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卫星地图视角下看周昭王溺亡天门一事

2018-03-26   发表于 天门聚焦   阅读 3.2万   回复 16
在卫星地图视角下看周昭王溺亡天门一事
--兼析《水经注》时代古沔水下游流迳地的若干地名     
        火凤   

按:本文只是《换个视角看《水经注》所记古沔水流向》的节选部分,目前观点只是个人臆想,还未来得急到现场考察,有待进一步挖掘整理,欢迎争鸣指正,更希望有知情者提供新线索。考虑到只是草案,为避免误导甚至出现以讹传讹的不良结果,在正式成稿前谢绝转载。谢谢!

周昭王溺亡事件是历史上的一件大事,因为死因蹊跷且不光彩,周王室低调收敛,刻意隐瞒。即使是那些以秉笔直抒著称的史官,也不敢戳破王室颜面,直言此事,又不能不记录,只好用曲笔方式含糊其辞,以至于后来的司马迁也无法窥知真相,只能在《史记·周本纪》中简笔载录:“昭王之时,王道微缺。昭王南巡狩不返,卒于江上。其卒不赴告,讳之也。”一个“讳”字,该是隐藏了多少显为人知的秘密。


周天子死于所谓“巡狩”旅途,本属国之大事,应该诏告天下,各诸侯国君也应该赴都祭拜,但王室连个讣告都不愿意发,何人又能知道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周王室刻意隐瞒,是不想被他人取笑,更不愿意被敌国利用。但真相终有水落石出之际,通过综合分析散见于各种典籍中的史料,我们仍可洞察出周昭王溺亡于今湖北省天门市境内的实情。
一、公元前977年周昭王溺亡汉水

  周昭王是周朝第四任国君,周康子之子。《夏商周断代工程》将其在位时间确定为公元前995年至公元前977年。其即位之初,周王朝已经出现所谓“成康盛世”,疆域骤展,国泰民安。周昭王年青气盛,精力充沛,渴望再接再励,再树辉煌。不幸运的是,东夷之国的徐国屡屡发难,初出茅庐的楚国也开始在江汉流域伸拳出脚,抢夺地盘,其他一些附庸势力也蠢蠢欲动,江汉流域的局势极其紧张。为了彰显国威,更为了替那些嫡系诸侯出头,周昭王于公元前981年起,连续攻打包括徐国、楚国在内的反叛势力,淮水流域和江汉流域陷入腥风血雨之中。


流行观点认为,周昭王曾经先后三次南下攻打楚国,但查阅王国维的《今本竹书纪年疏证》,再结合《夏商周断代工程》,其举兵攻打楚国的次数仅有两次。尽管大规模的攻伐只有两次,却对历史造成重要影响。周昭王第一次举兵讨伐楚国,是在其在位的第十六年,出就是公元前980年,《竹书纪年》记载说:“十六年,伐楚,涉汉,遇大兕”。此次军事行动虽然遭到了楚人用大象作为进攻武器的顽强抵抗,但是战果却非常辉煌,将楚国打退到了汉水以南的空山恶水。极大的压缩了它的生存空间。周昭王第二次攻打楚国及其他蛮邦,是在其主政的第十九年,也就是公元前977年。《竹书纪年》记载说:“十九年春,有星孛于紫微。祭公、辛伯從王伐楚。天大曀,雉兔皆震,丧六师于汉。”此次进攻遭遇极端恶劣天气,王室军队惨遭失败,不仅六师尽丧,连周昭王自己也命断黄泉。为什么总有人认为除了这两次之外,另外还有一次伐楚之战呢?由于古本《竹书纪要》已经失传,某些人在摘抄转引之时,没有按照原文抄写,以至于出现了误导。《太平御览》就曾经转引了《书纪年》中的一段话,但《书纪年》并没有按原文抄写,而是记成了“周昭王末年,夜有五色光贯紫微。其年,王南巡不返”。后来的人不明实情,以讹传讹,认为周昭王并不是溺亡于第二次伐楚,而是在其执政的末年,又对南方展开了一次军事行动。殊不知周昭王末年其实正是公元前977年。


