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永远的失去

2014-05-22   发表于 文苑   阅读 2.4万   回复 31


永远的失去 文/熊荟蓉 今天是母亲逝世头七的日子,我还处于失去她的混沌里。 我并不曾梦见她。但她一直住在我心里。只要我静下来,她就坐在我面前。还是穿着那身高梁红的夹袄,脸上的笑容刀刻似的。她翘着右腿,左手按着脱掉鞋子的右脚说:“这腿脚也不肿,就是又麻又疼……” 这几年,每次见到她,总是听到她喊疼。现在,我唯一的宽慰就是,缠绕她五年的疼痛,终于离开她了。 2014年5月17日(农历4月19)凌晨两点,母亲停止了呼吸,享年65岁。我给她抹澡,给她穿老衣,给她盖脸纸、系脚绳。那一刻,我的眼里没有泪。这与十三年前父亲猝死留给我的伤痛是完全不同的。 我握着她渐渐冰凉的手,感到的是一种莫名的轻松。仿佛我不是在为她送行,而是把她从牢里解脱出来了。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也许我不会做出当初的决定。 2009年5月17日,弟弟从西安打电话来,说母亲突发脑溢血,右眼的瞳孔都已经放大了,问我怎么办。我毫不犹豫地说:“尽全力抢救,医药费我来出,瘫痪了我来养。” 我当时的想法很简单:父亲去世得早,母亲不能就这么离去,更不能丢在异乡。我没有料到,就是这个简单的决定,让母亲在人世多受了五年的罪。 这五年,母亲跟着我过了三年半,跟着弟弟过了一年半。其间又住过两次院。她的右半边身子一直又麻又疼,白天行动不便,夜里疼得睡不着。多次有过轻生的言行。 我给她买吃的,买穿的,不让她有任何物质上的短缺。可是,我不能代替她疼。甚至,当她哭着要我们把她送回岳口老家的时候,还吼过她。我说:“妈,老家什么也没有,只有死路一条,您这是要让我们背恶名啊!” 现在,当我思考“生命”这个沉甸甸的词语时,我想起了我曾对母亲说过的这句话,我觉得自己太自私了。为了所谓的颜面和良心,让母亲在人世间受尽了疾痛的折磨,哪怕是在离世的最后一刻。 这五年,母亲谨遵医嘱,按时吃药,不沾荤腥,忍着剧痛也要锻炼行走。一生好强的她,最不愿意的就是拖累儿女。身体疼痛,精神沉重。她的生活,毫无质量。 2014年5月16日下午三点,当听到弟弟电话说母亲喝了农药时,我首先责怪他照顾不慎,其次就是下令马上叫120。母亲哭着不上车,说:“我活得太吃力了,我疼得不行了,我真不想活了……”我还是将她送到了一医。 对于死,母亲一定蓄谋已久,只是苦无良机。这一次,隔壁的婆婆买回农药还没进家门,就被田里的爹爹叫走了。母亲抓住了她离开的短短一瞬,一口气喝完了整瓶农药。 母亲没有给自己留下一丝生路,我却让她的最后时刻也饱受折腾。洗胃、挂点滴、上氧气、打强心针……如果不是弟弟的当机立断,也许,母亲还会在医院里落气。 梳理着母亲汗津津的头发,我的愧疚多于悲伤。早知今日的结果,五年前就该让她在无知无觉中离开。或者,让她在活着的这几年,吃自己想吃的东西,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修短随化,终期于尽。既然不能健康快乐地活着,何必要与死神作徒劳的搏斗。残喘的生命,与囚犯何异。 去日不可追,来日犹可期。鼓起勇气写下这篇文章,我不怕背上不孝的罪名,只为了寄语儿子:若有朝一日,我身患绝症,或者遭遇意外伤残,请让我静静地离去。 一定有个极乐的世界,在等着拥抱世上苦难的心灵。死亡,不是永远的失去,而是轮回的开始。 我愿意相信此刻,在满溢着栀子花芬芳的庭院里,母亲正幸福地躺在父亲的怀里。他们满头青丝,面色红润,笑靥如花…… 2014年5月22日晚于竟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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