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22年前的回城故事

2012-05-12   发表于 文苑   阅读 6.5万   回复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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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帘铺淡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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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仿佛只是打了个盹，我回城居然22年了。现在看来，回城绝对是个正确的选择，但并不是完美的选择，因为回城之后，我选择了一条并不适合自己的道路，虽然是自己喜欢的路。这就像一个孩子，拚了小命搞到一个玩具，虽然喜欢，却并不会玩。这是题外话了，还是应景，说说当时的情形和感受吧。那一年，我22岁，自以为很出色，因为已经是省级业务骨干了，所以自得满满地向领导提了一个调换工种的要求。以为领导肯定会答应的，结果领导说，你还没有成家，以后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甚至能不能留下来都是未知，等一年吧，如果你的工作仍然这样出色，明年给你调整。当时听了，虽然有些不爽，但仍然答应了，单纯啊，不知道领导用的是拖字诀，以为领导说话算数，于是又拚了一年命，然后拿着更好的成绩去给领导提要求。以为这次领导没话说了的，结果表明，当时的我真的是太单纯了，单纯得就是幼稚。领导这次没有再拖，而是很明确地告诉我，那个岗位是中年骨干的，你太年轻，怕承担不起。现在看来，领导的话并非完全没有道理，但是当时我剑走偏锋，一口咬定领导搞论资排辈，搞团团伙伙，拉帮结派，因我不属于他的帮派，又没有后台，所以才不给我调换工作。更让我愤怒的是，他居然玩了我一年。于是，我做出了一件很符合愤青特色的事情，我跑到领导办公室门口，破口大骂了一个小时。而且，我还叫了另外一个小子，和我一起痛骂。结果可想而知，领导出来冲我吼了几句后走了，其他同事一副幸灾乐祸看热闹的样子，乜斜着眼睛，似笑非笑看着我们。紧接着，谣言四起，说领导已经决定，要将我驱逐到最边远的西伯利亚去。于是，我下定决心，在那厮驱逐我之前，我自己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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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帘铺淡月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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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决心很容易就下了，年青的时候下过很多决心，多没有践行，唯独这次，因为出于愤怒，也出于自尊，更出于恐惧，所以马上开始实行了。 现在想来，那时候我真的超级有勇气。我首先利用工作关系，找到了当地的主管部门领导领取了调动申请表，签好了放行的字——这个领导知道我的事情，很爽快地给我签了，也许他是同情我，或者认可我，又或者以为我根本不可能办到这事情吧——因为接收单位同意和上级主管部门同意才是决定性的。 果然，当我兴致勃勃地跑回城里，找到主管单位时，被人家一口回绝了。 其实我那时虽然懵懂，也是知道找人办事得打点的，所以，我在去找之前，已经找我一个在市委大院做炊工的本家找过人家了。 但是结果竟然是如此的失望，我当时昏过去的心都有。
2012-05-12

疏帘铺淡月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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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放下给本家买的礼品，从他家里出来，我身上连个钢蹦都没有了，我更不知道，我的下一步该怎么办，我该去找什么人。 我唯一明白的，是我必须先搞点钱，然后才能继续跑我的调动。 当时我虽然走出学校已经4年，但是一直以工作为重，对人情世故基本不通，而所有亲戚六眷中，我是唯一一个吃公家饭的人——我能够考出来，可算是祖坟上冒青烟了，祖宗八代中，都没有过。所以，能够支持我这个现在看来极其渺小的目标的，一个人也没有。 用我父亲的话说，哪里的黄土不埋人？你折腾个啥？ 父亲是在我向他借五十块钱找路子时说的。那时候，我的工资除了生活外，都支持家里搞搬迁了，那时候搞什么新农村建设，村庄整体搬迁，父母从不知积蓄——事实上也没法积蓄，一要做事就跑去我那里要钱，加上那时候财政困难，我已经有三个月没有领到工资了，如果不是单位有食堂，早饿死了。 所以我才想到向父亲借钱。 钱没有借到，还被父亲恶心了一顿，母亲甚至说我不是人，居然讨钱。 我郁闷得要死，在家里窝了半个月——我已经和头儿闹翻，他也没安排我事做，相当于放我的学了，算算时间，应该发工资了吧，于是揣上翻箱倒柜找到的9毛钱，回单位去领工资。
2012-05-12

疏帘铺淡月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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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那时已是仲夏，热得要死，从公汽上挤下来，都快昏迷了，沓到单位，所有的同事都侧身而过，我跑到财务室，被告知不知道猴年马月才有工资，我恶狠狠地质问具体时间，答说，等夏征过后可能有吧。 没有法子，只能打道回府。但是单程车票要6毛，我只剩下3毛了，但走回去是不现实的，留下来更恶心，所以只好硬着头皮买了一张半程票，打算蒙过去。 谁知TMD可能是LZ太帅了，那个售票员一直盯着LZ，一到点就盯着喊下车，只好灰溜溜地下车了，然后步行回家。 想想都不是人过的日子啊，那是雨天，又酷热，穿着长筒雨靴，一步一踢地走在如山的烂路上，悲愤交加，想自己读书从来出类拔萃，居然为了区区3毛钱，得步行三十公里。 LZ的爷爷姆妈亲戚六眷还以为LZ在吃轻松饭呢。 又窝了几天，实在不行了，又跑回单位去，因为离调动研究时间不到一个月了，而事情还只有50%的希望——只有我自己同意了。 工资仍然没有领到，只好硬着头皮去找同单位的同学想办法，那厮是本地人，吃住都在家里，应该会有一些余钱的，而且我的要求不高，只借50块。 同学很冷漠地回绝了我，不仅如此，他还把我教训了一顿，说我发神经。 如果不是人在屋檐下，老子当时都想一板凳递过去。 其他的同事似乎都死了，一个人都看不到，我在单位里晃来晃去，悲愤填膺。 这时一个我以前很瞧不起的同事出现了，那人平时玩世不恭，我很看不惯，所以，我转过身去，没打算理他。 即使这世上人都不理我了，我也不会理那些不想理的人。 但是同事看到我很高兴，很热情地和我招呼。 那时我已经身陷绝境，心态忽然在那一刻起了变化，心说可不可以找他试试呢？ 这个决定是如此偶然，但又如此重要，它直接改变了我的后半生。
2012-05-12

