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我不啃老
慷慨老头变成葛朗台
爸退休了，每月能领两千多元的退休金。这本是好事。可母亲的抱怨也增加了。
“你爸现在管着家里的钱，存折东藏西藏不说，买东西也买最次的，搞得家里像揭不开锅一样。”母亲在电话那头絮叨，“上次你舅舅来借钱，说是给你表哥买车，你爸硬是舍不得借，还在家里哭穷。”
兴许是找到听众，母亲一口气列举了爸诸多不得人心的做法：每天只拿出十五块钱给她，害她都不敢去茶馆打麻将；要添置点家用品，都得打报告好几次，还常常不批；冬天到了想买个电吹风吹头发，可老头子说“以前没吹风不也过了，拿毛巾多擦擦就是”。
母亲越说越委屈，最后嗓子里都有了哭音：我都不想和你爸过了。
我当然知道母亲不过是闹情绪，真让她离开爸，第一个反对的就是他。老头总以为他高高在上，无所不能，其实自理能力都没有。
可母亲说的这些表现，真是我爸干的？印象中爸是最大方的人，读大学时他每月给我的生活费总是同寝室里最多的，出门见公车人多，二话不说就要打车，吃穿用度不求最贵也会求个牌子货。
爸不是老年痴呆了吧？我突然冒出这样的念头。
“老年痴呆？你爸精着呢！天天记账，哪怕买了两毛钱的葱都记得清清楚楚。如果老年痴呆症是这样的，我看你爸宁可得那病！”
对了，你爸说如果你要买房子，也别找他借钱，他不想被啃老。也许是不乐意见我“隔岸观火”，母亲愤愤不平把我也拉下水。
和爸谈钱是讨骂的事
爸到底怎么了？晚上问学心理学的媳妇，她不假思索就给出答案：“爸是没安全感呗。”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现在物价飞涨，报上天天都在说养老形势如何严峻，儿女负担如何沉重。父母一个月就三千来元的收入，就怕有个急症重病拖垮全家，于是想着法儿给自己备足后路。而且我有大手大脚花钱还拖累父母帮我还信用卡的劣迹在前，难怪我爸这么有忧患意识。
媳妇还提醒我：“爸这样杞人忧天的也不是办法，揣着心病呢，以后你在爸面前尽量少提钱的事，免得老人多心。”
这得多难啊。我在心里叫苦。他的退休金、存款、开销，甚至买了什么菜、最近吃什么，都成了禁忌，那我回家和他聊什么？谁知道老头子的敏感底线在哪里啊。
前几天回家，见爸在小区的旮脚里熏香肠。保安已经拉着我说过了，很多住户都向物管反映老头在小区烟熏火燎的做法很扰民，希望当儿子的能帮着劝劝。
我一开口就犯忌讳。“爸，咱去超市买点不就得了，何必要自己动手。”
超市的香肠腊肉这么贵！你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老头子气得要跳起来，“又不健康，万一吃出毛病你负责？”
我后悔不已。接下来的训话肯定要拔高到儿女不孝顺、不可靠、不值得养这类话题上去。
就当彩衣娱亲好了
回家又给媳妇诉苦。她一点也不同情我，还又给我出馊主意。
“我上次看龙应台的文章，讲到有人给母亲写保证书，要不你给爸也写一份？”
写那干嘛？
“保证你一定不会打爸妈钱的主意，而且保证一定当个孝子。”
你是逗我玩儿吧？
“你就学一会老莱子，彩衣娱亲好了。你爸要相信你，也可以去去心病嘛。”
我想了想，不管成败似乎都没什么损失，就当我脑残一次好了。于是打印了一份超大号字体的保证书，上面写着：“亲爱的父亲，我是您的儿子某某某，我只希望您能过好老年生活的每一天，该花钱就花钱，不要受制于钱，也不要克扣母亲。我向您承诺，对您的存款，我绝对没有觊觎之心，也不需要。而且我一定会保证您有一个愉快的晚年生活，您未来的孙子也会孝敬您、伺候您。”
我把保证书送到父亲手里。原以为他或者不屑一顾，或者雷霆大怒，但他看完这张纸却立刻拉开抽屉，要找图钉把保证书钉在墙上。
这是你自己说的，不会动你爹妈钱的主意。“我的事不要你们做儿女的操心，我和你妈也不要你来养老，你照顾好自己那个家就是最好的孝顺了。”
他坐下来，表情很认真。“我也给你保证，房子，存折，还有其他的东西，只要我和你妈最后没把这些东西带走，就还是你们的。”
我再也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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