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童年时光:飘香的年味

2017-12-08   发表于 天门聚焦   阅读 1.2万   回复 5
小时候,一进入腊月,过年就开始进入倒计时了,孩子们那个盼啊。一天一天掰着手指头算日子。六十年代是出生高峰期,随着解放后医疗条件的提高,出生的孩子存活率已经很高了,所以家家孩子都多,平时生活条件又不好,物资非常匮乏。

大人常常敷衍孩子们的一句话就是:“等过年时做给你们吃。”“等过年时给你们买。”一般家庭平常是很难见到荤腥的,衣服鞋帽也是老大才能穿的上新的,穿小了后弟弟妹妹们一个接着一个的穿,我在家里最小,所以我好像十五岁之前很少穿过合体的新衣服。平时既没有好东西吃又没有新衣服穿,当然盼过年了。农村的孩子们,无论男孩女孩,一年到头,除了上学以外,就是帮着家里干各种农活:挑(挖)猪草、放牛、割草、拾柴禾、积肥、捡(采)棉花等样样在行。过年的时候,学校放假,大人们也不像平时那样逼着我们去干农活,我们就可以由着性子疯玩了。

过了腊八,离年关更近了,性急的孩子们天天催着妈妈办年货。那时妈妈们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唉,大人忙种田,娃娃盼过年。”要准备年货了,家里没奶奶的,妈妈更累了,那时抓革命,促生产,大干快上,生产队里每天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有时还要搞夜战,家里办年货全是在晚上进行。

每年进入腊月,大人孩子都眼巴巴的盼着生产队能分点东西过年,除了蔬菜家家自留地里都有外,家里养的猪我们那里的人是舍不得杀的,都卖到国营食品站了,换的一点肉票平常也很少舍得割肉吃,就盼着过年队里杀猪了。公家汪(杀)猪都是半夜进行,分肉的时候肥瘦达配,内脏得抓阄,公平合理,因为当年大家肚子里的油水都少的可怜,肥膘肉比精瘦肉更受欢迎,如果去买肥肉还要开后门呢。猪的浑身都是宝,就连猪疱(猪膀胱)也被一帮男孩子吹大后当球踢,争来抢去的当成最好的玩具了。

分完肉后大人们经不住孩子们的央求,把炼完猪油的油渣分给孩子们解馋,当时那可真感觉是在品尝人间美味呢,还没等到过年哪,看孩子们那个可怜样,又忍不住剁几块猪骨头或切几片肥膘肉放到一大锅萝卜白菜里,炖得满院飘香,惹得性急的孩子们还没等熟就已经拿着碗筷围在灶台边了,你在锅里偷夹一片肉,我也在锅里偷拿一块骨头,烫得哧牙咧嘴的惹得满堂大笑,真香啊!大家别提多开心了。

那时的猪全是吃野菜和麸康的,得喂一年多才能长到一百多斤,哪像现在的猪吃的全是添加了激素的食料,几个月就疯长到好几百斤,吃起来一点都不香。到了腊月二十五六,队里开始抽水干坑捞鱼了,水快抽干的时候,鱼塘四周围满了全湾的男女老少,看着活蹦乱跳的鱼马上就要分到每家的餐桌上了,大家兴高采烈的,心里都乐开了花。

我的发小淑珍家和我家一样,都没有奶奶,也都是半边户,半边户就是爸爸有工作是吃商品粮的,妈妈是生产队的社员。所以我们的妈妈最辛苦了,家里的力气活也是妈妈干,如果一个人干不了,淑珍的妈妈就和我妈搭伙一起干。开始办年货了,首先得为春节期间的副食作准备,家家都要做的是炒米(爆米花),把糯米或者晚稻米用大盆浸泡一天一夜,然后沥干水分上蒸笼蒸熟,凉晒干,再用黑沙子在大铁锅里一把一把的炒熟,用铁网做的沙笸箩把沙过滤干净,香喷喷的炒米就可以吃了,可以干吃,也可以用开水放点盐泡着吃,家里富裕的可以泡糖吃,如果开水里放点盐和猪油泡,也十分美味,更重要的是等麻糖熬好了还要和麻糖一起做成很多米花糖的。