周昭王南下伐楚并给其致命一击,得到许多出土文物的证实。在陕西周原出土的青铜器《史墙盘》之上,即有“弘鲁昭王,广笞荆楚,唯狩南行”的铭文。另有三件青铜器也有类似的记载。如《驭簋》铭文曰,“驭从王南征,伐楚荆”;《过伯簋》铭文曰,“过伯从王伐反荆”;《贞鼎》铭文曰,“贞从王伐荆”。此外,宋代出土于湖北省安陆县的所谓“安陆六器”,还记载了周王朝当时的用兵路线。


周昭王溺亡于汉水,这是不争的事实,但其死因历来有五说:
第一种观点认为,周昭王之死源于“桥梁倒塌”。《吕氏春秋·音初》记载:“周昭王亲将征荆,辛余靡长且多力,为王右。还反涉汉,梁败,王及祭公抎于汉中。”所谓“梁败”是指“桥梁倒塌”。照此说法则周王朝用兵之时深入到了古云梦泽之中,为了便于部队通行,王军在河流上面架设了浮桥,桥梁垮塌,周昭王等人落入水中。古云梦泽河道、湖汊众多,草泽连绵,该要架设多少浮桥,此说并不可信。


第二种观点认为,被伐对象使用了阴谋诡计,周昭王死于“胶液船解”,即船体在行迳途中突然分解。皇甫谧在《帝王世纪》中记载:“昭王德衰,南征,济于汉,船人恶之,以胶船进王,王御船至中流,胶液船解,王及祭公俱没于水中而崩。其右辛游靡长臂且多力,游振得王,周人讳之。”郦道元在《水经注》中也说:“昔周昭王南征,船人胶舟以进之,渡沔水中流而没死。”郦道元的观点显然是受到了《帝王世纪》的影响,但现代史学家翦伯赞并不以为然,他在整理撰写《中外历史年表》时指出:“此系晋人之说,不知何本。”郦道元虽然在《水经注》记载说,周昭王落水是因为船体分解,但他本人似乎并不相信这种说法,因此又在那段话的后面加上了“村老云”,表示难以凭信,仅供后人参考。


第三种观点认为,周昭王之死缘于“地震”。此说的依据来源于《竹书纪年》中的记载:“天大曀,雉兔皆震,丧六师于汉”。“雉兔皆震”被理解为突然发生了大地震,导致周昭王兵败汉水,南征不返。大多数人并不相信这一说法,因为江汉地区并不在地震活跃带上。


第四种观点认为,周昭王之死源于楚人故意破坏船只。此说起源于宋朝时期朱熹的观点。楚国诗人屈原在《楚辞·天问》有这样的诗句:“昭后成游,南土爰底。厥利惟何,逢彼白雉。”朱熹读到此处,有感而发,写下这样的注解:“昭王南游至楚,楚人凿其船而沈之,遂不还也。”如果船工在行径途中突然凿船,周昭王等人岂能不知,又岂能让他得逞?船工要使坏,有更直接了当的方式,只要使出猛力,突然摇晃船,使其失衡,即可达到让乘客落水的目的。朱熹的观点于情于理说不通。其实早在许多年前的三国末期,杜预已经为此诗作出过较为合理的解释:“昭王南巡守,涉汉,船坏而溺。”


第五种观点认为,周昭王之死死于“鳄鱼攻击”。据说持这一观点的人是从先秦著作《墨子·公输》中找到了灵感:“子墨子曰:‘荆之地方五千里,宋之地方五百里,此犹文轩之与敝舆也。荆有云梦,犀兕麋鹿满之,江汉之鱼鳖鼋鼍为天下富。”此依据虽然有牵强附会的嫌疑,但所言也基本附合当时云梦大泽的生态环境。周王朝的军队既然深入到了云梦泽腹地,确有遭遇鳄鱼攻击的可能,但前提条件是周昭王等人已经落入水中。
以上五说只有第二说最有可能,已基本形成共识。


