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两次夜行记

2018-11-27   发表于 文苑   阅读 2.5万   回复 26
            故乡两次夜行记                            张 明我平生走过两次夜路。一次是在四十九年前的6月18日,一次是四十八年前的1月31日。岁月里虽无静好美境掠过,所谓刻骨铭心的前尘往事也上不了台面。往事如烟,淌过了人生六十七载河流。记忆中,唯有这挥之不去的两次故乡夜行。故事里也没什么包袱可抖,唯有我的芳华,我的初心。 先说四十九年前的那次夜行                          穿过黎明前的黑暗 1969年6月18日农历五月初四,我随下乡插队的张港朱场双桥4队的24名乡亲在汉北河工地挑土挖泥。老队长考虑我家距工地只有20来华里,特批我回家过端阳。距离上次从张港赶着粮草牛车奔汉北河工地时路过城关看了母亲一眼已经100天了。队长网开一面,我心中自然惊喜若狂。我决定连夜启程。几个农民兄弟从未单独出过远门,何谈走夜路。七嘴八舌的说:“这磕不得德性,门咋不等鸡子穿裤子就起来,再回克也不迟”。我思母心切,顾不了那多,执意夜行。众人见我意已决也不好强留,只是嘱咐我在路上朝有灯火的方向走。我从工地出发到城关有两条路,沿未挖好的汉北河向东上天皂公路是22里,过干河床走西南方向的祖师店和中岭新场进倪ga大湾入城只有18里之遥。我决定“千里走单骑”一盘。从工地出发时已过夜里9点。视野里的农舍那诗人们笔下的袅袅炊烟早已飘散的无踪影,乡户人家零星闪烁的灯火疲惫地摇曳着。四周旷野万籁俱寂,夜中独行的我,百感交织。我那贫瘠的家乡,世世代代劳作的父老乡亲,哪有什么幸福与欢颜哟!大约走了两个小时,到了祖师店。与其说店,不如说是几间老墙屋紧挨着,间或几处四根柱子顶着篾席的摊位,摊位的棚顶在夜风中瑟瑟发抖。只见一家勤行铺还亮着灯光。一个背有点驮的老者还在忙活什么。我走上前向他郎问路。才得知中岭新场离这里有6里路。向老者告辞,继续夜行。要是白天6里路一个小时可以搞定,半夜行路完全是两回事,黑灯瞎火不说,蛙叫蝈蝈鸣蛮襂人,还要提防脚下的蛇虫蚂蚁。最纠结的是只有板车宽的三岔路口,没个可问路的,只有过蒙,有时蒙对了心中一阵惊喜。有时蒙错了,该自己背时。就这样一路胆战心惊的夜行,过了中岭新场,插过向ga茅厕,再由西向南,倪ga大湾黑白相间的高墙屋就出现在了眼前。端阳节凌晨,我沿北门的青石板路朝鸿渐关方向进发,约莫四点钟光景达到鸿渐关。鸿渐关是家乡的圣地,说她像汉口的六渡桥,上海的南京路,在百万天门人民心中的确如此。平日里,鸿渐关除了勤行铺开门撬炉子烧水和面外,清晨四点开门者甚少。可端阳那天却不同,我游逛到河街转身到鸿渐关十字中心,只见东南西北四个方向,50步以内,几乎家家门前摆满长凳和大簸箕,码满了一层又一层的哈散,而且不见散落和折断的哈散,卖家如此码法绝非一日之功呀。还有大水桶装的粽子,粽叶,清凌凌的水,满街飘荡着哈散香味和弥漫着粽子香味。游逛了一个时辰,东方已经露出鱼肚白,我往东闭住眼睛我朝家走去。因为这条路那个地方高,那个地方低,那个地方有个坎,都装在我心里呢!我家住在老庆云巷以东,中间隔了个食品公司门市部。我敲门那一刻,只见门市部窗口前放满了两长溜破筲箕与提篮,还有些稍大点的砖和石头。显然是人们占位排队希望买到一副龙骨或者一对头皮过个端阳。母亲见我天未亮从天而降,自是欣喜若狂。 再说说四十八年前的那次夜行                      领教了何为伸手不见五指 我的第二次夜行发生在1970年1月31日,农历腊月24。这天是我们家乡比较器重的小年,这个日子还是我下乡插队一周年的日子,父母亲和长姐都希望我早点从张港回城关过年。落时候,到了腊月18,农村虽然处于队长每天扯着喉咙催着喊着出工的习俗,但实际上已经处于准放假状态。善良的老队长安排会计提前跟我们几个知青结算。