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辛酸

前言：
有的人，生活了一辈子还不懂什么叫做生活。
有些事，不经历永远也不知道什么叫做艰辛。

腊月二十七日凌晨，气温低得出奇，大地都在沉睡，街道上静悄悄的。我们开着车子，正行驶在前往天门南湖农贸批发市场的路上。车窗外大雾迷漫，能见度不到十米，车窗玻璃雾成一片，我不时够起身子擦拭着，老公瞄着腰盯着前方的公路缓慢前行。

弟弟开着三轮摩托车走在我们的前面，摩托车上装着五袋池菇，连同我们车上的五袋，今天一共拉了一千多斤池菇去卖。几十年来，这些事情一直是爸爸在做，现在他病了，做儿女的扛起了担子，帮他分担些。二十分钟后，我们进入了南湖市场。弟弟将抬下来的池菇放在了两个地方，我和姐姐守在一处，他和侄儿守在另一边。市场内人头攒动，有不少来得更早的人们站在自家的农作物前等待贩卖。

那天的北风很大，姐姐和我将围巾取下来包住了头，纱巾太薄难挡彻骨。卖的人多，问的人少。早我们先来的人不停跺着脚，渴望能减轻些脚底的刺痛。最苦种田人，在这个不夜天的市场里，我们也成了其中一员。凌晨三点半了，转悠了一会儿的老公一手提一只袋子，笑嘻嘻着递了过来。他为我们送来了早餐，是小笼包和黄潭米粉。站在这儿两个多小时了，没有卖出一斤池菇，先享受起了热腾腾香喷喷的早餐。在尖锐的北风里，我吃完后肚子暖和了，身上的寒冷也减轻了些许。

气温越过越低了，我最初的新奇感快给寒冷消灭。我们守着的两袋池菇只有三人问津，而无想买的意思。在这个深夜，我站在市场的街头，心里感概万千，生活多不容易啊！爸妈历尽千辛万苦花了大半年时间，种出来的农作物费劲劳力拉来市场贩卖，居然无人问津，多么的讽刺和辛酸。弟弟好辛苦！整个冬天他都是这样在帮助爸妈卖池菇，半宿半宿着站在这寒风中叫卖，白天守在田里帮助爸妈挖池菇，他代替了我们几个大的在尽孝心啊！

凌晨四点半了，我看见灯光的射线中出现了一片片白色的羽毛，那么的轻盈，那么的飘逸，我的心一下子兴奋起来，下雪了，就在我的眼前飘雪了。雪花越飘越大，在畏畏缩缩的人群中肆意飞舞。我终究经受不住极度的寒冷，和姐姐躲进了车里。隔着玻璃窗，我望着弟弟孤单的身影，眼睛雾了起来。弟弟小我八岁，他在爸爸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替了他。我们的爸爸三十年来，都是这样子在换钱养大了我们。心真的好酸楚，好难过。

车内的暖气温暖了我。想着还站在那儿守着的弟弟，我下了车。弟弟兴奋着告诉我，他刚才卖出了五袋，当我问起价格时，他低下了头，轻声说出的价格令人心酸，弟是怕我们待得太久，他贱卖了这些池菇，他不愿意我们所有人陪着他熬夜枯等。他卖的价格每斤比平时站到天亮时低出了5毛。迎着灯光，我看见弟弟的脸瘦了一大圈，他还没到而立之年，似乎已经开始变老了。

天开始蒙蒙亮了，我们卖出了七袋，还有三袋没有卖完。我们将没有买完的池菇抬回了车上，准备返程。一路上我们谁也没有言语，心里都有着刻骨的酸楚滋味。在这个寒冷的冬夜，我经历了人生中的好几个第一。第一次帮爸爸来卖这些池菇，第一次在凌晨三点半时吃早餐，第一次在凌晨四点半亲眼目睹天空下雪，第一次懂得了生活原来是这样子的。回到家时，我看了下手机时间，刚好是清晨六点半钟。

我想起了我的爸爸。他在我成长记忆开始的这三十年中，每年做着同样的这件事。整个冬天，他都用单车驼着沉重的池菇，穿着单衣行驶在黑暗的公路上，整个冬夜，他都是孤单守候在无人问津的农作物前，可怜巴巴盼着人来贩走，换来我们的新衣服、新书包和读书钱。如果没有亲身经历这些，我真的一生都无法能体会到这其中的辛酸滋味。

那一夜，我领悟了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