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篇小说两章《我没有骗你》 《十双布鞋》

2016-04-29   发表于 文苑   阅读 1.2万   回复 47
我没有骗你

“晶晶,猜猜,我是谁?”我张开双臂。

“你是----妈妈!”六岁的晶晶眨巴着大眼,先是羞怯,继而惊喜,扑进我怀里。

我拿出从外面买回的小花裙,抖给晶晶看:“你老要妈妈给你买条花裙子,现在妈妈买来了,喜欢吗?”

晶晶小手摩挲着裙布,笑逐颜开:“喜欢!”

“来,让妈妈给你穿上。”我说。

晶晶穿好花裙子,使劲把我往外拽:“妈妈,你跟我来!”

随晶晶到了邻居家,晶晶指着我,对邻居那个和她差不多大的男孩说:“伟伟,我说我也有妈妈,你还不信,你看,这就是我妈妈,我没有骗你吧?”

然后,晶晶甩动胳膊转了一个圈,将花裙子舞成了一把小花伞,骄傲地说:“伟伟,这是我妈妈刚给我买的花裙子,好看吗?”

我强忍着不让自己的泪水涌出来,可是一回到晶晶家,就很不争气的泪如雨下。

晶晶吓着了:“妈妈,你怎么哭了?”

我将晶晶搂在怀里,安抚她说:“好孩子,别怕,妈妈是见了你,高兴!”

“真的吗?”

“真的,难道妈妈还会骗你?”

这时候,晶晶的奶奶上前来,请我去吃饭。到了厨房后,老人找个借口将晶晶支开了,说:“她姨,是不是晶晶妈的后事已经办妥了?”

我点点头,泪又不争气地涌出来。十多天前,和我一个城市打工的孪生姐姐遭遇了火灾,被严重烧伤,医生说救活姐姐几乎不可能,让我问问姐姐有啥心愿赶紧帮她办,我建议把晶晶接来,让她看妈妈最后一眼,但姐姐不同意,说她烧成这样会吓着孩子的。然后,姐姐给我出了两道难题:一是要我负责封锁消息,别让晶晶这么小就知道她已经没有妈妈了;二是姐姐过世以后,我一定要回来替她扮演一回妈妈,让孩子高兴高兴。从她三年前跟姐夫离婚后,她们母女就再没团聚过了,三年里,母女一直都是用微信在视频,因此,当晶晶看到我时,很快就把我当成了妈妈。

现在,姐姐啥事都没了,我却心里两难:是尽快选择合适的时机捅破这层窗户纸,还是继续瞒着晶晶,长期把戏演下去?

请读者给我出出主意。


十双布鞋

在我八岁时,我的傻娘得了肝癌,由于腹水,连呼吸都困难。爹让她好好养病,可娘不听。她日夜做鞋。

深夜,油灯如豆,娘把鞋底凑近灯火跟前,纳得十分认真。由于一连数日纳,棉索把她苍白干枯的手指勒出了好几道血口子,爹劝娘歇歇,娘说:不!

到了白天,爹要出工,爹就让我陪着娘。白天光线好,娘专门整鞋面。有一天,邻居魏奶奶见娘在忙活,过来问:你病成这样,咋还天天做鞋?娘说:我怕以后我娃没有鞋子穿。见针线笸箩里一堆鞋底鞋面大小不一,魏奶奶问:这些鞋子都是给你娃儿的?娘说:嗯。魏奶奶就笑着走了,转身时撂下一句:呵呵,这疯子。

我还小,听不出别人对娘的不屑。

娘做完十双鞋,就倒床不起了。在一个凄风苦雨的秋夜,娘永远离开了人世。

以后,每到娘忌日,爹就给我换双新布鞋。开始几年,鞋挺合脚,后来不是大就是小,根本没法穿,爹只好给我买鞋穿。瞅着剩下的那些布鞋,爹摇头苦笑:唉,你那傻娘啊,尽干些傻事。

十八岁那年,爹要我结婚,我嫌小,不肯,爹将娘做的剩下的那些布鞋掼在我跟前,牛一样的吼:你知道你娘为啥只做十双布鞋吗?我说:娘做鞋跟我结不结婚有啥关系?爹泪流满面:因为老子是十八岁娶的你娘,她傻啊,只当你到了十八岁,也会娶个媳妇儿,那样,就不必由她再给你做鞋了。

我泣不成声,扪心自问:我娘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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