二、《水经注》中涉及周昭王溺亡事件的五个地名
不管是桥梁倒塌还是船只解体,抑或是遭到鳄鱼突然袭击,周昭王溺亡汉水是不争的事实。于泱泱大国而言,的确很丢人,周王朝为了保持体面,自然讳言此事,只好含糊其辞地说“南巡不返”。
周昭王之死是否与楚国有直接关联,已经无法考证。但在321年后的春秋时期,此事居然成为中原霸主齐桓公问罪楚国的理由。据《左传·僖公四年》记载,齐国联合许多诸侯国家攻打楚国,楚国派使者屈完前往齐国军营,追问他们出师的理由。屈完转达楚成王的话说:“君处北海,寡人处南海,唯是风马牛不相及也,不虞君之涉吾地也何故?”管仲居然利用这些早已说不清道不白的陈年往事责问:“尔贡包茅不入,王祭不共,无以缩酒,寡人是征。昭王南征而不复,寡人是问。”能言善辩的屈完立即反驳:“贡之不入,寡君之罪也,敢不共给。昭王之不复,君问诸水滨。”意思是说,进贡的物品未到,我们已经知罪了,回去后马上就办,但周昭王之死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你们要问周昭王为什么没有回去,请你们去问那浩瀚的江水吧。屈完的这番话,把强加在楚国身在的罪名推得一干二净。


周昭王溺亡汉水之事,虽然有许多未解之谜,但其亡于汉水却是铁案,近千年之后的郦道元,在《水经注》中提到汉水之时,不能不提及此事,但陈年往事已逾千年,又无过多的史料参考,岂能三言两语说得清?但又不能不提及,只好摘取相关地名简而言之。
郦道元在《水经注》这样记载:

    沔水又东迳左桑,昔周昭王南征,船人胶舟以进之。昭王渡沔,
中流而没,死于是水。齐、楚之会,齐侯曰:昭王南征而不复。寡人
是问。屈完曰:君其问诸水滨。庾仲雍言:村老云:百姓佐昭王丧事
于此,成礼而行,故曰佐丧。左桑,字失体耳。
   沔水又东合巨亮水口,水北承巨亮湖,南达于沔。
   沔水又东得合驿口,庾仲雍言:须导村耆旧云:朝廷驿使,合王
丧于是,因以名焉。今须导村正有大敛口,言昭王于此殡敛矣。
  沔水又东,谓之横桑,言得昭王丧处也。
   沔水又东,谓之郑公潭,言郑武公与王同溺水于是。余谓世数既
悬,为不近情矣。斯乃楚之郑乡,守邑大夫僭言公,故世以为郑公潭耳。
  沔水又东得死沔,言昭王济沔自是死,故有死沔之称,王尸岂逆流
乎?但千古芒昧,难以昭知,推其事类,似是而非矣。

细心梳理上面的记载,发现郦道元提到了涉及周昭王溺亡事件的五处地名:“左桑”“合驿口”“横桑”“郑公潭”“死沔”。周朝乃泱泱大国,雄霸天下,其国王溺亡、收敛入棺、启运回都等事件,在事地发都是惊天动地的大事,自然会被当地人口口相传,相关事件所涉地点自然就会逐步演绎成固定的地名。《水经注》提及到的“左桑”“合驿口”“横桑”“郑公潭”“死沔”等五处地名,自然就是以上重大历史事件的传承。


三、周昭王溺亡事件所涉地名均在天门境内


要考证周昭王就竟溺亡何处,单靠《水经注》中的这几条记载,还有许多难度,必须寻找新的线索。可喜的是郦道元在《水经注》提到的另一个地名--“力口”,为我们的查证工儿提供了一个难得的线索。《水经注》记载说:“沔水又东与力口合,有溾水出竟陵郡新阳县西南池河山,东流径新阳县南,县治云杜故城,分云杜立。溾水又东南,流注宵城县南大湖,又南入于沔水,是曰力口。”


“力口”的位置在“死沔”之下,对于定位“死沔”之上的几个地名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但“力口”位于何处也是千古之谜。既然“力口”是“大湖”注入沔水的入水口,只要找到了“大湖”的具体位置,对于考证“力口”及其他地名,应该会有帮助。幸运的是郦道元在提及“大湖”之时,也提到了注入湖水的溾水的流向。根据这个线索,我们很快就可以确定《水经注》时代的“溾水”,其实就是今天的“京山河”,下流到了天门境内内,又被当地人称之为“皂市河”。也就是说《水经注》时代的“大湖”,应该位于今天门市胡市镇境内,其南侧的今“龙骨湖”所在区域,就是古“大湖”的所在区域。


