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v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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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常会跟别人说,我说湖北人。尽管这句话听起来从来都没有什么说服力。

我记忆中的天门,是那样的温软。它从来就不是一个让你第一眼就会喜欢上的城市,也从来就没有得天独厚的优越资源。然而就是这样的天门,这样的家乡,培育出了这样的许许多多奋斗着生存的儿女们。

朋友们常常会问,你说你是湖北人,那介绍介绍你的家乡吧。每每到这个时候,我总是会有那么一时的语塞。所以朋友们会说,你明明就是深圳人嘛,偏要装自己是湖北人。的确,似乎二十一年以来,我从来就不曾仔细去思考,天门,这个所谓的家乡,于我的意义。

的确,对于从小跟着父母移居深圳的我来讲,天门对我来说是那么的陌生,我跟在深圳长大所有的城市女生们一样,在深圳念书,说着粤语国语英语,会买很多漂亮的衣服,会早恋,会每天化着很精致的妆出门,有时候会踩着细细的高跟鞋走在这个城市干净的马路上,会看很多的美剧,会跟男朋友去泰国日本韩国料理,会隔上一段时间去做个spa,会有很多外国的朋友们,会在休闲的时候跟朋友们开车去玩,会几个月一次去香港好好shopping一番,会在夜幕降临的时候,精心打扮,跟朋友们一起流连于灯红酒绿的酒吧和KTV...于是,那个仅仅存在于我稀薄记忆中的天门,从此被我渐渐遗忘。

偶尔的时候,父母在家讲着天门话,要是有一些谚语或者是特别土的措辞,我还会问,什么意思?

但是离乡这么多年的我,对于记忆中的天门,有时候,的确是有着一种神往的心态。还记得实验小学校门口通向操场那两个长长的斜坡,还记得一年级时候写到手软都写不完的作业,还记得英语老师不很标准的发音,还记得一种很好吃的叫“顶糕”的小吃,还记得那时候才卖五毛钱一个的锅盔,还记得东湖的炒田螺,会去疗养院钓龙虾,这些都还记得的。这些所有的种种,构成了我对于天门,对于在天门短的可怜的童年的大部分的回忆。

在我印象中的家乡,一直都是那么美,一直都以为,只要有一天我回去,她仍然会像母亲一样,让我在她的怀抱里撒娇任性。

这样天真的想法,知道大一的时候回了一次天门,才被残忍的现实粉碎,直到那一次,我才发现,原来少小离家的我,早已经和我的家乡是那么格格不入。初见的第一眼,感觉是温暖的。初来乍到,阔别十多年第一眼看见天门的时候,她还是那么熟悉,这么多年,街道的布局不曾变过。然而,渐渐地,我却发现,偌大的城区没有一个像样的shopping mall,唯一一个还看得上去的超市是中百仓储;在深圳经常开着车穿梭于车水马龙从不畏惧的我,在天门的街道上居然觉得举步维艰,天门街道上单车和行人实在太多,街道又窄,稍有不慎就会撞到人;十点以后再出门基本上商店都关门了;见到了儿时的好朋友,她高兴的跟我说买了一瓶玉兰油,说这个牌子好,问我用什么牌子,而我说出的牌子,她一头雾水基本没听过;想跟她聊聊,问她附近有没有星巴克,她带着炫耀的神情说我基本上每个星期都要去一次“德克士”;眉飞色舞地跟我说某某某已经不是CN了在天门要怎么嫁得掉。。。跟她的谈话中,我如此清晰的看到了我和她,不,是我和天门之间那条清晰的鸿沟。

怪谁呢?可以怪深圳吗,这个我长大的城市。深圳,车水马龙基本上不会有单车在马路上走;有着众多国际品牌的旗舰店;众多的五星级酒店;我跟我的朋友们,基本上就没有用过玉兰油,我们用着的,都是去香港买回来的高级化妆品;这个城市的麦当劳肯德基遍地开着,但是绝对不会有人把它们当成一种奢侈;十点以后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周围只有实在是丑的找不到男朋友的女生才会是CN。。。

我在深圳的十多年,念完了我的初中高中,念完了大学,度过了我人生中最重要的成长时期。如今已经申请到纽约大学硕士学位的我,在就要远行的一刻,看着护照上写的出生地,突然就这么心痛的想起了我的家乡,天门。我不知道,是我弄丢了我的家乡,还是,它狠狠地抛弃了我。天门,我还是愿意称呼它为我的天门。它是我的母亲我的根,是这一辈子永远都不愿断绝的牵挂,它是我心头的一根刺,每每想起,都会隐隐的痛。

愿我下一次回归的时候,能感受到天门,母亲般的情怀跟温柔。

写在几天之后(这个回复本来是我在29楼回的,现在把它复制到首页来):
今天登陆认真看了楼下各位褒贬不一的回复。
首先感谢大家对我的欢迎。也感各种对我支持的声音
当然也有说我在炫耀的声音。
其实我想说的是,我本意并非炫耀,深思之后,也自知拿天门与深圳相比似乎欠妥。如果让各位乡亲觉得看着这篇文章心里头不舒服了,在此给大家道个歉。但是我最初想表达的意思是,天门是我的故乡我的根,是一辈子都不愿断绝的情愫跟思念,她赋予我聪明的头脑,扎实的学习基础,坚强的人格跟勇于拼搏的精神。天门是一种流淌在我血液里的精魂。
而深圳对于我来说,是我的第二故乡。说实话,在成长的过程中,深圳这个城市给与我的影响之大,恐怕这一辈子再难有第二个城市能及。天门赋予了我生命,而深圳教会了我成长。天门铸造了我的根基和精魂,而深圳雕琢出了我的人生观、价值观以及对这个世界的看法。我的人生阅历不多,曾经常住过的地方除了天门,就是深圳。在即将离开的时候,我想到了天门,多年以后再次探望故乡,她所带给我的震惊、遗憾和希望她蒸蒸日上的憧憬。爱之深、责之切。的确在多年不回故乡,一旦回到故乡之后,那种理想与现实中的差距,我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切身体会。那种感觉,就如同游走在外的儿女回到家,看着白发苍苍的母亲还穿着十几年前的同一件旧衣裳,初见,甚是亲切;再思,心痛不已。
就如同我在文中说的,天门是我的母亲我的根。我绝对没有想过要通过深圳的繁荣去比对天门如今的止步不前。这一种对比,是一种不自觉的对比。因为在我短短人生二十年中,所熟识了解的,除了故乡天门,就只剩下深圳了。总是会难免不自觉地把他们对比一番。请你们相信,当我写下我的天门这四个字的时候,我是爱着她的,正如同你们一样的爱她。写下这篇文章的时候,心中带着的除了有一种痛心,还有一种深深的祝福和希冀。楼上有朋友说,如果对天门有感情的话,希望回天门创造跟投资。在此先谢谢这位朋友对小女寄予的厚望。他日若学有所成,有能力投资,在有其他城市能与天门竞争,同等条件下肯定会首选自己的家乡,这毋庸置疑。
想说的想写的就这么多吧。希望家乡能越来越好。也希望各位家乡的优秀儿女们家庭幸福,身体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