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老,其实也不可怕

2014-02-23   发表于 文苑   阅读 1.5万   回复 35


老,其实也不可怕文/熊荟蓉 如果说近年来我最害怕的事情,莫过于疾病和衰老。 上有三个老人要养。下有读大学的儿子要供。房贷每月三千八。保险每年交两万。 带高中两个班的语文,兼一个班的班主任,每周上课和开会就达到三十五节。 我不敢老。我不能病。 曾经,对着初白的发,还有勇气拔掉。现在,面对那燎原之势,只能定期掩饰了。 腊月十二,儿子放寒假回来,正碰到我在对镜染发。他二话不说,接过梳子,帮我梳理。妈妈老了。我说。 妈,别怕!还有半年我毕业了,您就轻松了!儿子说。 不是考研了吗?还要读三年呢! 每年考研的落榜率都是百分之八九十。既要总分上线,还要单科过基本线。我的英语、政治、专业都还行,就是数学,错了三道大题,也许过不了基本线呢! 既然已经尽力考了,结果不会差的。我安慰他说。 接着几天,正处于我们学校的期末考试阶段,我忙得根本顾不上他。他自己收拾房间,安排生活,帮我清理电脑,还把他爸爸单位分的年肉给外婆送去。 闲暇的时候,就是聊天。儿子比过去健谈多了,话语中时常闪烁着知识与思想的光芒。谈到英语,他说很多人的高考和考研就栽在英语上,而他,有很好的记单词和做阅读理解题的方法。 见他说得头头是道,我想到我带班主任的这个班,期末英语成绩都是两位数,就说要请他给几个英语偏科生树立信心,讲授方法。没想到他满口答应了。 腊月二十二,我给班级前十名中的六个孩子打了电话。他们有的远在张港、佛子山,赶来的时间自然不一致。他就来一个,讲一个,每人至少两个小时。 有个叫叶康的孩子,特别好学,平时的成绩一直在班上数一数二的,最苦恼的是英语。他从上午十点钟来,一直到下午三点半才离开。儿子除了教他方法,还指导他现场做题,不厌其烦。 晚上,儿子笑着对我说,妈,可能世上都只有一个像你这样的老师,放寒假了,不仅自己不休息,还把儿子拖下水。 我说,我们只不过忙了一天,如果这六个孩子中有一个用你教的方法取得了成功,我们就功德无量了。儿子伸了个懒腰说,我可没你说的这么崇高,我只当在大学里去农家学社支教了。 因为父母年事已高,这几年,我们都在老家过年。老家条件差,儿子过去总是强烈反对我们一过好几天,今年却催促我们早点回去。 儿子说,爹爹、婆婆都八十岁了,今年能和我们一起团年,不晓得明年还能不能。 他陪我一起给他爹爹、婆婆采购衣物、吃食,耐心、细致。回家后,又亲自将新买的影碟机给他们安装好。当《薛刚反唐》声色俱备地呈现出来时,两位老人笑得合不拢嘴。 正月初十,我们开学了。儿子随我住在学校,帮我开发票,做一些开学工作。 年前要给他买衣服,他说等年后打折了再买。现在拉他去买衣服,他说热冷的衣服都有,不需要买。这段时间,天冷。他大多偎在床上,上网。听说考研成绩二月十八号前出来,他网上浏览的多是这方面的信息。 考不上还好些,可以早点出来工作,积累工作经验也是一样的。他说。 我知道他是担心自己考不上才这么说的,所以,也顺着他的话说,考不上没关系,你这个专业关键是积累工作经验。 十六号,有的学校已经公布考研成绩了。他们学校还没动静。十七号,学校几个同事的孩子的成绩都出来了,就他的成绩没出来。他明显有些焦躁,电脑上不断地刷新,十七号守到转钟,十八号早上四点又亮灯了,音讯全无。 妈,我想好了,如果我考上了,也不读了。早点出来工作,房贷我来还。以后考了证,一样可以挣大钱。他说。 我完全理解他的心情。他报考本校,就是为了稳上。如今说考上也不读,只是因为学校几位报考外校的同学,都没考上。他怕自己连本校也考不上。 十八号上午,我上课、办公时都带着手机。我知道,只要他考上了,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告诉我的。可等到十一点,手机寂然无声。 我推开寝室的门,发现他歪在床上睡着了,手指还牢牢地抓着笔记本。我小心翼翼地切菜、做饭,可还是惊醒了他。他一骨碌弹起,电脑上啪啪几下,突然惊喜地叫出来,妈,成绩出来了。 数学多少?我没问总分,只问数学。只要他数学过了60,总分绝对没问题。 数学84。英语70。政治56。专业116。总分326。妈,我考上了!他的声音明亮而喜悦。 反正考上了也不读的,考多少分都一样。我逗他。 考上了也不读,我又不是傻子。天天起早摸黑,又冷又饿,熬了半年,还不是为了有个好结果!他说。我去门口洗菜,正遇到同事问儿子的考研成绩,我高声说,考上了!总分超过国家线二三十分,肯定没问题了!引来一片恭喜声。 儿子从门缝里探出脑袋说,妈,低调! 我进了寝室。儿子又说,妈,不要刺激别人。他们几个都很厉害,是因为学校报得太高,才没考上。我考的本校,要容易得多。 晚饭后,我拉儿子逛街。这一次,他没拒绝。儿子高大、帅气、风华正茂,穿什么都好。我给他买了一件外套、一件针织衫、一条休闲裤,一双运动鞋。 第二天,儿子就去买了二十二号返校的车票。 昨天,送走儿子,面对空荡荡的寝室,我第一次没有觉得失落与伤感。我发觉自己还沉浸在儿子长大的幸福感里。 我的儿子,虽不是出类拔萃的,但他善良、踏实、上进、谦逊,大事小事拎得清,别人自己分得开。我觉得,我可以放心地老去了。 2014年2月23日于竟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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