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松岭访客

自定义日期:  从   到  最多1年


我在故乡小学读书的时候,从家里到村小大约四五里坡地。五年中往返其间曾走过三条土路,现在想那上学路上的情形,田园气息满满,同学情谊浓浓,欢乐趣味多多。 南路是绕经槽碾湾、芝麻湾和六组蔬菜组到小学去的。从我家湾子出来后,绕过湾前大堰,穿过一条曲折的几块连着的稻田的田埂,过猪笼荡桥,再一直往前顺着宽阔的土路上坡,到六队蔬菜组屋的坡顶,再走半里平地路,就到小学了。还记得三十八年前那个初秋九月阳光灿烂的午后,我吃中饭后经此路上学。稻田里,稻谷收割了,稻茬蘸水黄糊糊齐刷刷地朝天,一群群雀鸟叽喳蹦跳其间,在田沟的湿泥上踩出交织的脚迹。草径边不时簇绕来一丛丛鲜黄的野菊花,惹眼怡人。当我走近猪笼荡堤时,一只黄鼬出现在田坎下,凑着胡须似乎在嗅闻什么,听到动静,便迅捷地甩着长长的尾巴逃遁到田的那边去了。荡堤边几丛荆棘,荡水都快蓄满了,前方的缺口处,水訇訇漫流下面的坑巢里,击打得下面光滑黑色的大石头上白亮的水花四溅。荡旁长形小泥坑也水满了,水面皱满虾鱼们嬉戏来的涟漪。 到荡桥时,槽碾湾的同班同学金平也出来了,于是我们便一起下到桥下的拱洞里歇坐,察看两眼拱洞间石罅的黑暗里是否有亮眼的狗獾。出洞到路边一片裸露的高坡上寻捡一种可以在地上划出印痕的石头当粉笔…然后结伴上学。出左右都是高亢长满灌木野草的废墟屋基和斜坡草地间的坡路,左边一口三四亩面积的大堰展现在眼前了。白亮的水面在秋阳的照晒下宛如一块偌大的镜子,天光云影尽收其里晃眼,微风起处,满布的波纹荡动堰岸几处的水草。前方右边的长方小堰固然在,菱藤都覆满了。这口小堰,每在春天栽秧的日子,左边稻田里的水往往横漫过土路流注其里,菱藤堰面上往往逸着气泡的声音,似是鳝蛙的动静,现在却安静得很了,正在说明这秋天的萧寂。 芝麻湾旁的路边有一座挖出半边的小土堆,我常常疑心那是一座改田不彻底快露出棺材的坟茔,因此每每经过那里时总有些吓怕,连忙快步小跑地离开,那究竟是不是一座的坟,今天犹不得而知。坡顶在六组蔬菜组屋处,屋前的路边有一棵确乎总是那么高的麻棠李子树,我也从没见它结过果子,夏天路过的人们偶在它的荫下歇息一下继续赶路,这大约是它最大的功用吧。坡顶四望,满是蔬菜组的旱地,似乎年年都种些红薯花生蔬菜之类,屋子里喂着猪,爱用猪油炸弹下野物的花伯照料着这里。 北边的上学路是经过了五芦堰堤、刘湾、大周湾,然后折向东经孔湾到小学校去的。因经过的湾子多,于是聚来许多同上学的玩伴们,双春、新平、精儿、新狗、贤物,等等。我们一路打闹说笑,如同一队巡视刘岭三组各家各户生产生活的巡视队,每经过哪个湾子,哪家人在门口禾场里晒谷踢沟赶鸡,哪家人搬桌子出来在竹林边吃饭,哪家门前枣林里的枣子熟了,我们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记得小学四年级期终考试结束放寒假,那天我们返家多么放松快乐啊。半路上雪花飘起来了,凛冽的寒意侵袭周身,我们一路说笑,缩着脖颈到双春家烤火,双春的爸爸裁庭伯专门从长满竹子的后园里进来,生柴蔸烤火,烤红薯招待我们,我那时是满心眼里暖融融,觉着了太幸福的。 中间的路是我探索走出的捷径。穿过稻田经了荷花荡,越田坎上坡,到芝麻湾旁与南路会合。走这路,荷花荡口常年流水哗哗流动,迎水鱼特别多,尤其在夏天下大雨的时候。一次雨过天晴我回家,在荡下那片大水漫流的水草地上,看到一条两尺来长乌麻脊背的鲶鱼静伏在那里,两侧张着胡须的颌都在翕动。我又惊又喜,小心轻声蹑手蹑脚挨近,陡张开双臂扑过去。可警觉的鱼还是很快猛地扑腾头尾溜游到下游长满水草的沟里去了,好几天我都顿足拍脑地后悔,心里直责自己当时的失误。 我上小学的三条路,载满了太多快乐温馨往事,纯然就绘成了一幅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故乡田园的风俗长卷画,将永在我人生的记忆里留馨。

大周湾、小周湾

文苑 2017-10-31 阅读 2.4万 回复 9
大周湾和小周湾是我们刘岭村三组紧挨着的两个湾子,现在是有些寂寥了。多户的人家己经迁离,或进城落户,或搬到附近新农村居民点建楼房住。四十多年前的时候,这里却人气正旺,两湾的户数合起来有二十多户吧,孩子们的欢声永昼连夜地热闹着,亲邻乡人交通往来,鸡鸣牛歇,一派谐和的田园生活图景。
  
  两个湾子,大周湾应是居了小队的正中了:从北向南一排东向的土屋,中间间夹了上坡接了京钱公路贯通东西到刘岭大队部和小学、知青屋的宽土路。坡路的北侧,有一线两短排前后隔离着的土屋。小周湾则是北接大周湾不远了,却都没有周姓人家,两湾名的由来,我至今也有些模糊。
  
  塘堰,两湾掐算起来,有将近十来口。大周湾北头三青们屋旁的大堰最大,和禾场间隔着小的上坡,岸边几丛生长得很茂盛的垂杨柳,我小时曾攀上去叉骑了枝柯摇曳着的。炎夏的日子,热风吹来,小伙伴到底感觉不舒服了,便下大堰游泳。随便的将短裤衩脱放堤草上,光脊着身子探摸下水,仰泳起来。狗刨沿岸边看时,西北一角有豁口似乎又往里伸接了另一小堰塘。但终不去进入了,返回欢声互语,我们那时实在太畅意了。中间菜地前的堰,也常年蓄水,麻烦的是脸盆粗的树干横伸堰面上方,猛恶得很了,我们深怕了岸穴里的乌蛇,是不敢从那里下脚游泳了,只有一次在南头的挑水埠头上试着溜下去,岸边几块很光滑的大石头,很像山上的石头。我有些犹疑,担心有听见水响便潜来的蚂蝗,便很快地起来了。

南头元法叔的屋旁,也有一口很大的长方形堰,堰水有时漫流过东北角的缺口,使我们过往添增妨碍,我确乎并没有在里面游过泳,只是上下学的时候,在高的堰堤上和随行的伙伴们比划着甩过瓦碴,那堤上是连接了到刘湾去的路,我们每常经由了。小周湾的东南边也有口大堰,我们到舅爹家去走亲的时候常常经过了那里,每见那堰,舅爹家就快到了,欢悦就漫在周身,现在想,我们那时实在太幸福了。小周湾的正前面和大周湾北部的禾场前也有两个堰,但面积很小,且时常干涸着,肥黑的淤泥都填满了,杂木也就森朋了岸边,偶有鸡猪来此留下脚印,而大周湾西头道边的几口小堰却很少杂木了。
  
  因了堰水和湾前终年流淌不息的猪茏荡河沟的浇灌,两湾的农田是不缺了水的,也就格外丰收起来。一年四季,春冬的油菜小麦,夏秋的黄澄水稻,种长收获,码堆处处,铺满禾场,绽开着乡人们的笑脸。小学时候,每上下学经过那里,到处弥散了稻麦的香味,夏秋季节,庄稼成熟了,那些麦浪儿稻浪儿,望不到边,风吹翻起一轮一轮的金波,连同了菜地里嫣红姹紫的一片片,实太惹人了,我们脚下的土地实太富饶了。
  
  湾子的人至是纯朴的。童年时代,我最幸福的事之一,便是到住在小周湾的舅爹家走亲戚。舅爹家在朝南的一间连栋的土房子里,很低矮的门进去,两边各两间厢房。记得舅爹的三子保清叔当兵回来,我随妈妈去探望,很辉煌的油灯下,斯文的保清叔坐在厅屋里,妈妈和他说着话,亲和的气氛浓在整个屋子里。我在屋里好奇走看,里厢房里,舅爹的小女儿认英幺和舅婆记不清在做些什么,煤油灯昏黄的灯光映照着房里铺垫的床、红漆的柜、椅桌、缸罈,一切都显得温馨安适。舅爹的幺子乙至叔十岁生日宴客,我也去了,许多高大的树木森立后园,遮掩来小小禾场满布的树荫,我们围桌吃饭,似乎听着电影《洪湖赤卫队》的播放。其时小学里传闻正收骨头,说是聚集了可炼胶的。保清叔结婚我也去了,还看人闹了洞房,他的婚房在东南角落的小屋里,很喜气,那一夜我们热闹到很久我才随妈妈回家。
  
