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刀笔

2015-12-05 发表于文苑阅读 1.5万回复 7

随便聊聊

半月前，承办省领导到天门调研事宜，其间有幸与领导近距离接触，受益良多。领导曾主政一方，性情豪迈，言语坦诚，公事固然见解独到，于生活方面亦无不食人间烟火的矫做。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众人唯唯之际，领导忽自嘲曰：想来我真的老了。众人自然反对。领导笑说，不是有谁说了，老了的三大标志——回忆过去，辉煌成就，好为人师，你们看我是不都符合？言罢大笑。众人亦解颐。
客观说，以领导现处地位，他并不算老——当然也不能算很年轻，但他与我同年，若他亦有老之将至感，我辈作何想呢？此亦我对此印象深刻的原因罢。但今天说起这个事来，并非慨叹人之将老，而是有别的话说。
生老病死本人之自然，违抗不仅无益，而且基本无用，唯接受是正理。且老之与否，虽有绝对的标准，即所谓年龄，更多的是相对的参照。比如官场，枢纽之于基层，自然系数要大得多。帝京之中，不惑之年能够起步就不错了。而小城之下，此时怕已触达仕途之顶了。又比如，工部云人生七十古来稀，而今平均寿命已为七十五岁，工部所谓古稀也就不再是今稀了。所以，老之与否，更多的是心态的变化罢。
心态之与老之感受，多与目标的实现与否有关。若目标已远，即使年龄再小，亦会有老之将至的喟叹。比如三十年前，我蜷缩于一僻远乡村小学时，虽刚刚通籍，不过一十八岁，竟亦有终老乡野的悲凉。所谓壮志未酬身先老，其实老的不是身体，而是目标实现的一种绝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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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应对老去的做法中，我看到过很多不合时宜的现象。最普遍也最让人无语的当然是百般地遮掩，譬如鸵鸟一般，以为只要自己不见，或者他人不见，年轮就不存在一样。这样当然不能说完全无用。不然美容院和化妆品制造商要找我拚命了。夫子曾说，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大勇也。以此看来，沉迷化妆的女子应该是这世是最勇敢的人。同理，更勇敢的应该是那些为了年轻而敢于在身上动刀子的朋友了。其次是对抗。年轻的时候看过一个大陆作家讲述领袖故事的作品，作者对战士的性格褒奖有加，以为对抗是一种美德。其实在与自然和规律的相处中，中国古人的天人合一，顺其自然才是大道。所有与自然和规律的对抗结果都是徒劳，甚至会招来加倍的报复。恩格斯对此有经典的论述，这里不再赘述。这样说并非完全的悲观。因为还有更正确的法子，那就是接受，接受老去的事实，接受老去的不可阻挡，然后享受老去的一切。人生一世，会有不同的阶段，每一个阶段都有各自不同的美好。儿时的天真烂漫，少时的风华正茂，青年时的意气风发，中年时的挥斥方遒，老去时的宁静淡泊，都是丰富人生的不同滋味，值得认真地品尝。时间是这世是最强大的力量，其强大在于它不受干扰，步伐坚定，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改变，所以，在与老去的相处中，唯有顺天承命，从容而过而已。

2015-1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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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如何才能做到顺天承命，从容而过呢？放下。是的，唯有放下，放下过去所有的一切，平静地和时间讲和，才能享受生命离去之前的美好。我看过太多的不舍、挣扎甚至对抗，无一不被时间之刀绞割得体无完肤。对“得”的眷恋或者执着，让许多优雅的人变得粗鄙，理智的人变得愚钝，宽厚的人变得刻薄，善良的人变得狞厉，总之，不愿意放下的结果是人生从此一地鸡毛，直至面目全非。真正的放下源于理性，更本质地来源于善良。人是彻头彻尾的情绪动物，绝大多数人并非不明事理，而是心有不甘，所谓并非勘不破，实是忍不过。所以唯有善良才能到达理性的彼岸——善良不仅仅是一种源于成本核算的利他品质，更重要的是一种有益于个人和他人的正确选择。因为只有选择了善良，才能够最终放下自己，才能够最终放下一切。回首半生，也是最近这近十年才慢慢明白这个道理。过去的我喜欢运斤如风，斫向所有不满的一切。随着老去的步伐清晰可闻，我慢慢地感觉，我过去的做法，与我所追求的让世界更公正一点的愿望背道而驰，我忽然就发现，这世界是如此强大，我的弱笔起不了一丝作用，而当我放下刀笔之后，我才发现，这世界并不需要争斗，并不需要指点，因为大家自己就可以过得很好。我所需要做的，是和大家一样，做好自己，自在生活。

2015-12-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