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青春的足迹
追寻青春的足迹
不经意间，读着嘟嘟致青春的文字，当读到那句“在那些索然无味却寂寞冗长的日子里，我迷失得像柘江里一茎纤细的水草”时，我的心不禁有些隐隐的疼痛。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从心灵深处幽幽滋长，那是一种神秘的饥渴，一种难言的青涩，很遥远，很沉重，又很亲切，仿佛在潜意识中尘封了好久，呼之欲出，让人感受到一种久违的冲动。 是谁说过，青春就是用来怀念的。或许每个人的青春无一例外地要在15或18岁的地方拐弯，然后，在青春的门槛跌跌撞撞作几回尴尬的摔倒，才肯走向成熟吧。 初中毕业那年，万般无奈之下，父亲让我报考了师范学校。从村子通向学校的那条林荫小路，时时在我的梦中出现。那是我每天与时间赛跑用两条飞毛腿拼命丈量了三年的路程啊。那块曾多次磕破我脚趾的石头已不复存在了。然而，路边的小草，树干，灌木丛应该最清楚一个农村女孩的执着和企盼了。总是在春眠不觉晓的日子里赶紧早起，踏着黎明的晨曦，草叶的露珠，匆匆忙忙向学校赶去。。。。。。。 然而，这一切努力在父亲眼里都无济于事。他从不关心我的学习，就像我从不关心他的收成一样。 那时，我是多么想报考高中啊，圆我的大学梦。当时，我只感觉在一个个平面几何图形中，一道道辅助线的添加中，寻求着无穷无尽的乐趣，从没想到过父母的负担。然而，我的家境却不允许我这样自私。因为家里还两个弟弟，一个读初二，一个读初一。父亲希望我读中专，中专学校有助学金，少花钱或不花钱就可将它念完。这样就能早点减轻家庭的担负，把更多的机会留给两个弟弟。在他看来，农村的女孩子能这样供读到初中就该知足了，如若能跳出农门就是自己的造化。父亲说这话自有他的几分道理，因为当时与我们同龄的女孩子早就缀学放牛或帮家里打草包搓草绳子了，一直读到初中的就我和冰两个女孩子。 中考分数公榜那天，父亲喜笑颜开，逢人就递香烟，到处奔走相告，因为我是村里也是全校唯一个够上中专分数线的女孩子。而我，几乎是满含着热泪，跟随着他去填写志愿。在中专报考专业那一栏里，有两项选择，“师范”和“卫校”，我懵懵懂懂地选择了“师范”这一栏。 就像做一道你不知答案的选择题，与其让它空着，不如随便填上一个，不管是蒙对或是蒙错，人生都将因此而改变。错了也就错了，若是万一蒙对了呢，或许就是一个好的前程。想想在人生的考卷上，谁手中握着的不是一支不留深痕的笔咧。只是人生不是彩排，没有导演会告诉你错了，重新再演一次。 十五岁那一年，我以557的中考成绩被钟祥师范学校录取了，脱离了农村的羁绊，跳出了农门，转成了商品粮户口，当时让很多同学都羡慕不已。而我，却找不到任何快乐的感觉。 师范三年，学校每月都12.5的生活补贴，家里除了交学杂费和书本费外，生活上基本没怎么花钱。学习上相当轻松自在，再也不用题海战术，挑灯夜战。课堂上”斯是教室，唯吾闲情。小说传得快，杂志翻得勤。琢磨下围棋，寻思看电影。无书声之乱耳，无复习之劳形。虽非跳舞场，堪比游乐厅。心里云：混张文凭”。 师范的教育模式是：全面发展，展示自我，张扬个性。一些有特长的学生在这广阔的天地如鱼得水。看着他们在运动场上挥汗如雨，在音乐室里忘情地弹奏着手风琴，在人生的画板上调制着七彩斑斓的宏图。而我，却一无所长，除了会做题，还是会做题。 仿佛从重岩叠嶂的高山之巅，一下子跌落在坦荡如砥的平原，我找不到生活的重心。漫步在空旷的崇岵山头，几度失落，几度迷惘，也挣扎过好一阵子。也曾自学了一个学期的高一英语和数学，无奈松懈的环境和意志力的不坚定，导致半途而废！瑰丽闪亮的青春岁月，就在”一手钢笔字，一口普通话，一手好文章“的训练模式中匆匆而过了。 在这三年颓废的日子里，唯一庆幸的是我还有一点自己的喜好，那就是文字和书籍。寂寥而冗长的夜晚，想家的心酸，索然无味的课程，如巨虫生吞活剥撕咬着我的心肺。临听窗外风吹草动的声音，辗转难眠，任凭泪水无声地滑落。