当年我除了扣除应付的口粮款,共分到124。65元,记得当年队里一个壮劳力一天一个工分是6毛2分,在朱场公社属于中等水平。我和另外一个岳口籍知青刘惠明出工一天是按9分计,同队女知青胡滨拿的是8分半。当天结算完毕,刘惠明因有事滞留,我和胡滨因父亲都同在张港供销社工作,两人决定连夜回张港,当然只有走夜路这一招了。插队的双桥四队距离张港少说也有15里路。我俩盘算每小时以五里路的速度计,不出意外三个小时便可以到达。一场说走就走的夜行就这样成行了。胡滨小我半岁,身材高佻,皮肤白皙,眉清目秀,绝对属于漂亮女孩。她在荆州读的初中,与我同为六七届。胡家祖籍是皂市。胡父与我父亲同在张港供销社共事近二十年,两人交谊颇深。当知青上山下乡的浪潮席卷整个中国大地时。听闻可以投亲靠友形式组合插队落户,我父联系上在张港镇政府工作的岳口同乡老刘,他郎有个儿子符合上山下乡条件。于是我们这个来自三地的知青组合就凑合起来了。负责安置我们的是一个姓李的岳口同乡,他郎当时任张港区朱场公社武装部长。知青的生活是清苦的,没粗茶有淡饭,乡亲们送的腌菜倒是不缺。队里安排我和惠明住小仓库,胡滨住社员家,因为那家有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儿可以与她为伴。三人每天出工,烧火吃饭还是在一起。时光过去快半个世纪了,脑海里还记得那个时候,三人吃完饭,总要烧一锅热水,胡滨用一个小木桶盛大半桶热水,由我护送穿过一段百米林间小路,那水自然是我帮她提着,直送到她下榻的农家后院。当时年少不谙事,可以坦然地说,连伊人的手都没有挨过,青涩的爱情于我而言太遥远。扯了半天野棉花,该说说正题了。那年1月25号晚饭后,我和胡滨打点行装就上路了。那天出鬼,天黑区妈区,简直是伸手不见五指。平生还没有见过这黑的天。一路上,只听见路边的蝈蝈声一阵阵传来,远处不时还传来犬吠声。我们俩人的心一紧一紧的,简直快提到嗓子上,说不怕那是哄东洋人的。当夜行路走了约一半时,出了一点状况。开始时,我俩是一前一后相距一米的样子,一个小时不到,胡滨开始害怕了,她与我并肩前行。四周万籁俱寂,头上像顶着一口大黑锅。此时此刻,多么希望前方现出一盏灯火。看来人在窘迫中,有时光明胜过食物啊。当我俩小心翼翼摸索前行时,突然一个黑乎乎的家伙从我右侧小腿边呼的一声插过,我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浑身汗毛竖起,口里不由控制的叫了一声,原来是邂逅了一只哑巴流浪犬。这下把个胡滨吓得不轻,她的右胳膊紧紧缠住我的左胳膊,身子也完全靠过来。这是我平生第一次与少女零距离接触啊!这一幕埋藏在我心底四十八年,从未向人提起过,包括我的夫人。15里漫长的夜路,经过一幕幕夜半惊魂,被两个年轻人抛在了后面。文化程度不高的两个人却以自己的亲生经历,领教了何为“伸手不见五指”这句旷古名言。当晚11点钟,我们回到父亲身边。胡伯母早就为我们准备了热乎乎的荷包蛋汤,一宿无话。说来这难忘的一幕已经过去很久,真是往事如烟呀!从那以后,没过半年,我和惠明随第一批招工大军进了长航,胡滨两个月后被天门县机械一厂招走,我们三人的知青岁月划上句号。 两段夜行经历,虽然没有惊悚片的镜头出现,也没有少男少女的罗曼蒂克发生。但在我的人生长河里却永久铭刻在心。那时的家乡一贫如洗,那时的人民终日面朝黄土背朝天。那时的我们,不懂爱情。于我而言,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穿过了黎明前的黑暗。还有,尚未悟出什么是天荒地老,什么是地久天长。                                2018年7月18日写于汉口寓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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