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求不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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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施渡

文苑 2015-05-26 阅读 2.8万 回复 67


王施渡是一个地名。出天门市北门是永丰村,再往北走一点就到了湾坝村,从湾坝村折向东不远是庙台村,再过去就是王施村了。外面上了年纪的人喜欢把王施村称为王施渡。这个村子的人却不用王施渡作为全村的统称。他们心理沿袭的王施渡,在现在王施四组。那里才是王施古渡的准确地点。王施河九道弯,蜿蜒曲折,仿佛一条虬龙盘踞在王施村的小小版图上。这条河以前河槽很深,河面宽阔,顺着水路走罗家湖可以到张家大湖,往北通应城,往东可以下汉口。西面是浩瀚无边的风波湖,南边走青龙河或者谌桥河,便可以出府河。可谓水路迢迢,四通八达。王施古渡往东二百多米,就到了三组和五组交界的地方,河道在这里有个折弯,形成大片冲积而成的河滩。王施河九道弯,只有这道弯有个名字,叫河娃。这名字一听就像人名。河娃的边上,与河堤相隔两米的地方,有个突兀而起的土台。人们叫它殡台。殡台上荒草丛生,数百年前就存在。就这么一个土垒起的台子,历经数百年的风雨,依然倔强地站在清清的河水边上。当地人说这是神灵的力量对殡台的呵护。他们会严嘱所有的小孩不可以上殡台玩耍,并且自觉不对殡台动一锹一锄。王施,最开始它不是这里的地名,也不是这条河流的名字,它是一个人的名字,一个善良美丽的女子的名字。为什么一道河湾会有一个像人一样的名字?为什么一个土台会叫殡台?为什么这个地方这条河流会以一个女子的名字命名?这里面当然有很多故事。那些事很久远了,发生在六百多年前。河流在阳光下安静地冥想,那些动人的往事氤氲在波光下面深深的幽蓝里,悸动若隐若现……

火烧云(小说连载)

文苑 2015-03-20 阅读 1.8万 回复 49


昨天应叨叨兄之约编一个故事。有空就来写一点,随时更新。

回家三十五天,就有三十三天在相亲,就大年三十和元宵节消停了两天,紫玉觉得快要疯了。 妈妈下了死命令:今年你哪儿也别想去,就给我在家呆着相亲。一天相不中,一天就别想出去。 三月的田野色彩斑斓,黄灿灿的油菜花和绿油油的麦苗卯足了劲挤占着视野。房子前后三两株桃树顶着满冠嫣红,阳光下灼灼其华。偶有轻风拂过,便有花瓣飘飘荡荡纷落下来,仿佛几点红雨。 万事万物都在舒展着独特的身姿显露生机展示美丽,这大好的春色和我有半毛钱关系吗?紫玉觉得自己是一片黯淡的秋叶不合时宜地飘落到了这个闹腾腾的世界。 妈妈是一名教师。紫玉读小学的时候,妈妈申请到小学任教。几乎所有的课余时间都有妈妈在边上,辅导她的各门功课。紫玉读初中了,妈妈又申请调到紫玉所在的中学,照顾她的饮食起居,辅导她的功课,再就是给她讲这个社会的复杂凶险,以及男人和男孩子的凶狠可怕。紫玉读高中了,妈妈又到处走关系调到她的学校,继续照顾她的饮食起居,继续辅导她的功课,继续给她讲社会的复杂凶险,以及男人和男孩子的凶狠可怕。 所有接近紫玉的孩子妈妈都会仔细盘问。女孩子要问她的学习成绩和品性,妈妈可以让她有选择地交往。男孩子一概封杀。妈妈经常嘱咐:不要和男孩子说话,不要和男孩子有身体接触。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聊最具有破坏力和伤害性的生物,如果不严加防范,他们会害你学习成绩下降,害你声名扫地,害你一辈子不得安宁…… 高三那年的某一天放学的时候,紫玉低着头走在林荫道上,同班的刁柯把一张纸条塞在她手上大步离去。触手的感觉有如电击,烫热感顺着手肘传遍全身,紫玉两腿发软再也迈不出一步。她感到浑身的血液都往脑门冲去,一阵阵晕眩。一颗心像受了惊吓的小鹿不要命地往咽喉处撞。 好半天她抖抖地打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你灿烂的眼眸,袭击了我心尖柔软的那一块。每次看到你,我就在抖,我知道我在发抖。 紫玉眼泪都出来,不是感动的,全是吓的,她心里哀叫道:死刁柯,你抖什么抖呀,比我抖得厉害吗?