古“大湖”在今天门市境内,而天门市所处的所谓“汉北平原”,又正好属于古云梦泽的范围,武汉大学历史系教授石泉,在经过细致考证后,早就判定古沔水的主河道,其实就在今天门市境内的腹地穿行。可见,古“大湖”注入古沔水的入水口“力合”,就在今天门市境内。由此看来,郦道元笔下所提及的,与周昭王溺王事件相关的那五个地名,自然也应该就在今天门市境内。
为了夯实以上判断,还有必要对《水经注》中提到的“巨亮口”这一地名进行挖掘。


《水经注》在提到“左桑”这个地名后,紧接着进行了这样的表述:“沔水又东合巨亮水口。水北承巨亮湖,南达于沔。”古文字学家唐兰曾经在《论周昭王时代的青铜器铭刻》一文中推断,“巨亮湖”可能就是位于今天门市东南境的“沉湖”。但是,我们如果把古“大湖”所处的今“龙骨湖”的地理位置作为参照物,唐兰的推论存在明显漏洞。那“巨亮湖”到底在哪?郦道元在提到“巨口”“巨亮湖”之时,语言虽然短促,意境却非常丰富。既然有“北承”“南达”之说,“巨亮湖”的位置自然在汉水左岸,而这一带正好属于今天门市管辖。


既然“巨亮湖”位于“扬口”“左桑之下,古“大湖”的“力口”之上,那“巨亮湖”的位置也只能够在今天门市城区的西南方向寻找。


查卫星地图可知,今天门市城区西南方向有“白茅湖”,“白茅湖”以西还有“蒋湖”。它们既然均以“湖”相称,历史上其所在区域很有可能就是湖泊。资料显示,这里的确曾经有湖泊存在,建国后已经被围垦,分别成为两个农场的所在地。现在这里虽然已经没有了湖面,但在卫星地图上可以看到,这一区域以“白茅湖”“蒋湖”为中心的周边地表,确实展露出湖泊遗存的众多迹象。在其北部低丘地带的“汉北长渠”尚未开挖前,在“白茅湖”“蒋湖”一带,既有自西而来的古沔水带来的充沛河水通达,又有发源于今京山县境内,经天门市石河镇南行,被分别称之为“西河”“东河”的两条河流的注入。在河道、草泽交相辉映的“云梦泽”时代,在三条河流的交汇之地,出现一个大型湖泊是完全有可能的事情。由此看来,这个曾经令无数学者苦苦寻觅,却难见身影的“巨亮湖”,其实就在今天门市蒋场、白茅湖一带。既然这里就是古“巨亮湖”之所在,郦道元笔下的“巨亮口”自然也在此区域。
 
 四、周昭王溺亡的具体地点就在今天门市横林镇
  从《水经注》的相关记载看,在涉及周昭王溺亡事件的五处地名中,“左桑”位于“巨亮口”之上,依序排列的“合驿口”“横口”“郑公潭”“死沔”等四处位于“巨亮口”之下、“力口”之上。只要我们顺藤摸瓜,或许会得到披沙栋金般的惊喜。那么,“合驿口”“横口”“郑公潭”“死沔”这四个地方到底在哪里呢?

杨守敬是清末民初著名历史地理学家、金石学家,同样在历史地理研究领域占有一席之地的熊会贞,既是他的学生也是他的门生。两人历经数十年,对《水经注》进行了全面考订,研究成果被合著为著名的《水经注疏》。这也是一部不可多得的精品,成为现代学者案头的必备工具。杨守敬是湖北宜都人,熊会贞是湖北枝江人,原籍均属古荆州地域,他们对发生在原籍所在地及周边地区的历史自然会格外关注,因此在考订《水经注》的过程,用心的对周昭王溺亡汉水事件进行探寻。熊会贞在《水经注疏》中先后写有多条按语:“左桑当在今天门县东面……《汉水记》言横桑”;“(合驿)口在今天门县东南”;“(横桑)在今天门县东南”。他对“郑公潭”“死沔”两处地名虽然未明指,但根据上下文意境及古沔水流向,我们自然可以这样的结论它们都位于天门县境内。
受到杨守敬、熊会贞观点的启示,天门籍乡土历史爱好者进行了进一步发挥,他们以横林镇古名“横林口”作为依据,称这里就是周昭王横尸水中的“横口”。但是,著名学者唐兰并不同意他们的观点。唐兰是现代古文字学家,他在研究已经被判定为周昭王时代的青铜器上的相关铭文时,提出了与熊会贞相异的观点:“沔水即汉水的别称,左桑在今沔阳附近。巨亮湖当即现在的沉湖,其地在孝感西南一百数十里。”唐兰的观点自然会影响到仙桃籍乡土历史爱好者,他们也以仙桃境内有“横口”这个地名作依据,认为周昭王的溺亡处应该在仙桃市毛嘴镇东北方向的汉江边。