这时，书籍便成了我最亲近的知心朋友，慰藉着我如饥似渴的心灵。 那时，琼瑶的小说在我手里总是传得最快。一般就一夜功夫，因为第二天要急于归还主人，无数个夜晚便打着电筒，躲在被子而读得潸然泪下。从她十八岁的第一部《窗外》读起，我连续读了《水云间》、《几度夕阳红 》、《心有千千结》 、《在水一方》 、《月朦胧 ，鸟朦胧》 、《烟雨蒙蒙》、《雁儿在林梢》、《一帘幽梦》、等几十部，还有的书名不记得了，总是被书中男女主人翁缠绵悱恻曲折离奇的爱情故事而感动得稀里哗啦。 其次，便是三毛的散文。我也是读得如痴如醉，热泪盈眶，从《撒哈拉的故事》、《雨季不再来》到《哭泣的骆驼》、《万水千山走遍》。三毛19岁便离开父母，她经典的流浪形象，对远方和自由的渴望， 以其独特的人格魅力影响着我们几代学生的精神生活。她说，“我忠实地描写生活，描写人生，但我不对人生作结论，人生难以作结论的。写作不是我的目的，是谋生的手段，我的写作是以个人的生活和良知，加一点点风花雪月，加一点点柴米油盐，做人要规规矩矩，做艺术家，则心灵应该自由潇洒，不要拘泥世俗。”三毛对我的影响很大，我喜欢她自由，率真，随性的文风，欣赏她对荷西“柔道式的驯夫术”，摘抄了她的很多随想录，“不自由，毋宁死，我倒不怕他寻死，问题是，管犯人的，可能要比做犯人的还要不自由，所以我不难为我自己。”多少睿智的灵魂。但就是这样一个对生命如此热爱的人，最终却用一根丝袜上吊自杀了，在校园引起很大轰动，令人唏嘘不已。 还有席慕容，汪国真，北岛，顾城的诗……那个时候别人都读的书，我也忙跟着读，混混沌沌地跟着说好，不仅打发了难熬的时间，心里还隐隐觉得读这样的书和朋友们聊起天来也显得有水平。 特别是月光如水的晚上，读过几页书，合卷冥想，漫步在偌大的校园里，清风微拂，波泛蛙鸣，星似碎银，心里身外都透出一股清新之气，仿佛置身朱自清《荷塘月色》的意境中。“这一片天地好像是我的；我也像超出了平常的自己，到了另一世界里。我爱热闹，也爱冷静；爱群居，也爱独处。像今晚上，一个人在这苍茫的月下，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便觉是个自由的人。”这才相信“千载奇逢好书良友，一生清福碗茗炉烟”的真味。一本本的书便凝固了闲散的时光，也释放了青春的似水流年。 书看得多了，便不知不觉爱上了写作，师范的第二年，我参加了学校的崇岵山文学社团，社团经常组织外出采风，像文峰塔，柳门瀑布，鹰子洞，显陵，等风景区，都留下我们这些文学爱好者寻觅的足迹。当时社团每周都要社员交作品，我便也学着写写一些无病呻吟的小诗。 记得我的第一首小诗《雨季》在学校的板报上刊登出来时，让我收获了意外的惊喜。紧接着，我的散文《神奇的土地》也在学校的征文大赛中荣获一等奖。渐渐地，迷失的心似乎找到了自己的人生座标，感觉自己终于没有因虚度美好的青春年华而愧疚。 在那个情窦初开的花季，校园恋爱之风盛行。夜晚的校园，花影幢幢之下，不时有一对对的情侣在漫步。每个爱做梦的女孩子总是幻想着自己的爱情，憧憬自己的白马王子会在街边的转角等着自己，憧憬自己会在春日的暖风中与他畅想未来，会在夏日的雨季里他为自己撑起雨伞，会在飘满落日的秋日与他一起去看太阳的西沉，会在雪后的冬日与他相约留下爱的誓约…… 我也不例外。他是我师范二年级的班长，也是我的同桌，沉稳，内敛，睿智，是那种可以被称为兄长可以信赖的男生。他写得一手刚劲有力的钢笔字，规范严正，有力蓄千钧之感。对于我这样小学生一样的字迹来说，简直就是奉若神明。他提出主动教我写钢笔字，我当然欣喜若狂了，因为“钢笔字”是一个师范生走向讲台的最基本功，我正苦于拜师无门。 其实，在练字上，我还是下了不少功夫，字帖倒是买了不少，欧体、颜体，柳体都尝试过，一年下来就是没有明显成效。于是，每天晚饭后的自习时间，他便写了贴，我照着他的字去临摹，感觉比那些名家的字更容易模仿。经过半年的练习，我的字在间架结构上和笔画上明显比以前均衡分布了，重心也较之平稳、端正了，似乎合乎些规范了。