  大周湾北部,依次是为仁伯、正在叔、牛叔、三毛叔、祥明叔国宏伯们弟兄的屋;中间是小队部的大屋,大屋的后面是迎春伯和他儿子述光叔程儿太平们的屋;隔段空是美清伯水经叔们的屋,大周湾的南部,是木海叔朱老师元发叔们的屋。正在叔很早就死了,他的老伴香幺带着四个孩子新平红儿春平翠平们过活,家里还有元法爹和李家恩婆,童年时每到李家恩婆家拜年时,她总要塞我们手中一角两角钱,她实在是对我们很亲的亲戚了,他的孙子新平也是我的同学和很好的玩伴。祥明叔是学识广博的老京山一中高中生,他和他的哥哥国宏伯住在一间屋子里的前后,中间,向南伸出一间小的搭铺屋,住着剃头的师傅雨生爹,在万家巷和小周湾花枝叔的厅屋里,他曾帮我剃过头。木海叔的屋旁有不少长出尖头长圆枣子的糯枣树,小哥羡慕得很了,便征得同意往挖来一株苗儿栽在了我家禾场边的,现在是连同繁衍长出的新的枣树,在我家已经收获了好多年了。南头元发叔的屋旁平日里放着一个小的整米机,屋侧前方有大片的荆棘地,中间长着几根很高大的乔木,记不清是什么树了。中间朱老师的房子里住着他的爹爹鲁成爹,他是藏有古书的。朱老师是我家亲戚,他结婚请客时我去了,我们小孩在禾场里,门前高台上,屋内外玩着,娶亲那天我和元法叔的儿子建红还为娶亲队搬了红旗,新娘在七宝山的大堂湾里,那天冬风凛冽,那湾里的树木又多又大。
  
  至难忘童年时的一个端午节,小队里炸油条各家各户去分配的情形了。队部屋的前面支起一口油锅,菜籽油是队部屋里的榨油机手工榨出来的,花枝叔榨油时还喜爱地看着我。我们分吃油条,初夏中午的太阳光朗照着大周湾的前后,人来人往,乡亲们热闹地说笑着,高兴的声音萦绕耳际,今天想来,那情形都历历在目,其时因小学校里同学制的木陀螺精致,我正企盼着有一个三角枫叶树做充满木香气的陀螺该有多好啊。还有一次是一年的春节吧,车辆带来的文艺表演队在湾里花花绿绿地表演,各处地燃放焰火,我们小孩子追随看着,我那时实在太觉着新鲜了。
  
  家乡的大周湾、小周湾,带来了太多早年的欢乐和幸福,其间的经历丰富着我内心的多彩,将永为我所挂怀。

我的红薯情结

文苑 2017-08-18 阅读 2.3万 回复 6


乡下的老屋邻近公路,去年因扩建公路而拆除了,剩下来老屋的部分屋基、禾场、菜地空闲着。搬县城和哥嫂们住一起的妈妈对我说,地空着实在太可惜,我老了使不上力了,你镇上家离老家近,工作之余就抽点时间到那里种点东西补贴家用吧,我欣然答应了。今年春天,我利用周末到老家菜地翻挖起垅,又择一个雨后土湿的日子去全栽上了红薯藤苗。几天后去看,那些薯苗儿竟一蔸蔸地开叶返绿,全活了,想到秋天收挖时一个个大红薯连缀着从土里挖出来那意趣情形,我心内油然一阵欣喜。
对于红薯,我是打小就喜欢的。小时候在农村,家里劳力少孩子多,每年粮食总不够吃,能干的爸爸妈妈就在老家湾子附近的山坡上、堰埂中、水库边,这里那里开好多荒地,都栽上红薯,春种秋收,收获后补贴当粮。还记得我七八岁时,有一个下雨天,妈妈从外面抱好几捆薯藤回来,全家人一起剪藤苗。妈妈一边利索地剪着,一边手把手教我们如何剪。她说,选剪的藤段不可太老也不可太嫩,藤太老结的红薯大约也硬结不好吃的,藤太嫩又有可能长不出薯。不老不嫩用手指甲可掐动的部分最好,三四个叶柄剪一段,朝头的叶柄留着,其余的剪掉,插埋时,有叶柄的露出土里,余下部分就埋到土里,以后每一剪去叶柄的腋下便长出一个红薯。插栽也有讲究的,要浅埋斜插的,这样才便于红薯生长时膨大,收获时也好挖出。妈妈在给我们讲着的时候,她麻利快剪的声音悉索响着,藤柄剪开的地方流出乳白色浓稠的汁液来,嗅出我们满鼻略带些泥土味的红薯清芬的气息。
插栽薯苗最好择雨天或雨后土湿的日子。这样栽苗后就减省了浇水的环节,并且容易存活。倘是晴天栽,则最好在黄昏太阳下山后,栽后每蔸多浇些水,这样就避免被白天炽烈的太阳炙烤死了,经过连续两三天黄昏时的浇水,栽的薯苗便大抵可全活下来了。红薯是极其生命力旺强泼辣的作物,只要苗活下来,以后稍注意一下拔草翻藤,基本上不需怎么人工管理,便可很旺盛生长开来,直到收挖。
我孩提时代,生产队实行集体劳作,那时,在家乡的坡岭旱地里,到处栽种着大片的红薯,那些红薯藤蔓爬开来后,满目葱茏,欣荣盎然,景色很是怡人。记得我上小学的路经过村里的六组蔬菜组,蔬菜组的土屋周围夏天几乎全种的是红薯。那一块块偌大土质疏松的坡地里,一条条打理得很光整的地垅纵贯排列,一蔸蔸红薯藤蔓叶茂,整田地交互缠绕竞长,将垅沟全都覆盖了,铺成满目肥厚浓绿的薯的地毯,那景象,实在是太壮观了。有一次,我们几个小学生真忍不住好奇和嘴馋了,便扒开路边一蔸红薯扯拔起来看看,不料,那红薯实在太大太大了,用手根本无法拔起来,我们只好徒劳无功地悻悻作罢而去。
那些年,家乡人不仅大片种红薯,也想着法子吃红薯。每年夏秋之交,我家菜园的茄子苋菜黄瓜豆角等夏茬菜倒园后,秋菜又还没长起来,往往就缺菜吃。能干的祖母和妈妈就在还没成熟的红薯上想法,他们将薯藤的叶柄捋来一大把,去叶剐皮,就可炒成一盘咬着脆响的很好的菜了,或者将嫩尖儿掐来炒,有时就干脆把还没有长大的红薯挖出,洗净了,切成薄薄的红薯片儿焖汤炒了作菜。秋天红薯收挖起来后更是每餐每天都离不开它了。将红薯切成大块蒸吃,切成小丁丁块放米里煮粥搭饭吃。飘雪的冬天,放灶膛或火盆里烤吃,红薯烤熟后,用火钳夹出来稍冷却,再用手指隔了废报纸拿捏手上,掰开炭头乌黑的皮,里面露出焦黄透亮的肉,香气冒腾,咬一口,粉甜面爽,互芬齿颊。红薯生吃味道也不错的。童年时,生产队里往往挖很深的地窖,将堆成山的红薯窖起来,一来作储备粮食,二来也留作来年繁殖的薯种。一次我曾吃过那窖好的生红薯,又脆又甜,实在很有些新收板栗的味儿。
八十年代初,家乡分田到户,人们的生活水平逐渐提高了,红薯往往都是用来喂猪,很少把它作主食吃了,但是我家却一直保持了种红薯吃红薯的习惯。有一年,父亲看到我家屋旁的一片荆棘地荒着怪可惜的,便花了很大的气力将它开出来作了新红薯地。每年春天种,秋天收,收获的红薯往往小山般地堆放在老屋的角落里,鼓肚头尾相向,很是意趣。新薯地因为离老屋近,勤劳父亲又将地里扯拔得一根草也没有,那里也就成了我们爱去光顾散心的地方。每次兄妹们从城里回来,总是说,到红薯地里看看吧。我们走过满场透着地气的土禾场,穿进两边都是柳树对节树的林荫路,到得那红薯地头,满目的薯藤叶滋滋蔓长,绿意盎然,令人欣然有喜,身心也惬意放松了。
我教书后,每年暑假总要回老屋小住几天,每天早晨我都也要穿了林荫路到那薯地里去,舒活舒活筋骨,深呼吸一下那里清鲜的空气,俯看地里的红薯生意盎然,四顾树草旺茂葱茏。太阳从东边升起,红艳艳的,阳光透过灌木林,映了早间未开的雾气,在薯地上方幻成五彩丝缕的光影,迷迷离离,周围高树的枝叶上坠挂着的晶茔露珠,也折射阳光,这里那里闪眼,雀鸟啾鸣,清音亮耳,那景色,实在太美了。我一时蹲下身,扒开薯藤看长势,几处膨大的红薯己将垅土都撑得裂口了,清晰可见里面红皮的薯身,想到不久后的丰收,人全身心都爽然喜意。
前些年,父亲去世,母亲搬到县城同哥嫂们一起住了,世居多年老屋终于冷寂了,去年又拆去。然而在离老屋不远处的镇上教书的我却保留了种红薯的习惯。每年,我都要在我镇上居室附近的菜地里,种上两厢红薯。除自己吃,也给县城的母亲哥嫂们送去一些,他们都非常欢迎。前些年,我在网上浏览时获知,很多营养学家都认为红薯是最绿色抗癌的食品,看来我的爱红薯的习惯是保留对了。
朴实奉献而又默默无闻的红薯,见证了家世太多的变迁,伴度了人生太多的欢乐,将永为我所衷爱。