卫星地图显示,在汉宜高速铁路“仙桃西站”西北侧的汉水边,确实有一个名叫“横口村”的小村。这个隶属仙桃市管辖的“横口村”,距天门市境内的“横林镇”,直线距离约12公里。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分处汉水两侧。说远也不远,说近也不近,又都在古云梦泽的范围内,到底谁是周昭王溺亡的真正地点呢?还需要作进一步分析。


在考订“横口”这个古地名的时候,熊会贞在《水经注疏》中广采博引,提供了许多信息:“《御览》八十五引《汉水记》,咋额至横桑三下里,桑字本作丧,辛游靡取昭王丧处;辛游靡振得王,见《帝王世纪》;《通鉴》晋建武元年,荆州刺吏郑攀等拒刺史王廙,众心不一,散还横桑口;《梁书 张惠绍传》,齐时补竟陵横桑戍上,皆即此,在今天门县东南。”这些并不是关于周昭王溺亡事件的最早记载。郦道元在《水经注》提到“合驿口”时,早就用插叙的方式缀入了这样一段话:“庾仲雍言:须导村耆旧云:朝廷驿使,合王丧于是,因以名焉。今须导村正有大敛口,言昭王于此殡敛矣。”庾仲雍是南北朝时期南朝的宋国人,在地理、历史研究领域颇有专长;郦道元是南北朝时期北朝的北魏人,比庚仲雍所处时代晚数十年。郦道元在自己的著作中所提及到的周昭王溺亡事件,应该是参考了庚仲裁撰写的《汉水记》。遗憾的是《汉水记》早已失传,我们已经无法查到郦道元所引用的原始资料了。庾仲雍所记虽然是源于“须导村”老者讲述的野史,但当地既然有这些传言,绝不可能空穴来风。周昭王之死属重大事件,在娱乐生活并不丰富的古代社会,当地人口口相传发生在自己身边的历史往事,是最重要的精神生活之一,村老所言应该有一定的可信度。庾仲雍、郦道元等人虽然未指明“须导村”在哪里,但古人既然将此传言录于《汉水记》中,且与周昭王溺亡事件有关联,这个早已封存在历史最深处的“庾导村”,自然也就应该位于今天门市境内的古汉水主河道附近。此外,根据散见于网络中的许多古地图,再结合石泉教授的考证,现在已成定局的汉水下游流向,绝非是古沔水的主河道,古沔水的主河道应该位于今天门市境内的腹地。既然如此,那种认为周昭王溺亡地点在今仙桃市境内的观点,并没有过硬的论据作为支撑。


查阅天门市横林镇一带的卫星地图,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许多自然村塆的名称,都带有一个“岭”字。如匡岭、史岭、段岭、唐家岭、范岭、罗范岭、沙岭。村塆名称内包名有如此多的“岭”字,说明凡带有“岭”字的村塆,它的地势要比那些未带“岭”字的高。据当地人讲,在一个名叫“陶潭溪”的村塆北侧,还有一座小山,名叫“长寿山”。当地传言说乾隆皇帝下江南时曾经私访此地,还与山上的一位和尚发生过“跑马赐地”的有趣故事。此外,这里现在还有一个湖泊,现在虽然叫“叫湖”,但在古代却有“灵浮湖”之称。这个所谓的“灵浮湖”,是否预示着周昭王的灵魂曾经飘浮此地呢?