疏帘铺淡月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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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同事听了，二话没说就进屋去了。 我心说又折面子了，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我正在懊恼的时候，只听同事说，进来呀。 我进去的时候，他正从抽屉里拿钱，我看到他拿出一张百元大钞，问我说，够不够？ 那时候，我的工资83块。 当然够，太够了。 同事把钱给我，要留我吃饭，我无语凝噎，转身走了。
2012-05-12

疏帘铺淡月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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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接下去的几天，又有一位亲戚借了我五十块，一位朋友送了我一百块。我算了算，应该够了。于是开始去找人。 那段日子里，每天晚上我都提着两瓶酒候在我认为可以帮忙的人家门口，一等半夜。 半个月过去了，没有一个人肯应允我的要求。甚至连研究研究之类的话都没有。 很快钱用完了，事情仍然一筹莫展，我歪在竹床上，开始为调动不成功做心理准备。
2012-05-12

疏帘铺淡月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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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一天，一位表哥来家里蹭饭，那家伙是公认的吹牛大师，听了我的事后，他忽然很开心地说，找表叔啊，他做副书记了。 那时的我还处在人家说啥我就信啥的阶段，听了这话，二话不说，就去找那个远房表叔了。 蹬着自行车，我信心满满意地跑到表哥说的单位，一打听，没有这人。 我蔫了，跨坐在自行车上呆若木鸡。 旁边一个人看了，有些不忍，走过来对我说，你找的那个人不在这里，在下边一个管理区里。
2012-05-12

疏帘铺淡月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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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我听了，像重新被打了一针强心针，立刻飞奔过去。 现在看来，管理区多小的单位啊，只比村高一级而已，但是对于当时的我，无异是高堂大院。 冲到那里的时候，所有人都下乡了，只有一个小姑娘在那里晃悠。我只好干等。 等了一会儿，我听到小姑娘在问同一个人，便过去和她攀谈。 竟然就是表妹。
2012-05-12

疏帘铺淡月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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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表叔是我这生中碰到的又一个贵人。他听说了我的事情后，拿出自己家的东西，带着我东奔西走，甚至为我受了不少白眼，一个星期后，事情终于办成了。 当我怀揣调令回到原单位办理手续的时候，同事们仍然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有几个人还顾作神秘地对我说，他和领导是铁哥们，要是想找领导沟通，他们可以帮忙。 我笑了笑，我知道他们已经骗不了我了。 回城之后，又发生了N多故事，特别是又经受了N多挫折与磨难，但是，在调动过程中我所学会的坚韧以及对人正面的信心和对人性负面的觉察，使我一直坚持并努力，并有所进阶。 每年初一，我都会去给表叔拜年，表叔提的要求，无论是否合理，我都尽最大努力。而对我手下的那些小朋友，我总是尽可能地指导和帮助他们。 我受过太多别人的帮助，理应尽力回馈。
2012-05-12

夜曲如流苏

粉丝 2

回城很不容易，深有感触。
2012-05-12

西窗竹

粉丝 3

觉得楼主是个高手，搬个板凳来看楼主的精彩人生回顾。一定会让人胜读十年书，给人如醍醐灌顶之感吧。
2012-05-12

疏帘铺淡月 作者

粉丝 3

价值观决定命运的结果，性格决定命运的过程。 即使在最困难的时候，我都没有放弃过自己的追求。也许有时候会气馁，也想过放弃，但仍然坚持了下来。 现在，看透了人生之后，对人性正面的东西越来越有信心。
2012-05-12

疏帘铺淡月 作者

粉丝 3

我现在很好，终于能够做着自己喜欢且有成就感的事情，一切安好。 人生有三重境界，活着，生活着，追求着。22年前，我以为自己追求着，其实只是活着而已。现在，我生活着。 追求是终生的事情，在没有大去之前，谁也不敢说，此生足矣。
2012-05-12

疏帘铺淡月 作者

粉丝 3

是的
2012-05-13

疏帘铺淡月 作者

粉丝 3

后来，碰到过那个当年的领导，我给了他足够的礼遇——虽然他现在连给我做下属都远不够资格了，同行的人们奇怪我怎么对他那么客气，我说，那是我的老领导。 22年的阅历，让我变得宽容与平和，虽然有时候想起来，仍然有锥心的痛楚——当年年青的我竟然差点就毁在他手里。但是，如果没有那次惨痛的教训，我的后来就不可能那么执着地努力。 感谢生活中的一切，如果你的现在安好的话。 因为如果没有过去，就没有现在。
2012-05-14

绿柳依依

粉丝 10

如果没有过去，就没有现在。同感。
2012-0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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