乌凤岭时光

文苑 2017-08-07 阅读 2.2万 回复 6



人到了一定年岁,总爱回忆许多过去的人和事、生活过的地方,尤其是当时伴度了欢乐的。在我风雨五十年的人生旅程中,有几处经留存念想地方,其一就是我童少时代的乐土乌凤岭了。 乌凤岭,是我村七组里我幺叔家所在的地方。幺叔,实则是我妈妈的妹妹。我的外祖母生过十来个孩子,活下来的只有妈妈和幺叔两姊妹,因为欠男孩,所以就女作男称,要我们喊幺叔了。妈妈是留在家里招的上门女婿,外祖父又去世得早,外祖母我们也女作男称,称作爹爹。我到底不知道乌凤岭这名字的来由了,总之那么一处山岭夹杂的小山洼,中间是北高南低延缓的冲田,两边山梁山丘,冲田西边高处,松松散散住着七八户人家,姑妈房子居中往外伸出一些。
童年时代我经常到乌凤岭去了。在故乡村小读书的那些年,因为那儿较我家离学校近些,又加上姑妈的两个儿子社平和会平和我同班,所以有时逢着下雨,我干脆就随表兄去过夜了。记得小学四年级时,一个秋雨天,我到乌凤岭去,那时幺叔家房子是栋土砖屋,几经整修,每间房顶布瓦间都安设一片明瓦,房间里很亮堂。那一夜,我和会平同睡一张床上,会平给我讲他们山上的故事,我望着房顶明瓦里透出的亮光好奇地听着,觉得多么新奇有趣啊,在想象里渐入甜甜的梦乡。次日早晨,雨住天晴,幺叔烧早饭我们吃后上学,当我们走过绿伏湾,爬上山坡,昂然站在坡顶终于看到我们土砖房的小学和小学边那口镜面般光亮水面的堰塘时,我是怎样地欣喜和感亲切啊,现在想来,我那时感觉实在太好了。

幺叔和她的丈夫,我们称为叔叔的,共生有四个子女;大儿子新平,二儿子社平,三儿子会平,老幺是个女儿,叫美女。社平十岁生日请客那天,我家小兄妹又在爹爹带引下到乌凤岭来了。到幺叔家时,天色还很早,太阳还没出,乌凤岭冲田山岭上空笼着细纱牛乳似的晨雾,树叶草尖都沾挂着湿气露珠儿,潮潮欲滴,各种不知名的雀鸟早醒了,在湾前湾后满是高树的茂林间翔飞鸣叫,传来满耳的清脆,那景色太怡人了,我深吸着清新的空气,满身心神清气爽。
因为是请客的大事情,幺叔一家人也早忙活开来了。叔叔在灶门口搬码着劈柴,蒸锅里腾腾地往上冒着热气,六七岁的美红则坐在敞开偏屋门前光滑的青石墩上玩耍着。偏屋里,两只条凳搁着叔叔还健在养父的黑油漆棺材,头尾朝着侧屋前后的门,陡然见到很有些令人害怕。但我的害怕很快淡然了,望着侧屋门前的几丛雪梨树,我醒悟似地问美红:“幺叔到哪儿去了,怎么没见幺叔?”“妈妈清早就到松树山脚下的菜园里摘菜去了”美红指着远处说。这时会平也不知从哪儿出来了。见我们的到来,他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陪我到邻居家前面禾场边走看一会儿,然后我们便去菜园里寻幺叔。

我们循着两边都是稻田的一口长方大堰下面高高的堤坝一直向前走去,堰水清粼粼的,水面上稀疏地挺立些荷叶杆儿,几处菱角藤层层叠叠,堰边角落长着芦苇等水草,微微一阵风吹来,水面皱出细碎的波纹,水草柔顺妩媚地摇曳。太阳这时已从松树山顶出来了,红艳艳的,映照得满山的松树在冲田里投下个偌大的影,将冲田几乎全荫着了,雾气也渐消散了,而满山上松林里的知了却这里那里地鸣叫起来,混杂了松山背后的箍拉山等几座石头茅草山上云雀吹口哨似的叫声,传来满耳悦耳的繁响。
看到我们,幺叔很兴奋,于是我们便帮幺叔摘菜,用长把的胶舀子浇园子。菜园是在山脚松树林边的隙地里开辟出的,面积一亩来大小的样子,四围都精心地扎了篱笆,篱笆上爬长满了豆角、丝瓜,将篱笆簇绕得更严实了。里面,修整得井然的厢垄上,仔细的幺叔扯拔得一根草也没有,一畦畦茄子、辣椒、苋菜、空心菜等等,一应夏季的果蔬俱全,青灵翠闪,滋滋竞长。看那蔬菜长得欣荣意趣样儿,又加上山间氤氲可人的气息,我们一边劳动着,心内别提有多惬意了,现在想,高中语文课本里陶渊明诗中那种“种豆南山下”的意境和心境,大约正是那样的吧。

童少时,每年春节拜年走亲,乌凤岭也是我们兄妹最喜欢去和初一就要去的地方。因为我爹爹是长辈,每年大年初一,一清早叔叔就率着几个子女先来我家拜年了。他先上坟,然后来我家,妈妈总要精心摆一餐桌席招待他们,然后我们回访。我们欢天喜地地同叔叔们一家人同去,出我家大禾场,走过湾里大堰的堰堤和田间草径,过槽碾湾旁的小桥,爬上黄土坡,过王家岭,顺堰堤走,上祠堂湾脊岭路,在折转下坡路。到幺叔家里时,幺叔早把碟菜都整弄好了,正在锅里上气蒸着。她先拿来家里最好的东西我们吃:满盘的的麻糖麻叶、瓷罈里花生瓜子、袋子里的荸荠水果。我们吃嗑着,父亲和叔叔就聊着去年的收成,幺叔家其时并贫穷的,父亲就鼓励叔叔靠汗水和智慧多想些门路快致富。开席了,幺叔费尽心思地做出十大几个菜来,听说舅侄喜欢农家土鸡的味道,她每年都用一个超大的土钵杀两只专门蓄留的肥土鸡混拌了谷藕米粉放在甑底蒸着,端出来时,油流不腻,那味道好吃极了。以后哥哥们结婚,嫂子们坐月子时,幺叔总以为土鸡滋补,总要缚了家里土鸡去看望。

我在村小住宿读五年级时,有一天,会平凑来我耳边说,乌凤岭的拐枣熟了,星期天到那里去吃拐枣吧,我欣然应允。那是初秋九月的一个下午,我专来乌凤岭吃拐枣,北边禾场前的那株大拐枣真高啊,我无法捋着枝柯,会平社平便搬来梯子,拿起镰刀爬上树去,骑在枝柯间帮我采摘,一摞一摞拐枣掉下地来。那麻青泛黄的拐枣儿一小段一小段的,两头都缀着些花椒般大小的小球儿,我撕断了揉进嘴里,那味道儿实在甜得可以。

世易时移,天真烂漫的童少时光很快地过去了。幺叔家和乌凤岭也发生大变化,因为供不起读书,幺叔家四个孩子都没读完初中就辍学了,以后一个个务农打工,结婚分家。原幺叔家的土砖老屋也拆了,我童少时的欢乐故地成废弃残壁了。乌凤岭湾里的人家大都迁居外地了,有些外出打工落户城市,以前人气兴旺的乌凤岭冷寂虚空了。乌凤岭附近的箍拉山,也因为石头多,成了碎石厂的采石地,二十年多年碎石机轰鸣作业,粉尘飞扬,箍拉山都快挖平了,乌凤岭山上湾里的树叶多年积灰,空气中弥漫着石粉土腥味,环境恶化得很了。