在天门市横林镇境内,带“岭”字的地名如此之多,给我们的思路打开了另一扇窗户,顺着这一线索进一步的挖掘,或许会有新的启示。遥想古代社会,在江汉平原尚未淤积成陆之前,这里呈现的是湖泊、草泽、河汊、孤岛等自然景观相依相存的局面,今日凡带有“岭”的村塆,都应该是突出水面的孤岛或者是绿州,特别“长寿山”一带,更是一处亮丽的风景线。这里一定是人们心中的乐土,只要条件允许,一定会浮舟前往,一睹为快。


公元前977年,周昭王虽然再次率领大军南下作战,但对付那些蛮族小邦,根本不需要国王亲自出征,他只需要拍板定夺即可。古云梦泽波澜壮阔,景色绝美,于北来的周昭王而言,具有极强的诱惑力。在中原一带是看不到这种美景的。忙于偷闲的周昭王想要浮水乘舟,深入到云梦泽的腹地去观景赋诗,也在情理之中。但没有想到的是,船行湖水之间,竟然出现异常,周昭王与随从全部落水。辛余靡虽然拚力抢救,但不习水性的周昭王很快溺亡,唯一能做的只是尽快将周昭王的尸体打捞上岸。此时,那些突出水面的山岭之地,自然就是辛余靡揽尸上岸的最佳目的地。此种臆想如此能够成立,周昭王溺亡此地的可信度绝对大增。看来这里的百姓世代传言周昭王死于此地,绝非信口开河。


五、《水经注》记载的“合驿口”疑在横林镇“永合村”
所有线索皆指明《水经注》记载的“横口”,位于今天门市横林镇所处位置。既然周昭王溺亡后飘尸至此,辛余靡揽尸上岸地也在此,那朝廷使者收敛尸首的地方,应该也在此区域。查卫星地图再次得到新的线索。在新修建的“天仙公路”南侧,隶属横林镇管辖的区域内,竟然有一个村庄名为“永合”。“永合”之名正好契合“永远封合”之意。如果没有其他得名由来,这个“永合村”所处的位置,或许就是《水经注》中所记载的“合驿口”。


巧合的是,在“永合村”周边又发现三处地名,全部暗含丰富的历史信息。“永合村”西侧有“码头塆”,东侧有“码头村”,北侧又有“湖口村”。而“码头塆”的西侧正是那个已经被辟为良田的“白茅湖”,它就是《水经注》中提到的“巨亮湖”呢。“码关村”的位置更是可圈可点。其东北方向不远处有“华严湖”“松石湖”;东南方向的不远处有“沉湖”。“华严湖”“沉湖”的水体虽然早已消退,后来又被先后围垦,但在卫星地图上仍然可以看到极其明显的湖泊遗痕。“码头村”则正好处在历史上原有的几大湖泊的结合处。看来“永合”村及周边地区,在《水经注》时代定然是湖泊、河道交汇地的相对高地。其北侧的“湖口村”,自然可以理解为古“大湖”通向古沔水的湖口之一。这个“湖口村”是否就是《水经注》中的“力口”,虽然还有待于进一步的挖掘论证,但“永合村”所处地域,应该就是朝庭使者收敛周昭王遗体入棺木的“合驿口”。看来今“横林镇”东侧的所谓“灵浮湖”,也应该就是周昭王溺亡后的尸体飘浮处。


以上判断如能成立,那《水经注》中的“大湖”也就是《读史方舆纪要》中的“蒿台湖”,在郦道元所处时代,其湖体相当辽阔,难怪有“大湖”之称。它与后来因为淤积原因被分割而成的“华严湖”“松石湖”“沉湖”等湖体,共同构成一个庞大的整体,碧波荡漾在今天门市城区的东侧。据查,今天门市城址始建了唐朝,由原景陵县治地的“宵城”(天门皂市)迁往此地。当年城池的东西南北四面,皆有湖泊围绕,湖泊之外又有护城河,自西而来的天门河穿行城南,正好构成护城河的南段。在《乾隆天门县志》中载有一张天门县当年的行政区划图,据此图显示即使到了清朝早期,今天门市城区东侧仍然存有一处大型湖泊。此湖泊与位于今天门市东南方向的“沉湖”已经脱离。两个湖体的中间脊背上已经出现了许许多多的村庄,自西而东的天门河穿行其中,正好将今天门市东境分割成泾渭分明的南北两侧。遗憾的是此图仅标有“湖”字,并未指明湖泊的具体名称,否则我们又可以多得一条挖掘历史的新线索。
 