心里不由得暗暗感激他。 这时，女友蓉蓉诡秘地告诉我，同学中传来风言风语，说是我们俩在拍拖。女友盯得我满脸绯红，我争辩着，莫须有的事啊，就只限于练字，谁也没有向谁表白过什么呀。本来坦坦荡荡的两个人，一下子显得拘束起来。说话也似乎闪烁其词了，我们尽量回避着对方。下学期，我又换了新的同桌，但我还是照着他之前的字练习。 或许感情这东西是捉弄人的，总是在你毫无防备，最不提防的刹那，倏地在你的心湖上闪过，如同神话中的缪斯女神，带着炫目的光辉，令人难以置信地降临在你的眼前。 更富有戏剧化的一幕，那一年的元旦晚会，不知道是同学有意使坏，还是他身为班长自己定夺，居然由我和他主持班级的文娱晚会。本来平时谈笑自如的我一下子变得拘谨不安了，这不是成心要看我的笑话吗？我既兴奋又紧张，忐忑不安。好友蓉蓉和杏莲便给不停打气，怕什么，你越是不敢面对，人家越是认为你心里发虚。只记得那天的晚会，我表现得糟糕透了，漏洞百出，总是忘记台词，总是他机警地帮我补上，他经常游刃有余地主持这类活动，是久经沙场的老将。 我是一个内心极其卑微而表面又极其自尊，思想极其感性生活又极其理性的矛盾统一体。平时，班级几只叽叽喳喳的喜鹊总是喜欢围着他转，我都看在眼里，我感觉自己就像丑小鸭一样，只能在远处默默地欣赏着他。矜持的我绝对不会鼓足勇气对他说，我很喜欢你！终究，除了缄默，我别无选择。 骊歌将奏，初夏的空气里浮满了燥热的味道。一些缠绵的絮语在毕业纪念册上水草一般招摇着。操场上随处可见暧昧的身影。三年的时光，太短暂，也太漫长，我们总在匆匆追赶时间的脚步，在被动与主动之间抉择，在欢笑与痛苦的边缘挣扎，我们却有在一处令人驻足的风景上被时间落下了。 学校食堂的散伙饭，他竟然喝醉了，大概是酒精的催化作用吧，听蓉蓉说，他在宿舍前的小树林里哭着喊我的名字，让我有些意外有些不安。面对着岁月摆下的筵席，我们除了彼此相互殷勤地说笑，所有的爱恋与不舍，都收藏在酒杯的背后。因为我们都已明白，此去再也没有比手中这一杯更醇更美的酒了。当涩的苦味划过喉咙的时候，眼眶里升腾的是朦胧的雾障，恍惚中分明看到三年前刚进教室时那一眼瞥见的张张笑脸，亲切却开始变得模糊…… 汽车就要开了，在我的落寞和企盼中，他骑着自行车匆匆赶来了，塞给我一大包零食，让我一下子泪崩。汽车启动了，他骑着自行车在后面奔跑了好远好远，直到山回路转不再见他的踪影。仿佛时光就在那一幕凝固定格了。 我哭成泪人一般，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痛，在心里翻滚着。别了，钟祥，我的第二故乡。 那年八月，他和那只叽叽喳喳的喜鹊来家里看我，路途遥远，让我十分感动。我不敢面对他的灼灼目光，临走时，他用我每天模拟的工工整整的正楷字给我留下了一张字条：“能记得远方有一个关心你的人足矣！” 写到这里，泪水又一次模糊了我的双眼，缓缓地滴落到毕业纪念相册上，我努力去平复自己的情绪，试图将自己从回忆中拉回，但难以自拔……再看纪念册上自己那张青涩的相片：蓬松的马尾辫在肩膀一侧随意地耷着，齐眉的刘海，清澈而忧伤的双眸满情希冀注视着远方，一身墨绿色的军装庄严而肃静。我多想借助这张相片去追寻渐行渐远的青春岁月，收获被我错过的初恋，重拾被我遗落的高中课本，完成那虚无缥缈的梦魇……。 可惜，我已错过了那爱做梦的年龄，就让这些遗憾随风而去吧！或许在多年后，白发苍苍之际，再咀嚼这段往事时，又多了一份回味！是苦涩，也是甘甜，也是幸福。青春总是会有遗憾！残缺，或许也是一种美。 再见！我逝去的青春岁月，我们曾经这样年轻过！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写于2015-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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