可喜的是,近年,京山县委县政府强力推进生态京山、美丽乡村建设,乌凤岭的采石场关停了,硬化的水泥路修通到了乌凤岭,人居环境开始好转,但愿乌凤岭能再现昔日的美好。

童少时代的乌凤岭时光啊,因为浸润了纯朴的挚爱亲情,因为经历过的美的人和园田山水,将永铭在我人生的记忆里。

在京山一中的日子里

文苑 2017-08-04 阅读 4.6万 回复 10


前些日有同学拉我进高中微信群,时隔三十年,陡然见到群里那么多过去的老师和同学,令人太开心了。那一串串熟悉的名字,一张张亲热的面孔,将我带回到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在京山一中度过的三年青葱岁月。
我终于记不清我第一次踏访京一中的具体日期了。只晓得那时我的三哥在那里教书,因为到他家之故,初中时就遍访其地了。那是暑假里一个炎热的日子,我上京山在三哥家吃晚饭后,他提议说,我们外出散散步、到校园各处去看看吧,我求之不得。我们走着,他一边给我介绍。那时的校园大致以中间宽大操场为界,分为北部教学区和南部生活区两部分。教学区呈向南面操场开口的梯形,中间是三层教学楼,北边五层实验楼,西边一溜砖瓦平房的初中教室与城中路门店的背后相接。在这三者中间,打造有鸟语园,高高的林荫树下修设有考究的石凳石桌,水池假山,清静凉爽,环境怡人,师生们课余可在这里休息学习,赏景怡情。东边,教学楼后花木园隔条路,是一排教师宿舍的砖瓦平房,最南间理发室,平房东不远处厕所。
生活区的中间是一条贯通东西的混凝土浇筑碎青石路,从西边水泥墩的校门一直通往东头的小卖部。路的北侧和操场南道夹杂的区域里,从西向东有进校门微林、状元池、教务团委楼、平房和楼房的学生寝室、后勤米粮收储室、师生食堂和教工宿舍楼。路南边从西向东有学校医务室、樟林地、师生宿舍和三层的单身教师宿舍楼。
一九八四年九月,我怀揣通知书走进这座早熟悉向往的重点高中学校里读书来了。我和父亲扛着米袋被子行李,从城中路老邮局斜对面的校门进来后,三条不同方向的校道出现在眼前了。我们先择南道走,到单身宿舍楼找三哥去,称米买票,然后越过操场,到教学楼一楼最北头的教室里找班主任胡老师缴费报名去。教室里己有不少报完名的同学,正低头看书。胡老师看来四十多岁的样子,剪着黑直的短发,白的脸上已有皱纹,可见他工作的操心、辛苦和敬业。他是不苟言笑的,说话带些刚气,他认真地填单、给我回单。 不久我便安排在二组的最后里侧的座位开始上课了,所见许多陌生的老师和同学。数学金老师,个子矮矮小小的,脸儿尖尖瘦瘦的,他是讲课板书很工整讲求的。每当同学考试成绩不太理想、简单的试题也出错时,他的脸上便显出沉痛的样子,待人也诚恳,即便是对待他的学生。一九八七年夏天,高考结束填志愿后,我和班上的几个男生去寻访金老师了,我们骑着自行车,七弯八拐地过几段马路,终于找到在京山宾馆里的金老师的家了。学生的到来,金老师很欣喜,他十分客气地给我们倒茶,坐在桌旁和我们说话,眼脸都显露出对教出学生未来的满满期待和离别不舍。可憾工作后,自己无所成就,几次想寻见他但终于羞见了,他现在应该己经退休,年纪也大约要六十多岁了吧。
地理顾老师,他是人潇洒且才华横溢的,常穿了灰色的喇叭西裤西服给我们上课,讲气候带的形成和分布,那时他已经结婚,他的爱人,漂亮的吴老师是我们的英语老师,晚自习时吴老师是披着黑漆瀑布般的头发在教师里穿回走动,学生提问她就热情辅导,教室里白炽灯的黄光映照出学习氛围的和谐和宁贴。历史马老师,看上去三十多岁的少妇,身材微胖,满黑板总结地给我们讲中国近代史,时而又注视我们这些男女学生,眼睛里放散发出慈和的母性的光辉。
新结识的同学,大都是非常朴实善良的了。同桌先是钱同学,她的父亲当时是京山的县委书记,而她却一点高官家庭子女的做派都没有的。待我们这些农村同学非常平易,同她说话时,她瀑布般黑发散披脑后,茔白的脸看着黑板,很温和地答应着。可憾她和我同桌没半个学期,因为父亲工作调动,就转往别校读书去了。继来同桌是女生李同学,话语很少,人却友好。后来重编座位,后排和同桌或挨坐的似乎还有肖同学、宋同学和班长曾同学他们。肖同学脸白头发黑密,宋同学是京山北片的山区乡镇三阳来的, 人朴实性温和,我在桌上写画数学的时,他小声地背读语文。曾同学是和我同乡镇的钱场白马来的,为人正直,劳动吃苦带头,对班级工作也负责,同学有什么缺点和不足,他总是指出以促进改正,尽管当时听着有些令人不快,但后来想,真正的同学情大约应该如此的。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我们升入到高二,教室还在原教室。一九八五年中秋节,我班举行了中秋晚会。胡老师周全地安排筹备,同学将桌椅都搬挪靠教室四壁,围出中间表演节目的场所来。那个晚上,晚会开始了,每位同学都分发些瓜子糖果水果儿,胡老师显得很郑重,他请来了学校的教务主任吴主任,介绍之后,首先吴主任讲话,他幽默地说,我是来吃月饼喝热茶的,然后一些祝福的话。节目开始后,同学们自娱自乐地表演,我那夜是表现不错的,记得一个抢答题,一块豆腐如何三刀切成八块,,我很快地比画答对了,同学们投来欣赏的目光。晚会结束,大家尽兴地离开,教室里辉煌的白炽灯光似乎还沉浸在幸福里。
一九八六年春季学期开学,高二下学期的我们搬迁到我们原教室头顶的二楼东教室了。地理老师换作新从宋河高中调来的郭老师了,他身材瘦瘦的,眼睛亮亮的,脸色黝黑黝黑的。讲课非常幽默,同学犯傻做错题,他打比方说,“真是一亩田大的红薯,还有半边长在别田里—— 一个大苕!”,同学有时偷懒答题过简,他不满意地说,“真是懒得烧蛇吃!”,全班同学都情不自禁地笑起来,在轻松愉快里,我们也就受了教育,明了事理。其时他自己却并不笑的,现在想,他实在是太有特色的老师了。高一高二的政治老师好像都是郑老师,身材微胖的,讲课也挺风趣,一次我从南头的寢室出来,他家正搬新居,见他一边搬东西,一边圆睁了眼大声嗓气地说话,显得非常高兴。
在二楼教室我被安排在四组最角落里坐了。我的新同桌是女生周同学,身材苗条,脸色白里透红,头后盘着长长的黑漆发辫。她文学才能极好,作文写得很周正,可家庭似乎有些不幸,他和同桌不到半年,也转走了,直到现在我才知道,他那时读了京山电大,后来分配到乡镇教了一年英语,进城管部门,现在成了京山城乡建设的主要负责人之一了。
一九八六年九月,我班升入高三了。为了给我们一个更好的攻读环境,我班就搬到了实验楼四楼东头的教室。因为马上就要高考,学习的气氛紧张起来,不管是男生和女生,午饭和晚饭后,最紧要的事就是赶快回到教室里,落座学习。学生人数也多了,插进来很多上届的复读生,整个班的人数达到八十三人之多。大家所有的目的就是抓紧时间学习,争取考上一个好大学,博得人生一个辉煌的前程。那一年,我班男生寢室搬到生活区的一拣三层楼房第二层几间房。那时,为了挤时间用功,下自习后,不少同学们点了蜡烛,在蚊帐里背英语、攻数学。 老师,高三时也有些变动了。英语换作马老师,广东人,他打乒乓球打得好,英语也极有才学。每次做试卷,语段新的单词语法,他总能联系类比,区别其相同点和不同点,并实地运用,讲课思路非常开阔活跃,他实在是我认为的一个非常优秀的英语老师的,在他的讲授下,我的英语水平有很大的提高,到毕业时,己经可以很流利地用英语来写作文了。历史鄢老师,身体瘦弱,教学却有热情,讲拿破仑经历,他找了很多资料,花了几节课来专题讲。政治王老师,身材和头脸都胖乎乎,看上去可亲的样子,讲课非常幽默,他讲辨证唯物主义道理,幽默的神态和语言往往逗笑得同学们前仰后合,同学们也爱上政治课了。
一九八六年九月,高三的我们也举行了一次中秋联欢晚会。那一夜,紧张学习之余的同学们都显得开心快乐,表演节目也很活跃。晚会后,意犹未尽的我登临实验楼顶,清风徐吹,周身遍爽,我仰看天宇,乌蓝的天空中挂一轮金黄圆月,周边的云层时而飘没遮挡,我一时想到童年时在故乡梦境中的某些情形,无限慨叹起来,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一九八七年七月,我参加了每届一次的高考,考试的结果,虽然不是很理想,但也还没有落第。我的命运以后便安排在荆州古城墙下的师范专科学校里了。毕业后教书,直到现在,生活既然平淡,日子却很快地过去了,三十年了,脑海里每常浮出高中岁月情形,那些勤恳呵爱的老师,那些质朴友善的同学,尤在人生迟暮年岁,我愈加感觉到他们的好了,有时我想,人生许是因了他们那样的善爱,才精彩起这样那样的美好,那样的善爱,实在是我人生以为的至宝。

儿时夏夜

文苑 2017-07-05 阅读 2.1万 回复 14
“天上的星,亮晶晶,皂荚树上挂牛灯,牛灯破,破两个,猴子挑水墙上坐……”前些日,偶听到几名孩子用童稚嗓音唱这首耳熟谐趣的童谣,我的思绪一时回到了儿时在故乡度过的那些个如梦似幻的乡村夏夜。
我的故乡在鄂中大洪山东南余脉京山县吴岭水库边的刘岭村。这里生态环境优美,每到夏天,抬眼四望,连片稻田环围着掩映村舍的团团高大树木葱茏涌翠,田野中悠闲的白鹭迈着长腿静守,不时飞向天空,撒下声声嘶啼。入夜,各种虫啊,蛙啊,分外活跃起来,嘶鸣着,合奏一曲纷繁热闹的交响曲,同清风流萤、高天星月云朵一起,交织成一幕奇幻曼妙的夏夜图景。

老屋湾子里那块用石磙反复碾压结实的土禾场边上,长满各种高高的树,柳树啊,枣树啊,楝树啊...将禾场合抱成一处怡人的所在。每年盛夏,白天酷热难耐,一到晚上,湾里孩子就把家里竹床、睡椅等搬在高大的柳树枣树荫下,仰躺上面乘凉了。因怕孩子被蚊虫叮咬,悉心的大人们往往也很快出来坐旁边,一面摇扇帮扑打蚊子,一边给孩子讲各种故事。大人身子温暖气息透过来,慈和絮语里,孩子仰看星斗满天,脑海思绪绵连。一群萤火虫飞绕过来了,四处闪烁,几处孩子们便来了精神,他们奋身而起,趿着拖鞋满禾场奔跃扑捉。拣捧手心细看时,一闪一闪尾下清冷的萤光便映出孩子们丝缕童年的欢欣。及至夜露凝降,清风徐吹,夜深时,大人小孩都消尽暑热,进屋睡去了,在房前屋后都是虫蛙夜鸟的催眠声里渐渐进入梦乡...

