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2017-02-07   发表于 文苑   阅读 1.7万   回复 5
母亲文/成峰
风裹着雪不停地敲打着车窗。雨刮像发疯一样,拼命地刮铲着车窗上的积雪。远方的田野已是一片雪白,只有马路两边的白杨,还裸露着褐色,在为天地装扮着一点异色。
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这次回去,一是到妈妈身边过个年,二是趁兄弟姐妹都在家的时候,热热闹闹地给她过个生日,然后大家商量一下,大姐和妈妈,明年到底怎么办。妈妈一个人在家,我们确实不放心。毕竟她已经九十多岁了,说不定那一天突然就走了。
这几年,我们老是担心她的身体,担心兄弟们都不在家里没人照顾,但她就是不愿离家。总说自己年纪太大,不想把一把老骨头丢在外面。其实我们都明白,她是放不下大姐。
大姐四十多岁的时候,从楼上摔下来摔成高位截瘫的。这一晃就是二十几年,妈妈就伺候了她二十几年。
头几年,虽然姐夫丢下大姐走了,没再管她,但因为公公婆婆还在,孩子们也在,她也还年轻,所以照顾她并不觉得有多困难。但随着姐姐的一双儿女长大离开,公公婆婆的相继过世,照顾大姐的担子全部落到她身上,她渐渐感觉到弄不动了。尤其是近两年,随着年龄的增大,她越来越感到有心无力,难以伺候她了。
可大姐却死活不愿意跟儿女们去,也不进福利院。一有点什么事,就喊妈妈,提水,洗衣,送菜,看病,全是她的活。无论春夏秋冬,无论风霜雨雪,一天也不得间断。
十五年前,我曾经强行把她接出去,让她跟着我过。哪知当她听说大姐因为下雨天收衣服,不慎连人带轮椅摔下台阶,甩折了膀子后,死活闹着回了家,从千里之外赶回来,在医院照顾了大姐一个星期。
还有一次,因为连日的阴雨,不小心把胳膊肘摔折了,她也没停下照顾她的脚步,依然每天吊着膀子,为她提水,弄菜,洗衣,做饭 。
这一次,无论如何,不能让她再去照顾大姐了,她生了她,养了她,照顾了她几十年,难道不够吗!她自己有儿有女,轮也该轮到她的儿女们来照顾她了。
车终于进了村。路面虽然雪白雪白,但却又湿又滑,车轮撵碾过,褐色的泥水飞溅开来,车子后面就有了一条泥泞的车撤。
过了桥,路上突然出现了几个泥坑,雪混杂着水,雪水上结着一层簿薄的冰晶。拐过弯,就看见妈妈吃力地推着大姐,在前面慢慢地走。
我停下车,叫一声妈。问道,“下这么大的雪,你怎么还在推呀?”
妈妈抬起头,嘴里哈出一束白气,欣喜地看着我,咧着一张豁牙嘴,眼角眯成了一条缝。 “这秧子(妈妈对姐姐的爱称),她说不舒服,要到医务室输液。”
“她说要去您就推她去呀!天这么冷,外面还下着雪呀!滑了摔了咋办?”我有点恼怒。
“不要紧的,她不舒服,我不推没人推呀!”停了停,又说。“弄的一天算两个半天,哪一天弄不动了,死了,就不弄了。”
听到声音,大姐从捂得严严实实的风帽中探出头,惊喜地看着我。“啊!是二舅,二舅回来了,快来推我。妈没劲,她推不动!”
我简直哭笑不得,真是又可怜又可嫌,妈即便是头牛,也不该这样使唤她。妈可是九十岁的人啊!你不心疼我们心疼哩!九十岁的老人了,谁不是太上皇,在家享清福啊!
我真的无话可说。
不过转过来想想,姐的事,确实也没办法。妈如果不管,还真没人伸手。姐夫没有人味,一双儿女又各有各的难处和生活,不可能一年到头伴她,她自己又无法料理自己,妈不管,谁管啊?只不该,不该年纪太大,不该是一个耄耋老者。
我和妻子七手八脚把大姐塞进车里,又把轮椅放进后备箱,妈却已经转身,袖着手,佝偻着脊背,走了。
风依然在肆虐,雪粒打在脸上,像刀割一样生疼,我钻进车里,打火点燃了汽车。远处,妈偏着脑袋,缩着头,一步一脚,缓缓行走在风雪里。
风声呜呜,突然间雪花似乎厚重了许多,密密麻麻地飘散下来,渐渐地,妈妈的身影模糊了,融进了无尽的飘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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