 六、《水经注》记载的“左桑”疑在天门黄潭境内
或许有人会说,“大湖”即“蒿台湖”远在今天门城区西北,其与汉水古河道交汇的“力口”,怎会跑到今天门市区的东南的今“湖口村”呢?这与今天门市东境腹地的马湾、干驿一线先淤积成陆,有很大的关系。马湾、干驿一线淤积成陆后,其北侧的“华严湖”“松石湖”一带,与其南侧的“沉湖”彻底脱离,今“湖口村”一带原有湖汊沟壑的地势又相对低洼,又有西来东去的天门河激流冲刷,自然也就成了“大湖”与“天门河”的交汇处。
尽管如此,仍有一个难题需要探讨。据《水经注》记载:“左桑”在上,“巨亮口”“合驿口”居中,“横口”在下,且皆位于“力口”之上。如果把“力口”定位于今“湖口村”一带,其他一、二个地名的位置会出现混乱。这与《水经注》的排序明显不合。查《水经注》原文,涉及以上相关地名这样表述,“沔水又东迳左桑……,沔水又东合巨亮水口……,沔水又东得合驿口……,沔水又东,谓之横桑……,沔水又东谓之郑公潭……,沔水又东得死沔……,沔水又东与力口合”。既然郦道元在论及以上地名时,皆称“又东”,则相关地名的排序,应该是自西向东,横向排列。


要解答以上疑惑,还得作进一步说明。古语曰:“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祭祀周昭王之死是西周王朝的重大事项,其场地也就是《水经注》中所说的“左桑”之地的选择,必然会选择在宽阔地带,绝不可能选择在湖泊、草泽纵横交错的地方,既又不利于交通,容量也不够大。要隆重的举办祭祀活动,今渔薪、黄潭一线的低山缓丘地带是必然选择。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选择在今天门市石家河古文化遗址一带。这里是南方古文明的最重要的发祥地之一,传承着悠久历史的西周王朝一定知道这个地点的存在。而此地正好位于古沔水上游,距离古沔水的位置也不是很遥远,将周昭王的棺木搬迁至此,行大礼后再经随枣走廊运回都城,也是极有可能的。经此区域的缓坡地带南行,至古云梦泽的北岸,也并不太远,位置也正好在“巨亮湖”所处位置的西侧。周昭王棺木上岸后,此地自然少不了会举行盛大的祭祀活动。这里或许就是最初的“左桑”之地,然后再上行至今天门市石家河地区,举行更加隆重盛大的祭祀仪式。此说如果成立,那周昭王下水之地或许也在这一带。其下水前可能已经携带相关人员,前往今石家河古文化遗址一带视察,并在那里留有部分随从人员。


如果将“左桑”之地,定位在今黄潭一线,那么“巨亮湖”及“巨亮口”位于今“白茅湖”“蒋湖”一带的观点,也可以进一步的得到夯实。
“左桑”在上,“巨亮口”居中,“合驿口”“横桑”又先后承接,这是《水经注》中提到的以上地名,在今天门市境内从“黄潭镇”一线到“横林镇”的排列顺序。但《水经注》所记的“合驿口”位于“横桑”的上方,那“合驿口”只能够在今横林镇西侧范围内寻找,看来前面将“合驿口”定位于“天仙公路”南边的“永和村”,似乎出现了一定的偏差。


考虑到“永河村”是村委会所在地,下辖有众多村落,而村委会在辖地范围内,随情势迁移,也是极有可能的事情。或许现在的这个“永和村”的村委会,以前并不在这个位置,而是由西南向东北迁移的结果。既然众多线索都指明周昭王溺亡在今横林一带,在没有新的线索发现之前,也只能这样假设。还有请各位方家学者及知情当地人提供更多参考意见。


至于《水经注》中涉及到的“郑公潭”“死沔”两处地点,作者郦道元和为之作注疏的杨守敬、熊会贞等人,早就已经作出了暗示,它们与周昭王之死并无联系。郑武王是西周晚期人,与周昭王之间隔了数百年,郑公潭的得名应该是缘于其他原因。而所谓“死沔”,也只是原云梦泽中一条已经淤积的死水而已。也正是因为这些原因,郦道元才会在《水经注》中,发出不可置信的感叹:“王尸岂逆流乎?但千古芒昧,难以昭知,推其事类,似是而非矣。”               
  2018年3月21日初稿25日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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