雨后夏夜丰饶乡村自有许多的收获和欢欣。那时我们所做的大约是捉鱼,还记三十多年前的那个连天暴雨后星天晚上,山洪暴涨,金泉寺水库的水訇訇怒吼着往下游吴岭水库奔涌流去,在吴岭水库的上游栽簸店一带,许多野鱼迎水聚集,特别是黄鳍翘嘴鲌多,远近的村民都扛了搬撑子到那里搬鱼。我家二兄、三兄和表兄新平三人也随人前往,他们拿着鱼篓等简单工具。不料那夜弄到的鱼实在太多,鱼篓都装不尽了,无法可想,新平就把自已的长裤脱下来,裤脚扎系成口袋来装,三个十五六岁的孩子,挎着扛着沉甸的鱼,歇息互换趟过几里长的水库滩头,回到家时,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腰都伸直不起来了,全身被汗水淋湿透,那一晚弄到的鱼腾挪出来,竟装了满满几大木盆,妈妈足足花了一天时间才剖洗盐渍处理干净。

在老屋周围稻田塘堰沟坎中夏雨后也有很多迎水野鱼可捕捉。湾不远处的五芦堰连通湾前大堰的沟道间,曲折草封,每次下暴雨,五芦堰水便顺灌大堰里,沟道多鞋板宽的鲫鱼和筷子长的翘嘴白刁,夏夜里拍打得噼啪乱响,远远就能听到,我们往往连夜用虾拉网蔸拦截在下游口,上游用泥土筑拦住水,沟里赤着脚一气赶,每次总是收获满满。

儿时在美丽丰饶故乡度过的乡村夏夜,载满了太多的精彩和欢乐,将永铭在我人生的记忆里。

故乡的春天

文苑 2017-03-18 阅读 6.8万 回复 18
元宵过后,气温一天天回升,小镇上蛰伏了一冬的人们,渐脱去身上的袄衣,显得更轻松精神了。每天往返小镇一角上下班的我,耳际这时总萦响雀鸟的欢语,那些鸟儿,好些都是换生新羽不知名的,春来格外活跃了,在街巷两侧行道树上下,在郊野农人楼屋前后高树的枝柯间,啄食蹦跳,飞来飞去,叽喳不休。小镇外,弛目四望,黄绿错综的菜麦田畴夹带了团团河岸的烟柳一起,铺展向远方。我知道,又一年的春天已然盛装到来了,心內涌来阵阵的欢悦,尤其忆想到我故乡的春天。
故乡的所在是鄂中大洪山东南向余脉吴岭水库边的刘岭村,那是一个倚山面水的地方:南东北三面环山,西临吴岭水库。我家的老屋就坐落在水库边不远处的小湾子里。湾内长满各种高大的树木,柳树啦,枫树啦,皂荚树啦,槐树啦,湾前是大片的冲田连着远处的丘岗地,湾后挨着窄长的水田渠堤隔京钱公路接吴岭水库,北向的五芦堰和刘湾,南边区壁山、大小牛山,至今想来,那地方的山水田舍,每一个角落都还是那么熟悉亲切。
在童少的记忆里,故乡一年中景色最美好、我们小孩玩乐也格外畅心的季节,自然要数春天了。大年一过完才不久,春的气息便一天天浓起来,满湾的树干树枝看看潮润,不经意间,侧枝腋下都爆蕾吐芽,伸出鹅黄嫩绿的叶片来,如婴孩的手掌,在轻风暖阳里温润玉片般地抖擞泛光,一天天地为暑夏积淀深沉着绿色。房前屋后的青蒿艾棵、爬地浅草这时也青了绿了,各种雀鸟在树草间窜飞,蹦跳,清脆的鸟鸣声远远近近都听得见,为这自然清新的乡村平添更多的生意。
湾前那口我们挑水吃的大堰,经过一冬的蕴藉,堰水这时更澄明了。岸边几株经年盆粗的垂杨柳,在各色杂木的缠络簇拥下,夹杂了几处灼灼绽放的桃李花树,构筑成一堵缤纷的堰的围屏,云团似地在清冽的堰水里倒映着,同水底的藻草一起,波光闪影地在春日里涣涣微澜。更远处田野里,菜花金灿晃眼,小麦乌绿盖被,昭示着即来的丰收,眯缝起村民喜悦的脸眼。他们更不懈怠了,希望满怀地在这春日里播育秧苗,耕整水田,栽插满畦,或侍弄自家菜地,种下又一季的蔬菜。
老屋南边不远处有一大块生荒的坡地,乡邻们原以为什么东西都长不好的,勤劳的父亲开垦出来做菜园后,经过几年的经营,那地方竟成了我家丰足的“菜篮子”,一年四季鲜蔬不断。每年开春,母亲和祖母就就忙碌起来了,扯拔杂草,浇施粪肥,打理旧菜。去冬种下的那些茼蒿啦、菠菜啦,大蒜啦等长得更加旺盛了,乌青白菜抽出满厢拇指粗嫩脆的花萼苔蕻,随便就可摘一大把,洗净后交几片腊肉豆腐炒熟炖火锅,那滋味啊,格外的面爽适口美味。清明前后,就开始栽种新茬的菜了,苋菜空心菜、黄瓜茄子、豆角辣椒西红柿…边角还见缝插针地点种上玉光,总之往往是蒙蒙细雨中不留一点空隙地种满,管理好,脑里一面想象着夏秋丰收图景:垂挂灯笼似的辣椒、碗口粗圆的青茄、紫光翘角的长茄、红亮惹人的西红柿、卧伏胖状的土黄瓜、纹皮赛磨盘的南瓜、石磙小猪样的冬瓜、高晒条垂的豆角,意趣盎然地展陈满园,人来光顾内心也惬意开心。
最开心的当然是我们这些恰值童年、少年期的孩子们了。春天的刘岭小村子,在我们眼里,似乎无处不是乐土,无处不是好玩游戏的地方。那时的我们,会在茂盛的紫云英地里打滚;会躲在油菜花下的麦垄间挑铲猪草;会在放学路上撷食田埂上野蔷薇和青草的嫩尖嫩芯;会在村头放飞我们自做的纸糊的风筝。当我们穿行山野采蘑菇,躺在草地上仰看云天的时候;当我们暮春月夜,听着蛙鸣虫嘶去看露天电影时候;当我们采下许多的金银花,放在鼻子前深吸嗅闻的时候;当我们往胡山寺春游,攀上山顶临风远眺的时候......那许许多多的时候,在我们的心里面,都是满满的幸福和快乐。
多么希望择个煦阳春日,能约上几个儿时的玩伴,回到刘岭,游走油菜花海,俯仰故园春色,重醉一次几回回依稀梦寐的故乡的春天!
在我五十年的生命历程中,有许多难忘的阶段,现在想来至难忘的,要数小学在知青点度过的五年级时光了,可以说开启了我整个人生的追梦之旅。 一九七九年秋天,我在家乡的刘岭小学要升入五年级了。刘岭小学其实是建在刘岭村腹地坡岭上的一排土砖房,共六间,中间是老师办公室,两边五间教室,五个年级五个班一个班一间。前面是很大的土操场,操场前拱立着高大白墙灰瓦的大队部屋。在校舍及大队部屋周围挺立着高高的白杨树。我们读五年级时,为了使毕业班有一个安静的学习环境,学校就把我们搬迁到学校后面两里开外的刘岭村原知青点房子去住读。知青屋原是城里知青下乡劳动的住所,前后两排红黄色的砖瓦房,左右两侧附带建有厨房和厕所等。1979年时,知青们早回城了,房子再无人居住,就为学校所属了,前排做老师宿舍,后排的空房就成了我们毕业班即来的学习区。 那是一九七九年九月初的一个下午,天色阴沉着,毕业班开始进驻知青屋了。当我们从刘岭小学土屋出发,向后沿着北侧东西纵贯的土路,弯折踏上草径进入这新地方时,只见两排房子中间的空地上搭着一个很大的鸡棚,也许是知青们养鸡建的吧,可能因他们撤离不久,鸡棚还没有拆去,竹栅栏里鸡粪鸡毛遍地是。班主任杨老师于是便指挥我们,拆鸡棚,铲鸡粪,用畚箕装了去倒在前排梨树下老师的菜地里,忙活好一阵,才清理干净。接着是打扫寢室,左右两侧的几间房扫干净,便抱来稻草在地上打通铺同学们共睡,米菜,则是从家里拿来,第二天,我们就安顿下来了。 我很快地投入到学习中去。早在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我就对学习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成绩在班上一直都是名列前茅,尤其是数学出众,这时更专心一意学习了。上课,我如饥似渴地听讲,不放过老师讲过的每一个知识点,课下,我更沉醉学习中。那时人手一本《小学数学习题集》,里面有很多很难的应用题,追及问题啦,鸡兔问题啦,要用初中的方程才好解出,我却总能通过思考列算式解出,每次算出,与下面的答案一对照是对的,我就欣然自喜,有一种创造的成就感。我还能用简单图形的面积和体积公式推算出复杂图形的面轵和体积公式,终日痴迷在奇妙的数学世界里,其乐无穷。 知青屋左边坡下有一个很大的土禾场,禾场边堆有一个稻草垛。课外时候,我和同学们有时在草垛间溜下爬下尽情玩乐,有时在禾场上盘起大腿用双手抱了对碰,有时在松树下猛地跳起试着摘高处的松果,有时在东头墙面下的脚砖上贴墙行走,看能否走过去不掉下去,有时又用手指顶起木棍来摆平衡,看谁摆时间长木棍不倒。秋阳朗照的下午,则在附近坡上农人收获后的花生地里觅寻遗漏的花生吃。禾场东南角有一口堰塘,堰边长满水草,堰水清粼自然,堰堤坝下有大片的农田,田沟里小鱼小虾、泥鳅黄鳝多,有一次,我们竟卷起裤腿,下田沟里捉鱼了。下大雨的日子里,外面高处水往低处流,到处是泥泞,我们则躲在寢室地铺上打扑克,讲笑话,欢乐浸润在每个同学心田,我们那时实在太快乐了,简直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叫忧愁。 五年级的时光即将过去,我们就要小学毕业了。一九八0年暮春五月,我班参加了全吴岭片四所小学的毕业统考,结果刘岭小学声名大振,数学语文双双遥居全片第一。还记得语文杨老师、数学董老师抱着试卷来分发的情形,他们满脸荡漾着欢欣。我的数学全片第一,董校长对我大加赞赏,我太开心了,早在我心中暗暗树立理想之念这时也更加清晰坚定了,这就是长大后当科学家。那年初夏的一个傍晚,毕业临近的我,学习余暇特散步到堰塘上方的坡岭草坪地去放松了,我望着即将别离的红黄知青砖房、梨树松林,想到美好的人生理想,一时踌躇满怀,对未来充满无限的向往,又对这欢乐故地依依不舍。 小学毕业后,初中三年,一直到高中、大学,今天的我成了一名人民教师,杏坛执教已经快三十年了,童年的理想早成泡影。但我始终忘怀不了知青点那几间早已拆去的红黄砖瓦房和房前后的那片坡岭地,几回回都在夜梦中梦起在那地方的学习情形,那些厚爱满怀的老师,那些友善质朴的同学。前些年,故乡老屋还没有拆除,我每年寒暑假回老家时,总要步行几里地到那地方看看,在早已毁变为庄稼地的知青屋原址,我盘桓辗转,感慨万端,脑际总又浮出那天真烂漫的五年级读书时光了。

