听或好玩的名字；甚至一条河有好多个好听或好玩的名。比如，本来叫做府河的，流经竟陵全境一百多里长的那段，便叫了天门河；大约是有模可仿，有一段河被人们叫了渔薪河，又有一段被叫了黄土潭河，接下来一段被叫做直河，又有一段叫做义河……；林林总总，不一而足！它的支流小河，也有一些好听的或好玩的名字，如石家河、柳家河、汉北河、南支河、中支河，又有羊角河，牛蹄河，龙嘴河，叼鱼嘴……
有人说，每一条河都有许多传说，都有许多故事。这是当然！
说起来，好多人可能都不太相信：其实，每条河都有每条河的河神。别的河的河神我不太知晓，可是，羊角河的河神我是知晓的，不仅仅是知晓，而且我是叫他河神哥的。
这里，还是卖一下关子，撇开河神哥不忙讲说，先来讲说讲说羊角河。羊角河是一条不喜欢张扬的河，特别温顺、特别善良。河的两岸从来不用修筑堤坝，涨水的时候，它也漫过低处的田埂浸泡凹处的水田旱田，但是往往不久就退去，河水很快又回归河床。
这羊角河，平日里清流漾碧波，绿水映蓝天，涨水时宽阔处却也有百米开外，深湍处足有一竹篙子多深，泊泊满满的，很有气势。这种时候最是男孩们欢喜的时节，他们几乎整日在河里嬉游戏耍。一来，男孩子们都是很小都熟识水性的，再者，羊角河没有激涛大浪，也没有暗流险滩，男孩子们在羊角河里戏水从来没有出过事。
有一次涨水，河水与路平齐了。肖家13岁的大女儿到河里淘菜，她不小心滑到了河里，女孩儿多不会水，她挣扎了一气就沉到水中去了。肖家姆妈一等再等大女儿不端菜回来，便放声喊她，喊了不应，就骂她“抽筋的吔，到河边淘个菜要半天啦”。当家的在后园忙活，听婆娘这样骂女儿，突然感到不妙，急忙奔上前台来，跑到河边去，只看到青菜与一个筲萁翻洒在河边，大叫“错了大拐哟！”这一声大叫，就像吹响了紧急集合号，全湾子的男男女女不一会儿都跑到河边，顺着河岸往下游寻找。那是傍晚时分，河对面湾里的人也听到了这个坏消息，大家都跑来河边帮忙救助。终于，在下游几百米，大家看着肖家大女儿从水底浮上了水面，男人赶紧把她抱上岸来。
肖家大女儿闭着眼睛，跟睡着了一样，没有了呼吸，没有了心跳，只有肚子鼓鼓的。肖家姆妈放声大哭，肖家小女儿也嚎啕大哭，女人们都哭；男人们大都无助。
河对岸有经验的一个人大喊：“快拿口大锅来！”肖家当家的飞跑回去。河对岸那人扑通跳下河往这边游过来。游过来的那人抖落了一下身上的水，很利索地动手把女孩俯过身体，腹部放在他弯伸的膝腿上，一只手握住她左腿，一只手牵她左手，让旁边的人帮忙把女孩右手和右腿端住，随着他的动作缓慢而有节奏地舞动，女孩儿口鼻往外流着清水。
“大锅拿来了。”
“把锅反扣在那儿。”那人指点着，马上把女孩儿放到大锅锅顶上面，“这样好多了。就看这娃的造化啦。”他一边说着一边有板有眼地舞弄。人群屏息静气地看着他，他的一举一动关系着一个生命的存废去留。
这时的羊角河，仿佛是一个犯了大错的调皮佬，静静地大气不出悄无声息。
“哇-”
人们先是左顾右盼，然后很快把目光集中在俯面向下的女孩儿，那“哇-哇”的声音是她发出来的。只见女孩儿在那人的操纵下，身体扑在黑锅上轻轻舞蹈，双腿稍稍高起，头和胸俯前向下，她口中汹涌地呕吐出清水，人们不由得连声惊喜地叫“有救，有救啦！”
“还不能保证！”
那人的话并没有让人们绝望，因为人们从女孩呕吐的声音里听出了强烈的生命信息。大约吸完半根烟的功夫，人们渐渐看到，女孩肚子的水几乎都吐出来了，大概她腾出了空，嘴里怯怯地念叨了两声“妈，妈吔”，顿时，两岸的人们都先后兴奋地呼叫起来“啊—啊—”
“这孩子命真大！”
那人双手把女孩托着交到了肖家当家的怀里。
“得亏了您嘞！”肖家人万分感激地对他说。
“得亏了您嘞！”很多人都由衷地对他表示感谢。
“得亏这河水是清的。要是浑水就没救了。”那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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