还有油炸的禾叶子,是把糯米面磨成浆在大铁锅里摊成薄薄的饼,再切成菱形片晒干,再用油炸酥,玉兰片也是提前把糯米面蒸熟切片晒干,最后再用油炸即可;还要提前磨好豆腐,一半过年用,一半晾干了腌乳豆腐;磨绿豆烙豆饼。推磨是一种力气活,做豆腐用的黄豆,烙豆饼用的绿豆以及做团子(汤圆)用的糯米都得用水泡了上水磨磨,得两个人配合一起操作,推磨的人脚站成八字,腰成弓型,双手紧抓推手,身体随着磨轴一前一后,一拉一入的做着伸展运动,负责放料的人站在磨子旁边,等推磨的人推两圈就连水带料的往磨眼里放一勺东西。

除了这些还要炸麻花;炸翻饺子,烤饼干;烤甜饼,再用红纸把甜饼象卷硬币一样卷起来,等拜年的时候就能拿去当礼物了;大人们一般在炒炒米的时候都会炒点蚕豆和黄豆玉米之类的让孩子们解解馋;有条件的还要做雪枣麻果和芝麻麻叶等美食。这些所有的副食一做就是好几坛好几缸的,细着点吃能吃到麦收的时节。

但凡准备年货都是全家上阵,年味全在热闹中了。那个闹腾劲,哥哥姐姐们帮忙推磨的,挤豆浆的,搓麻花的,捣米花糖的,烧柴火的,忙的不亦乐乎,弟弟妹妹们则 在厨房里到处转来转去,打打闹闹的,等着吃口好东西,往往还没等熟就已经困的东倒西歪,靠在烟熏火燎的灶膛间就睡着了。

记得我家每年熬麻糖我都等的在灶门口睡着了,因为制作麻糖很费功夫,首先得用一特大号的铁锅把糯米煮成很烂的一锅粥(粮食紧张时期,很多家里都是用红苕熬的麻糖,口感就大大不如糯米熬制的了)。盛到大浆盆里冷却,再把捣碎的麦芽放到米粥里搅拌均匀,等米粥逐渐化成水后,再用家织的那种网眼很大的布袋进行过滤,然后才把过滤后的米汤水倒到锅里大火熬煮,随着一大锅米汤熬的慢慢变浓稠,汤也一点点的越来越甜了,等一锅甜水终于熬成能挂的上筷子的糖稀时就已经是半夜了,一般孩子们都只能舔点稍微有点甜味的糖水就困了。

麻糖熬好后,切麻叶(米花糖)的活计也是在转天晚上进行,那场面颇为壮观,通常要把门板架上,点上几盏煤油灯,再把能干的邻居大妈二婶请来帮忙,和糖的、捣压的、烧火的、切片的,再加上等着旁边看热闹顺带打点牙祭的孩子们,大家讲着笑话,逗着小孩,喜气洋洋盼过年的情景构成了一幅祥和的生活画面。

那年月虽然每家都不富裕,但家家都还是极尽可能的腌制一些传统的腊鱼腊肉(那时条件有限,基本很少灌香肠的),以便招待春节里来拜年的客人,小孩们对腊鱼腊肉并不太感兴趣,因为儿童时期与成年人的口味是不一样的,我直到长大后才开始喜欢吃腊鱼腊肉。我们最爱吃的还是卤味,老家的卤货是一绝,不管多么困难,每家过年的时候都得开卤锅,先卤鸡和猪肉,再卤牛肉、猪肠、猪内脏、然后卤藕、卤鸡蛋、香干、池果、海带等。卤菜特有的香味一里之外都闻的到,香气扑鼻,那真是馋的人直流口水。每家卤东西的时候孩子们总是围住灶台一圈,还没等食物出锅就忍不住吃开了,往往在锅里捞的吃感觉总是比盛在碗里的香。腊月二十几这几天,还要打糍粑,蒸香甜的米糕和用酒糟发面做的特大号的粑子(大馒头)。