区壁山往事

文苑 2016-10-20 阅读 2.1万 回复 7


我家南面的不远处有一片低缓坡岭,乡人称之区壁山。我到底不知道它为啥叫这样古怪名字了,现在想,本地人管柴锅底隔水蒸饭的拱起网眼铁板叫“区壁”,山形类之,许是因此称谓了,究竟真切原因何,我却不得而知。总之是那么一片区壁覆扣形的缓坡岭,经年沉默在那里。岁月中,除了附近的放牛人偶而来此光顾外,很少有人关注它,四野冷寂,春草萌青,秋天萎黄,荆棘杂木也几处派生起来了——三十多年前如此,现在更其如此——连放牛人也少见了。 仔细想,区壁山的山形,却并非规则“区壁”的,确有些呈“工”字状了:东西凹进,东边缩进一个很大的山洼朝向槽碾湾,西边也许修公路掘出的罢,黄沙石的断崖下一小山洼望吴岭水库;南北两条平行横卧的山梁,南山梁向西南平缓坡下去,连接了早先的京钱公路和吴岭水库,北山梁则倾斜着厚土坡隔了土径和渠沟朝向我家。 记忆里,区壁山上是不长高树的,远逊色于它邻接的大、小牛山了。上世纪六十年代和九十年代,本地的大队、公社和镇政府,多次组织人在山上栽松树苗,几乎没有长成林的。我当初只是不解,现在想,也许是因了土质。区壁山的土质,除南北面较厚的黄土坡作了村民的祖坟地和部分种了旱作物外,其余大抵是贫瘠的沙石土,表层既然这样,底层定然纯石质了,童少的我时常这样想。后来终应验,九十年代公路裁湾取直和2015年改直公路降坡,挖机掘下去,全是石头,难怪几十年来栽什么树都不长,只是荒草主宰。 就是这么一片高树不长、杂草丛生的荒坡岭,于我,多所喜,亦有悲酸。 我终于记不清我结缘这区壁山的伊始了。幼年时候,祖母时常熬来酸甜的山果子用陶土钵子装着,混拌了炒熟的谷米粉给我们吃,问她山果子哪来的,她说是区壁山上挖来的,我于是想象着区壁山中,尽是奇异花草山珍。稍大一些后,记得有一个秋日,我终于伴了从乌凤岭来的表弟,向南越过田畴上区壁山去了。我们从右侧的小山洼爬上北山梁,梁地面浅草稀落,伫立东望,从我家屋后蜿蜒来的渠沟绕在东山腰,下面大片的低冲田畈伸进王家岭和小牛山之间。田畈中稻子黄熟,铺开金色地毯遥伸远方,几点农人移走其间,是作秋获的准备了;南看,不远处的南山梁,以及两山梁间夹杂的大洼地;西边,区壁山腹地,则是较平齐的高地了,高地中有一个凸起的土台,其时我只是不解这土台的来历,后来问祖母,她说是过去日本人占据吴岭地方时修建碉堡的废墟。祖母讲,日本人可凶啦,都骑着高头大马闯进村来,雪亮的刺刀在人家屋里满地下乱戳,是在寻找洋钱了,有一次竟将一个手无茧的过路商人戳破肚肠子流出,后来便役使民工在区壁山顶筑起碉堡,派了黄伪军守备起来,瞭望四方。 然而童少我感兴趣的却是南北山梁间夹杂的大山洼,看似仅简单的草丛荆棘地,却伴度了太多快乐难忘的时光。晚学后或寒暑假放牛的日子,我和小伙伴常常在质朴清新的草地上打滚嬉闹,仰躺朝天,舒活周身,别提多开心了。夏天将尽时,山洼渠堤上几丛刺梅果成熟了,颜色红亮红亮的,我们撷食,一点一点酸甜的清味浸润出许多幸福童稚的时光。夏秋雨后,草地上叠生起一层厚厚的地钱皮,采回去洗净后给祖母拌蒜叶炒食,味道非常鲜美。 我终于要到区壁山南边的吴岭学校读初中了。1980年初秋九月的第一天,我背个瘪瘪黄色的书包,沿着区壁山下水库边悠长曲折的公路,进了两侧灰色水泥墩铁门的吴岭中学了。很快,我发现从区壁山反坡那边也可抄一条僻静的近路回家,这路也就成了我初中往来家校之间常往路。1980年初冬的那些阴雨连绵的日子,沉醉学习中的我,走在区壁山反坡的草径、堤道间,内心是怎样的充和幸福啊。初三时,升学压力加大,学习紧张起来,有些天回家拿米菜后赶回校上晚自习,走累的我,常常坐在纵穿南山梁的那段渠沟底从两边风化裂解下来的大石头上坐一坐,长长叹息,吁气,以缓解紧张学习的压力。就是这样的渠沟石布处,后来被附近一个老头搭盖起帐篷房吃斋念佛起来了,后来我读师专时的一个暑假,曾同妹妹及其同学到这里卜卦抽签,那些年的青葱岁月,想来真是难忘啊。 区壁山要大毁变了。1993年,京钱公路裁弯取直修水泥路,勘线的结果,是路基要从区壁山顶纵跨过去。那年夏天,有一日,在学校教书的我寻了初中旧道回家去,当我踏上吴岭东干渠南侧土径,坐在路边的一个隆起的土草坡上仰看区壁山时,大片的黄土坡地连上山梁,我盘桓辗转,感概万千,不料这竟是我与快乐童少原貌区壁山的最后诀别了,待到我再次返家时,区壁山顶已经掘出很大的豁口沟槽,连同我家屋后的渠堤和后林也一并毁了。 2010年,本地政府引进大型管桩公司落户区壁山南面的吴岭村,工厂地基堰塘低洼地多,要大量的土石来填,于是施工方便想到区壁山高树不长的贫瘠沙石,连月的挖机轰鸣,将北山梁东侧几乎挖平了。2016年,京钱公路再次改造扩宽降坡,经区壁山顶的那段再次深挖,挖出的石头便堆放反坡大山洼,区壁山面目全非,昔年踪影许多难觅了。 故乡的区壁山啊,尽管经历了太多风雨,今天已原貌不在,但因载了我太多早年的欢忧,将永铭在我人生的记忆里。

电工想哥

文苑 2016-09-27 阅读 1.9万 回复 11


在我40多年的人生旅程中,结识到许多令我敬重的人,他们大都没有炫目的职位,也没有显赫的声名,只是芸芸众生里极普通一员,但他们却有美好的品德,用自己的双手勤勤恳恳地为这个社会创造着幸福,电工想哥就是这样的人。
我到底不清楚电工想哥的具体年岁了,只知他是我同村老乡,他老家在离我们湾子三、四里开外的芝麻湾。上世纪七十年代,我在家乡小学读书时,每天晚学回家,常看到他在芝麻湾旁荒坡上砍柴。脸膛黑黑沉沉的,砍柴很有把式,总引得小伙伴驻足围观:小把捏就着,磨地或旋或削或砍,一忽儿就是一大抱,平平薄薄地铺在地上。见有人鉴赏,他更来精神,嘴里还不住地唠絮着,他是能说出野地里许多草木名称的,什么益母杆啊,什么车前草啊。有次,他从柴把里抽出几根金银花藤,有板有眼地说,这东西可好啊,当你们小鸡鸡发病肿痛时,用这煮水洗澡,肿就很快消了。小学毕业后,我到吴岭初中读书,很少看到他了,偶有一次从人言谈间知道,因为家里穷,他高中没毕业就回家务了农,现在当村里的农电工。
我却不停读书的,初中、高中,再到师专,再后就分配在家乡镇上的初中,经常见到想哥了。他还是原来那样子,脸黑沉,只是身肢壮大了些,也知道他因工作出色,被抽到镇供电所。有一次,我宿舍的电表坏了,想请人来修,父亲当时提菜来学校,他大悟似地说,何不就叫想哥,他介绍,上次在街上偶遇想哥,他别提有多好啦,硬是拽到家里喝酒,他老婆也非常亲热的,乡亲长乡亲短,简直就像至亲一般。很快父亲把他请来后,他搭个椅子,手里执个梅花起子,里戳戳外戳戳,电表很快就鼓捣好了,钱坚决不收,我们请他吃饭,他爽快答应。和父亲移杯换盏间,一股浓浓的情谊溢满席间,这大约是我见到的父亲最尽兴的一回晚餐了。
2012年,我抽调到镇党政办工作,那年夏天,全镇“一抗三保”正酣,有一天,镇里的书记对我说,廖冲村的冯家岭泵站明天可能就要出水了,希望我能去采访写个通讯报道一下。廖冲村是我镇的一个山谷村,三面环山,尽管离吴岭水库近,但因为有山岭阻隔,输水不能到达,多年来村里的几千亩稻田常有干死的。村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建个泵站,翻山越岭把水库水提过来,可是村里财不足,这愿望一直未实现。非常庆幸的是,那年镇供电所获知了村民的夙愿,硬是挤出资金5万多元帮扶,引得各方响应,泵站资金终于筹措到位,供电所又派员工免费帮村安装供电设备。那个中午,我到冯家岭采访,看见想哥和几个电工冒着炎炎烈日,爬在电线杆上拉电线,铆零件,一会儿又爬下来划船从水凼这边把电线扯到那边,浑身衣服全被汗水湿透了。第二天,一股白花花水流终于喷涌而出,廖冲村的书记对我说,想哥们那些电工为了赶在今天出水,昨晚披星戴月,可是一直忙到凌晨2点才收工啊。
我所知道的想哥,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看似普普通通,其实却非常了不起的人,他也许应该就是我们当今流行语说的,一个在做人和工作上都充满并传播正能量的人吧。

