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风者

2015-08-22   发表于 文苑   阅读 1.8万   回复 74

偷风者文/波罗蜜
01
我紧跟着父亲,出了村头,向河堤走。
月亮像一片明亮的蚌壳,在黑多白少的云层里穿行。朦胧的月色下,微黄的稻子和褐绿的棉枝随风起伏,沙沙地响。田垅的杂草上,雾露打湿了双脚,土垡时不时磕绊着,参照物是模糊的,我失去重心,滑跌了一下。父亲头也不回,好象我就在他手心里似的,伸臂牢牢抓住我站稳,说:“这是你今天最后一次走这乡野的路,确实不好走。不过,往后啊,你的路就会平坦啦!”

中午时分,邮递员给我送来快递,我急急忙忙拆开,是录取通知书。我将那宝物捧在胸前,长嘘了一口气。父亲刚从棉田里打药水回来,汗水湿透了他烟灰色的补丁重叠的棉衫。他正从天井打水洗脸,哗哗地弄出很大的声响。
我穿过堂屋,大声说:“爸,我录取了!”
父亲抹一把脸,起身把腰杆子狠狠站直,呵呵地笑。他笑得那么灿烂,一颗镶牙也裸露出银色的光辉。
父亲说:“才刚听到摩托车声音,说有快递,我已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父亲接过通知书,认认真真地看。看完,说:“别在村里嚷!”
我说:“全村人都在看着我,天天问我考上没有,这极好的喜事,为什么不嚷?”
父亲咳嗽了两声,说:“万事得十拿九稳。明天再嚷!”

我觉得父亲今天很反常。往日里,父亲总是叨叨着要我好好念书,总是在村子里夸耀我的成绩是如何如何好。今天这是怎么啦?
下午,父亲破天荒没有去田里干活。父亲穿好下水衣,系上蔑篓,扛上赶筝子,哼着《站花墙》的调调,出门去了。我很兴奋,很无聊,压抑揪心了两个月,养兵了千日,战火熄灭,尘埃总算落地了!
一个人呆在屋子里闷得慌,我决定去村长家里打电话,我得告诉我的班主任和几个要好的同学,我,录取啦!

等我回到家,地上放着几联好藕,还有毛芋头,父亲正在杀鱼,父亲情绪明显不错,麻利地抠着鱼鳞和鱼肠子,说:“今天运气很好,赶了两条财鱼!这些白鳞鱼也不小呢!”回过头对母亲说:“上甑!”

父亲一个人喝了半壶酒。面对着一桌子蒸鱼蒸藕蒸毛芋,父亲非得要我喝点,我喝了一小口,烧心,受不了。那天下午我一直不明白父亲为何要关门闭户与我喝酒吃菜,反正没聊录取的事,而是大聊他的三国,直到现在我莫名其妙地跟在他屁股后头。
我说:“爸,您咋这么神经兮兮的呢?吃个饭喝个酒也这么谨慎!”
父亲没有回答我,他正在欣赏夜色下的一片稻田。稻田里青蛙呱呱地聒噪着,间或有一些稻鸡在其间悉悉索索地游走,发出“顿~顿”的求偶声,田沟里一群受惊的鱼儿“唰”地溅起我一身水,小腿肚子凉爽爽的。
父亲指着那些在风中沉甸甸晃动的稻穗,骄傲地说:“这就是我们家的水田!再过十天半月,这些长势喜人的稻子就可以卖个好价钱了!”

父亲轻车熟路地在杂草丛生的土路上继续往堤坡上走,像一匹狮子逡巡在自己的领地。父亲在一片棉花地里站了下来,双手亲切地抚摸着棉梗上小梨子一样大小的棉桃,说:“你看,长得多好,半个月后,我和你娘就可以开始采摘了。我先向你二叔和姑妈借点钱供你学费,要不了多久,这谷子和棉花卖了就可还他们了,放心吧!”

河风夹杂着水草的味道扑过来,我不由深深呼吸了一口。夜色确实很美。可我很疑惑。父亲不会只是带我看看这熟悉的庄稼地吧,我虽不怎么下田,可从儿时起就对这一草一木都稔熟的呀。
我正欲开口,父亲招呼我在河坡坐下。父亲看着薄薄的夜雾和黛色的月光,说:“好了。现在可以跟你谈一谈了。除了这河水和这夜风,谁也不会偷听到!”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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