到了除夕这天,大家早早的就起床了,妈妈开始为丰盛的年饭做准备,孩子们就开始大扫除了,砍点竹枝绑在长长的竹竿上,把楼顶上,瓦缝里以及平常没扫过的地方统统都打扫干净,为的是除去旧年的晦气,迎接新年的好运。把里里外外房前屋后打扫干净后,再贴年画,贴春联,这些事都根本不用大人吩咐,每家的孩子们自觉的都会做。在我们老家过年搞卫生叫打扬尘,一般都是哥哥姐姐带着弟弟妹妹们干,那个年代小的都对大的俯首贴耳,唯命是从,所以家长只管教育大的,小的自然有哥哥姐姐管。年画大多都是孩子们去挑选的,有样板戏的剧照,有电影海报,故事类的年画,门神,杨柳青年画等。

贴年画的时候,都不忘把大人孩子得的奖状工工整整的贴在中堂底下的位置上,那是一种无尚的荣耀。妈妈做的年饭就非常诱人了,只要能做的美味食材都被妈妈毫不吝啬的拿出来,我们老家过年没有包饺子的传统,都是蒸饭做菜,煎炒烹炸,还有传统的天门三蒸,一做就是一大桌,最少也得十个菜,吃不完留着初一吃,图个年年有余的吉利,过年了,再小气的家庭也不会抠门的。

妈妈们使出浑身的解数,把最普通的食材用到了极致,首先,传统的粉蒸肉是每家必不可少的大菜:把带皮的五花肉切成大概三寸长、一分厚的大块,拌上调料和米面上锅蒸熟,再用稍小一号的碗,把碗底放上香葱、酱油、胡椒面,再把蒸肉肉皮朝里一片一片的码在碗里,上面放上蒸好了的藕牙卓,放回蒸笼上再继续加温,等出锅的时候,用大一号的碗盖在小碗上倒扣过来(蒸菜一般都用扣碗),等人坐齐了端上桌后,揭开扣碗露出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粉蒸肉,猛吃一口,肥而不腻、鲜烂可口、满嘴流香。还有蒸排骨、蒸子鸡、蒸茼蒿、蒸蚌肉(土话叫道果子);龙骨莲藕汤、三鲜肉果汤、冰糖银耳莲子汤,红烧鲤鱼、干扒财鱼、溜滑鱼、爆炒鳝鱼丝,哎呀,数起来都叫人垂涎欲滴,还有酱色油亮的红烧肉、晶莹剔透的珍珠圆子、鲜香味美的鸡蛋卷……

吃过年夜饭,家里用大铁锅烧上热水,孩子们赶紧自觉的洗头洗澡,难得地往皴脸上偷摸点姐姐的雪花膏,要不搽点香脂油或哈利油之类,喜气洋洋的穿上期盼已久的新衣裳,新布鞋,打着灯笼,开始挨家挨户的串门了,看看这家的年画,瞧瞧那家的奖状,摸着你的新衣,盯着她的发夹,那份得意,那份满足,是儿时最幸福的体验。

男孩们最钟情的就是鞭炮了,在鞭渣里四处翻找没有炸响的哑炮,每家门前都要寻遍,一旦发现一个还有引线的小鞭,就如获至宝,笑逐颜开,偶尔大人发善心给一小挂(螃蟹)鞭,那也是小心翼翼的拆散开,一个一个的放,随着“呯、呯、”的声响,孩子们的心随着飞扬的鞭屑,融化在那无忧无虑的欢乐里……

在我的童年记忆中,那些快乐的时光,那些极品的美味,带着浓浓的亲情,带着妈妈的味道,成为了我儿时最刻骨铭心的美好回忆。飘香的年味是我永远的牵绊,家乡的美食,家乡的人文美景,也是无数游子挥之不去的淡淡乡愁 。

(本文作者:吴云萍,女,天门黄潭人,现居住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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