故乡秋忆

文苑 2016-09-20 阅读 1.8万 回复 10


迁离故乡多年了,早年生活的老屋早已拆去,但我总难忘怀那个生我养我养的地方,那个地方的山水田畴,那个地方的每一个角落,特别是那里的秋天。
故乡所在的村子叫刘岭村。大洪山余脉从东南方向到江汉平原的过渡地带,低丘坡岭起伏绵延,间杂些低洼冲田,刘岭村就座落其间。我终于不知道这刘岭村名的来由了,总之群山环抱一个地方,西面隔条公路依傍碧波荡漾的中型水库——吴岭水库,曾经我家老屋就在水库另侧的公路边。
故乡刘岭村的地形,现在想来,大约形如古代的金银元宝了:山岭环合中,中间是大片隆起的缓坡地,四围绕着些低洼的冲田傍山。坡岭一常都种些果树、旱作物之类,桔树梨树啦,花生芝麻黄豆啦,田畈里则是一年两熟或者三熟的水稻小麦油菜。刘岭村近十平方公里的范围内,大大小小散布着二三十个湾子,大、小周湾啦,万家巷啦,槽碾湾啦,乌凤岭啦,等等,每个湾子周围都朋生团团绿色的树木,早晚雀鸟叽喳翔飞起落其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童年的记忆里,一年四季,乡亲们都是这样周遭收种,从脚下的土地里刨着生活的希望。
故乡风景于我,最忆最喜的莫若秋天了。田畈里,稻子黄熟了,泛着金子般的色泽,沉甸甸的,压弯茎秆,秋风乍起,摇曳连畴,翻腾起铺天无际的稻海,眯缝出农人丰收喜悦的脸眼。祖母曾经常常对我讲,经了世代的侍弄耕种,这片土地是特别出货的,作物产量高,并不亚于江汉平原幅地,却少了水涝之灾。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童年时代,生活在老家,收获时自家湾子周边田稻总能码起小山似的谷垛堆垒禾场,打场之后,黄澄澄的谷子满囤满仓。那季节,也是我们孩子们最畅快玩乐的时候了,在谷堆草垛间溜下爬上,或在新割田里捡拾谷穗,不知名的雀鸟在稻茬间蹦跳觅食,鲜黄的野菊花藤蔓爬田头,缀饰出这故园质朴绚丽的秋色。
吴岭水库东岸的一片荒坡岭,原是村民房屋连栋聚居的大湾子,祖母告诉我称之为合湾的,解放后因修水库而搬迁了,那地方于是野草灌木丛生。孩提时代,这里也就成了放牛的场所了,童年的我,秋天晚学回来,时常骑乘了家中体型很大的筛角牯牛来这里牧放。荒草地里稀落野生的矮山楂树,缀生些红亮小圆球的果,我们撷摘吃,却肉薄籽渣多,一点一点淡淡的酸甜清味浸润孤寂童年的时光。秋雨后,草地南的一处草丛中总是叠生起厚厚一层的地钱皮,我和祖母发现后,便常去采捡来洗净后拌大蒜叶炒食,那味道格外鲜美,有时还能在黄荆条树蔸下扒出聚集的蘑菇,那颜色暗白水灵的,惊喜出许多快乐的童年时光。
我终于得以领略到故乡山野的秋色了。小学四年级开学不久后一个爽晴的日子,老师组织我们全班到故乡最高的山——胡山南麓住宿割柴去,崔嵬胡山真大真美啊,山脚杂树灌木的叶子都染上斑斓的色彩,柴薪也真多,我们很快打起满满的几板车柴,几日打柴闲暇的时候,我和同学们尽情在胡山秋野、在胡山脚下的肖家坝水库间玩耍,想来真是开心啊。
故乡的秋啊,涂抹了丰收的色彩,挟裹了童年的欢乐,将永铭在我人生的记忆里。


水库边的童年

文苑 2016-03-08 阅读 1.8万 回复 7

人生中年时候,远方的江湖确乎也游赏过不少,但大抵并不留存什么印象,唯觉波光闪影的一团而已,回想起来,还是故乡微小的水库最令人怀思。



水库位于老家村子的后面,本地人称它吴湖,和老屋间仅隔着一道渠堤和公路,我刚记事时,那时渠堤还未修,屋后杂布着一片烂坟地,公路上驰过的汽车抖来的风,能披开坟堆上的茂草,扬起一路的石尘。



我们小兄弟那时最大愿望就是能过公路,到水库边的草丛里去捡野鸭蛋,据搞鱼借宿的大人讲,秋冬野鸭栖集的时候,叫声十几里外都能听见,它们的蛋,往往就白花花地窝布在岸草间,随便就可踩碰到的。于是我们就试图到路边,可一听到远远开来汽车的汹汹笛声,就吓得直往回跑。



这事很快让祖母知道了,整天忧心忡忡的样子。终于有一日,她把我们拉到了床沿边,一脸正经地说:



“你们知道吗,汽车里是专抓小孩的。”



“啊,是吗?”我们睁了惊惧的眼问。”



“是的,趁你们玩兴正浓的时候,车就陡停了,里面往往突然蹿出四五个壮汉来,拽起你就走,你们的小表哥社平就这样被掳走了......”



我们那时并不知道所谓人贩是怎么一回事,只是无端地觉得大概凶煞如连环书上的屠户,脯间长满胸毛,夜里梦到都害怕的。



祖母的骗术果然很有效,连续几天我们都不敢上公路了。有时候不小心藏猫猫藏到屋后,听到汽车声,就赶紧躲到坟茔长草的墓碣下,等汽车走远,才伸出头来,撒腿跑回家。



事态渐渐地平息了,以后再也没听到小孩被抓的事,而小表哥社平则似乎一直安然地在乌凤岭的禾场前打拐枣吃,确乎从来没被抓走过,他也不知道被抓的事。



六七岁的时候,渠堤筑起来了,堤上又栽起密密的法国梧桐,老屋和公路间终于有了重重屏障,祖母总算放了心。



八岁那年的一个黄昏,我终于跟着父亲,越过公路,到向往已久的吴湖去了。那时库水早远远地浅退下去,坦露出湖底的七里畈来,弥生出一派如绿地毯般的芳菲,我们家其时已临断粮,父亲带领我们,挎着篮子,满地里俯寻野菜,好回去洗切了,烧煮当饭吃。远望湖底各处,点点稠布的尽是类我饥饿的人们,在雾霭朦胧的深秋晚间,在凄凄无际的荒草原上,寻觅他们对于生存的渴望。



命运却偏将不幸安排到我的头上,九岁那年的下午,我在屋前土场上玩耍时,被放在地上的竹篮绊倒,胳臂跌断了,我顿时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回柴屋的稻草上滚地痛哭,而祖母又不在家。我只好到水库边找打猪草的父亲去,他赶紧回来。接连几周,他背着沉沉的我,渡沙洋,走雁门,联系四问,费尽周折,终于寻访到一位年老的乡医,将我的骨头捏正上夹,后来才长愈合了。



贫苦的日子自有很多的穷快活,十岁那年学会游泳后,我终于可无惧地常到吴湖去了。那些年湖底总是干涸的,水退露出的堰塘里,鱼格外多。夏天炎热的中午,村子里的玩伴们常常带上鱼具,牵了自家的水牛,结伴到七里畈去反堰。我们一般选择一口面积较小的水域,人和牛先都下去,人戏牛急,竭力搅扰,待鱼们耐不住,都浮头翕嘴,再用网兜从底里冷不丁地舀。等收获完毕,往往太阳才刚偏西,牛儿们却早上岸吃到肚鼓无窝了。 这样地一举两得,不仅晚间可尝到鲜,而且能快乐地消耗掉难捱的放牛时间。



七里畈那时委实是我的一块乐土。每每晚学回来,我总爱到那里去揪猪草,夜窝草趴地蔓生,叶下缀挂着蝴蝶似的小黄花,猪特爱吃,碾子堰台下聚生很多,我就牵连不断地拔起来,夜黑时分,总能听到祖母过公路来急促呼唤回家吃饭的声音。



十二岁那年夏天雨后的一个傍晚,水库里的水涨起来了。村里的大人都背了竹栅罩鱼去,我也跟随前往。在高高的水草丛中穿行,天黑时,人都走散了,又下起小雨,伸手不见五指,迷失方向的我急得东西走动起来。幸好这时东闸的灯亮了,正当我朝着灯光走,好不容易越过沟坎,爬上公路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熟悉的呼唤声。这来的正是祖母,昏暗的马灯下,她的衣服全淋湿了,头发耷拉着,看到我,现出格外惊喜而轻松的神情,然后将我一把揽进怀里。



