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葱男人】《叄》
文/我叫默然
题记：
——爱情如洋葱，一片一片剥下去，总有一片会让你泪流满面。
（1）
这个被称之为“洋葱”的男人，其实长得并不像洋葱。
他，有着好看的指甲。十指修长。
他的身边总有一些女子。此起彼伏。如黑夜的蝶，能在瞬间点亮整个世界。
她是他的女子。因为爱，跟了他多年。无欲也无求。
当年，因为他的一句话。她便来了。从很远的地方，千里奔赴，留在了此地，与他厮守着。
她喜欢他坏坏地笑，神神叨叨的样子。喜欢陪他去固定的一家饭馆，吃固定的牛肉面，啃着馍，看他狼吞虎咽。她还喜欢陪他逛街，挽着他的手臂，做色.狼状盯着每一个路过的美女看。然后评头论足。
总之，他喜欢的，她定然喜欢。
（2）
她本以为，这样的流年，就是爱情。
可是，某天清晨，当他带着新的女子回来时。
她终于明白，爱情也有尽头。
原来，她的闺蜜是对的。闺蜜说过：洋葱男人，是没有心的，最后的结局，他只能让你泪流满面。
如今，一语成谶。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需要留恋的。她，一直就是爱恨决绝的女子！
某个夜晚，残月，她选择转身离开。拾起行囊，开始流浪……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3）
查出这个病，是在半月前。
他觉得身体不适，去医院一查，就查出了这个病。
不死。但也是绝症。
他问医生：我还有多长时间？
医生说：一年，也许十年。看你血液新陈代谢的快慢！
他再问：就真的治不好吗？
医生答：治不好！
回家的路上，他走了一路，想了一路……
他承认，这，就是报应！
（4）
余下的日子，他很平静。
他比谁都清楚，天降噩运，因果循环，除了悲号，唯有接受。
死，并不可怕。
死亡，只是另一种重生，舍了肉身的皮囊，奔赴另一个灿烂花园的入口……
他半生风流，如今疾病缠身。生有何欢，死有何憾？只是，只是……
只是她，眼巴巴看着他死去，帮不上任何，该是怎般的伤心欲绝？
这是多好的一个女子。无声无息，无欲无求，跟了他多年。有着非凡的才情。磨墨，裁衣，煮粥，掌灯……
他也曾想过，就这般，与这个女子走下去，再也不寻别的新欢。待老了，她扶着他颤颤巍巍坐在屋前的树下。看桃红李白。她用清水淘米，摘菜熬粥。他则坐在椅上，眺望远方的夕阳……
只可惜，情到深处人悲怆，爱至苍凉总成殇。
这良辰的美景，似水的流年，怎敌一夜间，雨打芭蕉叶飘零……
他不知道自己，会在何时，悄无声息地死去。以他对她的了解，他若死了，她可能也会傻傻地跟来。哪怕活着，也是终身不会再委身他人，孤苦伶仃，以泪洗面。
他怎能因自己的死亡，让她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
于是，他在白纸上，写下“放爱一条生路，爱，才能活着……”
然后，将纸撕碎，一点点，一片片，送进嘴里，吞进肚里去！
让她走吧！远走高飞。唯有远离自己，死时，他不痛。她不知，自然，也不痛！
（5）
他找了个“新欢”给她看。
她，便真地，走了。
一夜间，桃花纷落。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
残泪偷垂，满眼春风百事非。
（6）
他的病，是血液里有毒。
病毒，每日时时刻刻都在滋生。在血液里，积到一定程度，他便要踏上黄泉。
起初，他按时都会去医院换血，但隔不了几天，这血液里就又有了毒，断不了根。
后来，他索性就不去医院了，寻了一个偏方，每隔几日待毒深了，就给自己放血……
所谓的放血，不过是拿了刀子割了自己的手，让毒血滴出来，再让身体在新陈代谢中产生无毒的新鲜血液，并自动愈合伤口。
这方法近乎残忍和愚蠢。但此刻，死马也只能当作活马医了，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在他看来，也许，自伤，就是自救！
