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油菜花(作者:陈国范)

2018-04-03   发表于 文苑   阅读 1.1万   回复 6


◇陈国范
  每年的阳春三月,故乡的田野一片金黄,竞相怒放,流金溢彩,全是盛开的油菜花。我对油菜花有一种特殊的情怀。
  那一年,我从北京回家看望父母,那也是一个阳春三月,油菜花开的季节。老屋的后面,一片片金黄的油菜花,像展开的一张巨大的鹅黄色绒地毯,一直铺到远方,和邻村的房屋连成一片。春风吹过,花浪滚滚,花香飘然而至。老屋的前面,原来是各家的扬谷场,自从机器收割以后,村里人基本就用不上了。现在留了一条小路,其他的就都改成了自家的小菜园。再远一点,是一条流经村里的小河。菜园里除了小部分的蔬菜,其余种的是油菜,油菜花开正艳,虽然没有屋后成片油菜花的壮阔,但又是另外一番韵味。
  回到老家,我还带了那时流行的数码相机。母亲十分高兴,就在老屋门前的小菜园里,以油菜花为背景,给母亲照了几张照片;还有隔壁的聋婆婆一起,照了好多张。
  2010年的9月,在北京工作的我和妹妹收到从家里传来的噩耗,母亲病故,我们急急忙忙赶回老家。在处理母亲的后事时,讨论用哪张照片做遗像。最后大家一致赞成用油菜花中的一张母亲的照片。油菜花中的母亲,齐耳的短发,身着蓝绿色的毛衣,神态安详,面容恬静,嘴角微微翘起,面带微笑,栩栩如生,温情地注视着大家。
  现在,每年春节或清明节回家时,看到母亲身在油菜花丛中的这张照片,仿佛母亲根本就没有离开我们,她一直就在我们身边。从小父母忙,我就自己洗衣,做饭,照顾弟弟和妹妹。读小学时,周末,母亲还会带我和弟弟去给别人赶工洗黄麻,一天挣不到三块钱。正是体会到家里的艰辛和生活的不易,养成了我们兄妹勤劳,坚韧,感恩和珍惜,这些优良的品质直到现在我们都受益无穷。
  读高中时,家里付不起学费,我告诉母亲不想读书了。母亲一夜无眠,第二天天不亮就去舅舅家借钱,供我读书。当我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母亲高兴得嘴都合不上,第二天还杀了家里的一只老母鸡来庆贺。在读大学期间,我每次回家,都拿个小板凳,坐在母亲身旁,听她讲村里的琐事,我也给她讲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每次她都听得聚精会神,可我后来才知道她根本听不懂。每每想到这些我泪眼朦胧。
  又是匆匆数年,2014年的3月初,得到不幸的消息,父亲在老家的公路上被车撞了,送到了医院的ICU病房,昏迷不醒。我和爱人带着小孩,放下北京的一切,赶回老家。3月初又是油菜花开的季节,父亲在医院昏迷不醒,我们每天往返医院和老屋,根本没有心思欣赏这金灿灿的油菜花。父亲在医院抢救了一个半月,油菜花从花开到花谢,父亲的生命之花也随着故乡的油菜花一起谢了。我们回来时是三月初,油菜花正含苞待放,走的时候已是四月底了,油菜花已经全部谢落,油菜籽都要收割了。
  父母一生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没有过上什么好日子,唯一的骄傲就是培养了我们兄妹三人。母亲从我记事起,就一直患病,常年被哮喘折磨,最担心的是每年的秋冬季节变换,感冒引起哮喘。后期医生诊断肺功能丧失了三分之二,后面的七年更是靠家庭吸氧辅助。
  在母亲在世的最后两年中,卧床的时间越来越长,进医院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住院时间也越来越长。即便自己身体每况愈下,但还是记挂着弟弟的房屋翻建和妹妹的婚事,告诉我这是她的两个未尽的愿望。
  父亲两眼高度近视,1000多度的高度近视在农村劳作本身就是一种苦难。我长大成人毕业工作后,妹妹告诉我父亲一只耳朵居然是失聪的,我听后震惊不已。父亲在我的心目中,一直是一个高大的存在。我忘不了父亲经常一个人在田间劳作,双休日也带着我插秧、除草、灌溉、收割,小小的我也体会了劳作的艰辛。为了给我们兄妹几人攒出生活费,父亲真的是从牙缝里抠出每一分钱。
  有一年的腊月,家里卖了一头猪,收猪的在我们家看到我们的饭菜,说这菜怎么白嚓嚓的,也不放点酱油变色,可他不知道我家根本没钱买酱油。家里的厨房倒塌了需要重建,没钱买材料和请小工,父亲硬是一个人用家里现有的木头和砖瓦,花了几个月的时间,盖了一间厨房。没有别的技能,生活负担重,每一年,父亲在农闲的时间,靠自己做砖烧窑然后卖钱,供给我们兄妹三人上学。
  如今,我们兄妹三人已经长大成人,用农村人的眼光,也算出人头地。这也是父母多年辛苦劳作的精神支撑,也算是他们的骄傲吧。
  愿天堂没有疾病,愿天堂没有车祸。又是一年油菜花开,他们仍在我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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