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方巾

2016-07-18   发表于 文苑   阅读 9220   回复 18
一 抹 方 巾 生命中的每一物都有其特质,能把它的作用发挥到极致,无论有无生命的东西,自然都赋予了其灵性:花草之语,蜂传情,柳絮飞舞,风生处。一抹方巾自然也能让事物峰回路转。 97年在荆州师院中文系读函数班。第二年班级地址轮流到了石首。那几年的中专生一毕业分配到单位,就被告知文凭太低,要求继续接受教育,所以来学习的大多是刚刚参加工作不久的同龄人。那时候和中专毕业前完全不同,中专时的男女之间是禁令的,而那时的函数生是公开的,在石首那个地处荆州边境、风景秀丽的地方,当然有已成家、拖儿携女到校的,有拥着情侣出入校园的,有上学期间,经常车辆接送的,有的同学哪能安心上课——经常有BB机干扰!而我的二十多岁,本是青春如歌,岁月如锦的年龄,可又是一轮的暑假去学习,仍然形单影只。一头清汤挂面的中分长发,一脸的清淡如水,低低的个儿,高耸玲珑的高跟鞋再配上紧腰阔腿的牛仔裤,毫不修饰的简单打扮,在这满是潮流气息的城市,优秀男朋友的眼球早已被那眉目飞扬、朱唇含丹、背景显赫的大家小姐吸引过去。就算是与我各方面条件相当的,眼睛也长到头上去了,而我骨子里的那份孤傲,天生就不会去凑合。 因为是成人再教育,学校考虑也够人性化,留校住读的,学校除自发篮球比赛、三五成群结队爬山外、还开设了校园舞厅,于是,我和天门的几个同伴晚饭后,天天都要上舞池去踩两脚。 这其间,我认识了一个江陵的男孩Z,他高高大大,简简单单,T恤、牛仔短裤、运动鞋,还留着书生气。相同的经历,相同的年龄,让我们马上找到了共同语言,一曲终了,一曲又至,当时盛行天下的电影《泰坦尼克号》上映后,哪怕是舞曲也会将舞场气氛推向高潮。我低低的搭在他高高的肩上,认真地跟着节奏,这情景让我多么熟悉,怎能不叫我触景生情呢? 为什么站在我面前的不是他?那一天,天很冷,我和他刚从舞场出来,他把外衣披在我肩上,在微弱的月光下,我俩的影子,若离若即,若即若离,好像是处在两条毫不相干的线段上的动点。那一天,那时刻,我以为会是他此生最深的牵挂!可是,他走了,一个急转弯,随着仓促的车鸣疾驰而过。我多么不希望他的车出现在路的这端——这是去他的前任女友H的方向,他是去和她作最后的告别?是去安慰?或是去请求她放手?还是因为我不会分担?不够温柔?不善矫情?不,那时候,我是那么单纯、那么忽略、那么迁就、那么的一心一意,那么的天真得可爱!如果都不是,是因为我们身处乡镇的青年,本应由人任意挑选吗?甚或生来就有所谓的宿命?那时我是那么的低、那么的低、几乎低到尘埃里…… 他和他的车消失在地平线里,我一头扎进校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来的,也不知道别人看到时我是什么表情,一个人在黑暗里走着,就象失去了我前行路上所有的光明!操场上静静的,冬日的篮球场在黑夜中冷清得直叫人哆嗦,路旁的树枝在寒风中无助地摇摆,落叶在凝固的空气里碰撞、狂舞、发出“嘶嘶”,“嗖嗖”地声响,像是被风撕裂的声音,又像误入死角挣扎的声音,不,是对寒风的癫狂发出的怒吼!我在寒风中战栗!我猛然明白,为什么我穿着留有他余温的外套,还仍然觉得冷,是因为它的浮造、它的空阔、它的虚设!他怎么忍心让一个清澈见底的女孩,不,一个内心深爱着他的恋人这么孤苦地在寒风中等待?是冬夜的寒风让我冷,是我在浮尘保持的那份坚持让清醒过来的我更冷! 不知是被舞厅情侣那夸张的表情,或许是因为那刺眼的倪红灯深深地刺伤了,也不知是被《泰坦尼克号》舞曲令人心碎的忧伤而渲染,疼痛、伤感、感动、迷茫等多种复杂的情感交织在一起,我的内心如临骤雨重云翻滚,如现旭日海阔天空,我第一次很没礼貌地失去注意力,继而跟不上节奏,忽而泪水止不住地掉下来……Z以为踩到了我的脚,连声道歉,不加思索地一把抓住我的手带到舞池边休息,不知伤到我何处,大气不敢出。见此情景,他赶紧从衣兜里搜出一块方巾,递给我,这时,顺着迷人的灯光,我分明地看到他的脸,那是一张清爽、俊朗的脸。他认真地看着我,面色充满焦急与难耐,真诚而温暖。在这越来越浮华的城市,我从他身上看到了同龄人少有的涵养。倾听了许久,他一字一句地说:“忘掉过去,你是一个很优秀的女孩,有很多优秀的男孩子都喜欢象你这样性情的女孩,你一定会有一个很幸福的前景!”我的眼泪越发止不住地往下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全盘倒出,连方巾也被脏得一塌糊涂。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站在我面前的这个陌生的男孩,我竟然一点也不回避他,就象遇到了前世的亲人。 只因那块小小的方巾,及时地止住了我的眼泪,在我的心境走向低谷的时候,那瞬间轻轻的一递,带给我的力量,是那么温馨与厚重,让我的内心顿时变得自信、强大起来。在以后三年只身漂泊的日子里,我竟能象大江上的一叶小舟,即便是狂风暴雨肆意的怒吼,也成了与我极不相干的背景,仍然能稳握双浆,从容前行。 十八年后的今天,当我左靠着先生高大的肩,右牵着孩子稚嫩的手,徜徉在路边的林荫小道,自然吸引了路边众多羡慕的眼球,我知道这份力量得益于一抹方巾款款深情的感染。我用心地将它传递在周围,一个肯定的眼神,一丝善意的微笑,一份温暖的给予,在家庭、在工作的地方、在公园、在餐桌、在人生的旅途上,生活里无处不至。这份力量将我和我身边的人紧紧地凝聚在一起,人们呼吸着文明和快乐的空气。每一次,我心里总会淌过一股温暖的热流,但眼眶却早已湿润…… 二〇一六年七月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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