艰辛厚爱的童年时光很快地过去了。从十六岁起,我不得不离开吴湖,到远方的异地读书去,只有每年假期回来,才能到水库边看看。祖母渐渐老了,终在我读高三那年故去,埋在了湖岸高坡的祖墓地里。又过了十五年,在我人生中年旅程之中的时候,劳苦一生的父亲也逝别了,他的魂灵也落根到了先祖的坟冢间,同祖母及先辈们共同无语守望着那一碧起伏四季的湖水。每年清明时候,我们兄弟们都要相约到墓地去,烧祭揖拜,默立沉想,似乎又听到祖母急促呼唤的声音,并且看到父亲艰辛劳爱的背影了,也就更添加我们的沉重,而眼眸早酸热了。

深情怀念我的祖母

文苑 2016-03-08 阅读 1.7万 回复 7

多年以前,在一个阴冷的清明节的上午,我独自一人,伫立在山中的坟冢间,凭吊地中的祖母。四周很寂静,偶然一阵山风吹过,松树林发出波涛似的声响。我俯首折挂、揖拜,生前祖母的许多往事又历历回闪在眼前,噙出满眼的泪花。

年少的时候,曾经有一日 ,是夏天的雨后,吴岭水库里的水涨起来了,村里的大人们都背了竹罩笼鱼去,我也跟随前往。在一望无边的赛人高的水草丛中穿行,不觉天黑下来
,人都走散了。又下起小雨,伸手不见五指,迷失方向的我急得东西走动起来。幸好这时东闸的灯亮了,正当我朝着灯光走,好不容易越过沟坎,爬上公路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熟悉的呼唤声,这来的正是年迈的祖母,昏黄的马灯光下,她的衣服全淋湿了,头发耷拉着,看到我,脸上现出格外欣喜和轻松的神情,然后将我一把揽进怀里。

从我能记事时起,曾经常常,几乎是每一天,天不亮,祖母就起床了 ,烧早饭火准备孩子们吃后上学。她的上身穿一件蓝色的布褂,下身是一条青色的裤子,尖头平底布鞋,执着煤油灯盏蹒跚地走,蓝布褂的身形移动在灶台和水缸间。待到孩子们起床洗漱毕,饭菜已热热地做好放在锅里了。

我读小学的时候,父母在集体社做工,总不在家,每每午学回来,常看见年迈的祖母头戴一顶草帽,坐在禾场中间的炎天烈日里整柴禾:把拿起人长的柴棍来了,我的祖母;抵住膝盖咬牙拗断了,我的祖母;折叠扎草后赶快弃掷接连,我的祖母,进屋揭开锅盖看时,饭菜早热腾腾地做好温在锅里。黄昏时分,每见她倚门张望孙子们晚学的归来。

母亲曾经对我们讲,这祖母实际上是她自己母亲 ,他本是熊家岭山中人,二十一岁嫁到水库边来,生育两女,不幸祖父才三十七岁就病故了,她一个人独立支撑,硬是把母亲们俩姊妹抚养成人并且招赘和出嫁,等到孙子们降生,她把全部的爱又都倾注到我们兄妹身上,一个个精心哺喂拉扯大。幼小时候,我和妹妹同睡在祖母床上,我们在床上玩耍嬉戏,我说是我的祖母,妹妹说是妹妹的祖母,互相拉扯争执趣味,孩子们面团似的身体在祖母身上滚来滚去,祖母抚着我们,脸上现出倍加慈爱的神情。

我们那时最大的害怕就是祖母的死去。十一岁那年一个阴天的上午,祖母搭着椅子在碗柜顶上翻东西时不慎栽倒了,脑后一时血流如注,我们都吓呆了,只知道围上去紧紧的拥着她,轻轻地呼唤她,心中忐忑不安,深怕有什么不测,幸好下午医生来缝了几针,说还不要紧,我们揪紧的心才放下来。有一个夜里,我竟梦见祖母死了,头前燃着蜡烛,胸窝里还放着鸡蛋,我抢地伤心地哭啊哭,直到哭醒过来,摸摸床沿才知道是做梦,而祖母就鼾声起伏地睡在旁边,仍近近地和我们在一起,我便倍感到踏实,再安然地睡去了。

我终于不能常常和祖母在一起了,初中毕业后,我就到县城重点高中去读书,只有每年寒暑假回来,才能和祖母相守一段时间,帮她做些事。祖母更加老了,她也知道自己在世的时日不多,格外念想亲人,我们孙子们每次离家同她告别时,她就像喜欢赶路的孩子似的,总要拄着拐杖送很远的路程,然后默立凝望,而眼界也分明早有泪痕了。就在我读高二那年的一天,祖母坐椅上理完菜准备起身时,陡然半身偏瘫,从此卧床不起。

最难忘高中毕业那年。那一年夏天,参加完高考后的我,从学校回到家中,就终日闭门不出。我心里很沮伤,因为这是我第二次高考了,第一次的失败已经使家人伤透了心,这一次又发挥不太好。我关在屋里,惴惴不安地等待高考分数的下来,祖母整日躺在床上,很少有动静。终于有一天,母亲过去柴屋那边拿柴把,忽然听到一阵微弱的声响,母亲忙上前去,扒开蚊帐,只见祖母攒尽全力伸起头来了,用极其虚弱的声音问,明儿(我的小名)考上大学了吗,然后似乎很绝望地叹口气,脸眼都木然暗去,头便垂坠在床枕边,不几天,祖母就去世了。后来母亲把这事告诉我,我的泪马上来了。

















前后的时间很快地过去了,晃然间敬爱的祖母逝别人世已经二十多年了,我自己也早远去了倍受呵护厚爱的幼少时代,步入为人父为人子的中年时候,整天忙碌不息。在如云烟般消散着的岁月里,我的眼前却总挥不去祖母的音容笑貌,我知道,我再也无法报偿祖母的深恩大德了,这无疑将成为我永生的遗憾。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我只能以这样的几段文字,聊以奠怀长眠九泉之下的祖母,而自己也再得到一次情感的涤荡和心灵的净化了。


难忘儿时的皮影戏

文苑 2016-03-05 阅读 1.9万 回复 12

皮影戏,是我国的一种优秀的民间传统艺术,儿时我几乎每年过春节都看,因此在脑海里留下了许多关于皮影戏的美好记忆。



小时候,住在农村老家,每年元宵节前,大年将尽时,大队里都要请唱皮影,那纯乎就是本地上了年纪人们的一道精神大餐了,现在想,他们那时对于皮影戏的向往,简直就赛过了今天人们对央视春晚的渴盼,是最为享受的事情。记得我那个现已去世多年的老舅爹那时就特别爱看,每次大队部唱皮影,他总早早地搬了椅子去到场守候,一直到戏散台拆才回,连续几天,天天如此,现在想起他看皮影戏的那种贪婪样儿,还记忆犹新,真可称为恨不得钻到屏幕里去了,他的儿子,当时四十多岁的保香叔也是一个超级的皮影戏迷,每年春节一过,他总要撺掇村里的一批老年戏迷造势怂恿村支书请唱,有时村里没钱出,他们几个甚至联合垫资,不把戏班接来不休。



村里唱皮影,不仅是老人们的精神美餐,而且在我们孩子们也是一件乐事。一听说大队要唱皮影了,我们孩子在稻垛间玩得确乎也格外起劲,晚餐一放下碗筷,就三五成群地结伴去,从村子到大队部十几地,我们往往急不择路,踏踩田畴夜露去,衣服口袋里往往塞些麻糖瓜子花生之类,嘴里不停吃嗑着,一边欢快说笑打闹,别提有多高兴了,听着脚底鞋子触擦稻茬的唰唰声响,看着簇身而来满眼冬日田野里的迷蒙夜色,我们身体似乎都舒展到无限的大,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自由快乐和放松。



到目的地了,台前早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有本村的,也有外村的,甚至有本村人把他们城里的老龄亲戚们都接来看了,听到锣响戏开,人们都就伸颈注目地看,那妙趣横生的叙说独白,那诙谐幽默的逗趣调侃,以及那抑扬悦耳的渔鼓伴奏,入耳润心,使人感觉到格外的美妙和舒爽。我们小孩最爱看战争对打的场景了,到屏上飞跃腾打起时,大家都又聚起精神来看,几个回合下来,一方终于抵挡不住,连续败退几屏,忽听得一声惊堂木响,对方陡然反向一击,几下子将坏人制死了,我们就露出释心开怀的笑。



我们那时看皮影戏,往往中途看着看着,就放起鞭炮,锣鼓响起来了,接着就见有人手托红漆大木盘,递到台上去,这是在给唱戏的师傅们呈进供奉,我们这里称之谓供腰台,这时我们小孩们往往就钻到台子后面去透过台子的进口看里内,只见上面琳琅排挂着许多油彩晃亮的皮影子,男女主唱的师傅都侧立两旁,伴奏哼吟的师傅们则坐后面,分工细致明晰有序,难怪他们能唱得这么好。皮影戏结束,夜往往已经很深了,我们也眼疲困顿,呵欠不断了,就尽兴而返,脑子里还在回味着刚才的一幕幕,有几个兴奋的大人还在哼唱那几句押韵的话:看牛皮、熬眼皮、半夜回家撞鼓皮,老婆挨眉捏闷脾



三十多年过去了,现在在乡下很少看到有流动演出的皮影戏班了,真希望这种民间优秀的传统艺术能够更加继承发扬光大,能够有更多的传人,使今天的人们也能足足地过一把皮影戏的瘾,使他们的精神生活也能更加丰富精美一些。

查看更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