世界很忙碌，死的人朝天上去，生的人向地上来。没有人会关心另一个人的生死，以及别离，大家都忙着在生的道路上奔向死亡。马不停蹄，日以继夜。
生活，是上帝排好的戏。无一幸免。
他的日子就这样在锋利的刀尖上，凌迟而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竟然奇迹地活着。除了手手腕上一天密过一天的刀疤，时光还是那个时光……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他没死，但身体却瘦得不像样子。
他觉得，这，就是人生。
人生，本就是一场从生到死的修行……
渐渐地，他开始想念她。想念那个琴棋书画诗酒花，洗钵吃菜再吃茶的素颜女子。
他寻了她过去的闺蜜，苦苦哀求，才得知她目前落脚的城市与地址。
闺蜜说：你这是何苦？
他轻轻地答：我只是想每隔一段时间去看看，远远的。
说完，他转身而去，再未回头。
（7）
每隔一个月，他就会拖了病怏怏的身子去坐火车。抵达她，生活的那座城市。
这是一座人烟稀少的小城。沿路只有一列慢车会在这里暂时停靠。
每隔一个月，他都坐这列慢车，去看她。
他已经穷困潦倒。为了省钱，他每次都买站票，一路站着去。一站就是十几个或者二十个小时。
这一路，风尘仆仆。这一路，风雨无阻。
他只想在她的楼下，远远地看看她。看她的灯盏，在怎样的深夜亮起，又在怎样的黎明熄灭……
看一个月，就少一个月了。
见卿百般好，他死也心安！
（8）
马迹车尘忙未了，任西风，吹冷长安月。又萧寺，花如雪。
这一看，就是多少年的岁月。
他总以为这次看了，下次就来不得了。可一个月后，他还会来。他庆幸着，自己又挺过了一个月。死亡，如影随形。有时，他很沮丧。有时，他又快乐得像个过年的孩子。
他总躲得远远的，一次也没有被她发现过。既已告别，何必惊扰！？
时光穿过他的影子，在大地上奔跑。这年年载载的光阴，就在这列慢车的来来回回中，被消磨殆尽。忽的，笔下的这个男子和女子，就老了。
欲语心情，梦已阑珊，镜中隐约见春山。多少滴，残红蜡泪，几时干？
风流了半生，穷困了半生，潦倒了半生，相思了半生。
想认不敢认，再认人已老。
这莫不是许仙前辈子欠了白蛇的孽缘，是那西湖桥上赠伞，雷峰塔下诵经的爱恨痴缠……？
最后的判决，终究来临。
身体越来越虚了，他已经半年没有再去坐火车了。都老成这个样子，再也没有力气了。他安静地躺在床上，摸着年轻时，她挂在脖子上那粒玛瑙石。
岁月苍老，石温依旧。
他已经不知道，这半辈子的折腾，到底是因为爱情，还是习惯。就这么把日子打发在春去秋来的路上。也许，起初是为了爱情，后来就成了一种习惯。如此刻的回忆一般。
他本以为，一切都会在死亡降临之后，他与她的故事，恩怨两断。
可就在他人生的最后一段日子里，某个清晨，她却回来了……
回到这个老屋，这个曾经有爱也有背叛的老屋。
他没问她这半辈子，过得好不好。
她也不说。
她在他人生最后的日子里，安静地陪着他。
他也没有告诉她当年的真相。
在纵横交错的岁月面前，一切真相，都是云烟。早已无足轻重。
时光没了，默契还在。该说的自然会说，不该说的又何必去问？
年轻时，他们就是这样。如今老了，更是这般。
原来，有些人，有些事，有些情感的默契，是一辈子的。无论时光久远。
（9）
她假期满了，回到了她来的那座小城。
半个月后，他死了。
没有追悼会，没有鲜花，没有悼词，没有人送他。
她只是在接到闺蜜报丧的电话时，淡淡地说了句：我知道了！
多少年后，她童颜鹤发，故地重游。
在一个古董市场，她看到了一粒蓝色的玛瑙石。
她认出，这是当年自己赠与他的。她花重金，将它买下。
那夜，她坐在窗前，开始回忆……窗外，雨下得好大。
听得石诉三更雨，梦现红楼半夜灯。
那些青春，那些爱恨，那些被遗忘的时光。当初樱花浪漫的期待，如今还剩多少？
旧时横塘明月路，少年郎，不知愁。白马青衣足风流。到如今骨灰尽撒，魂锁寒秋，故地怎重游？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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