丛林深处

文苑 2015-01-23 阅读 1.9万 回复 31


大白天是西西睡觉的时间,到了晚上他才出来活动。 西西居住的地方是一个绿色的世界。矮矮的绊根草紧贴着地面四处蔓延,在松软的泥土里站住脚再向前慢慢挺进。如果遇到一场雨,牛筋草就嗖嗖地往上长,西西能听到牛筋草骨节拉开的吱吱声。还有狗尾巴草,宽宽的叶片高高地举起来,宝贝一样护着当中那一根又细又长的秆,秆的顶端是毛茸茸的草籽,仿佛狗的尾巴一般。还有开着白花的野胡萝卜,点缀着鲜红果实的蛇莓,叶片又阔又大长满尖刺的苍耳,还有气味怪怪的艾草,还有翠生生开着大朵红花的菖蒲…… 白天西西就躲在浓荫里的土坷垃底下,缩进他的硬壳里呼呼大睡。等到夜幕降临,空气变得清凉而潮湿,西西就缓缓伸出两只触角,前后左右一阵探索,空气里感觉不到异常的声响和震动,他就把软软的身子伸出来,背着小小的硬壳开始爬行,去寻找他的食物,或者在这片绿色的世界里闲逛。 一天,西西绕过一条壮硕的草根,看到一对惊喜的眼睛。泥泥,西西的心里立刻冒出一个名字。因为她看上去灰头土脸的,满身像涂了一层脏脏的泥。她要不叫泥泥才奇怪了。 西西到哪里,泥泥就跟到哪里。她有着无穷无尽的话题和层出不穷的问题。西西觉得日子多得腻歪,每天的无聊难以打发,有个跟班倒也是件不坏的事儿。 除了吃和玩,西西对生活没有更多的想法,在他的爱情来临之前,他从来不觉得有什么需要去追求去寻找。 那个晚上,西西和泥泥吃了一片鲜嫩的荠菜叶芽,吃饱了泥泥又开始讲两只蚂蚁打架的趣事。泥泥就这一个笑话,也不知道讲到多少遍了,她讲起来依然开心得不行。西西随意地听着,随意地吱唔着,抬起头随意地四处看。很偶然,西西看到了可可。当然可可这个名字也是西西心里一下子冒出来的,因为可可是那样的可心可意,只有可可这个名字适合她。只一眼,西西的胸膛里就鼓胀起饱满的情绪,那是爱情,再也没有其他。 泥泥讲到开心处,发现西西那边好久没有回应了,转头一看,看到了他迷恋的眼神,顺着眼神看上去,泥泥也看到了可可。 可可就在牛筋草的叶尖上,皎洁而通透,散发着朦胧淡雅的光芒。因为可可,世界变得清朗而柔和。一个晚上,西西看着可可从牛筋草的叶尖挪到蓟菜的叶尖,再滑到野胡萝卜的叶尖,再缓缓飘到狗尾巴草的叶尖,再慢慢消失在西边。一个晚上,泥泥一会儿看看西西,一会儿看看可可,再也开心不起来。 接下来的很多个夜晚,西西欣喜地看着可可出来,再忧伤地看着她消失。他看着她从纤瘦到丰盈,再从丰盈到纤瘦。可可一连几天不出来的时候,西西觉得自己的绝望就像这漆黑的夜一样无边无际。 这么多个夜晚,泥泥就呆在西西的身边,一句话不说。她感觉夜晚像一个冰凉的深渊,她的心怎么也落不到底。 可可再次出来的时候,西西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他对泥泥说他要去向可可表白。他要爬上高高的草叶去牵着可可的手,诉说思念和爱慕。 口齿伶俐的泥泥说不出一句简单的祝语。她慢慢缩进去,把自己掩藏在小小的硬壳里。 表白爱情是一件激动人心的事儿。太阳还没有下山,西西再也不能安睡,时不时探出头心神不宁地望向东方。东边是浩瀚的草丛,森林一般。繁密的草叶上方,有云霞在燃烧,仿佛西西心里爱情的火焰。 云霞开始暗淡起来,西西的触角感受到空气里弥漫起一丝清凉的湿,这让他精神抖擞,浑身充满了力量。就要去追寻他的爱情了,马上就要出发了。他的胸膛火热起来,一阵阵热流传向每一个细胞。他赶紧把身子从硬壳里探出来,将胸腹紧紧地贴在清凉的泥土上,才能稍微平抑内心的激动。他的触角四处摇晃,接收到的都是满意的信息。 西西中气十足地喊道:“泥泥,祝福我!” 泥泥使劲挤出点比哭还难看的笑意,没精打采地说:“祝福你。” 西西的腹部每一条横褶都开始坚定而愉悦地蠕动,向着爱情开始了极速奔跑。 看着西西欢欣鼓舞地离去,泥泥心里一酸,热泪已经贮满眼眶。 在天黑下来的时候,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西西已经从他藏身的落叶下出来,沿着绊根草的一条细茎往上敏捷地攀爬了半寸高。西西对自己今天表现出来的力量和速度很满意,这让他充满了自信,对爱情对未来也充满自信。他要赶去绊根草的叶尖上等候可可的到来。 天黑了,东边遥远的天边泛起依稀的光芒,这是可可要过来的前奏。西西更加努力地攀爬。等他绕过两个叶柄,柔和的清辉已经透过叶子的缝隙洒下来。可可,等等我。西西着急起来,使劲爬上绊根草最高的一个叶柄,顺着叶子的坡度向这棵草的最高点冲刺。可可,我来了!可可,我爱你!可可,请你一定一定要接受我的爱!终于,他来到了绊根草的最高点,喘着气抬头仰望可可每天过来的方向,那一刻他突然沮丧起来,光辉四射柔美绝伦可心可意的可可站在一株更高的牛筋草的叶尖上。西西要返回地面再爬上那株牛筋草,那是一段漫长的路程,这个夜晚他即使一刻不停地奔跑,只怕也很难到达。 爱情是神奇的。西西被爱情赋予了神奇的力量,他决定马上动身赶赴牛筋草的顶端。为了节省时间,他把软体收缩进自己的硬壳。地球的吸引力让他在草叶上滚动起来,然后他感到自己飞了起来,因为失重造成的简短晕眩后,可可感受到了重重的一击。他蜷缩在硬壳里的软体被一股强力挤压得差点爆裂开来,晕眩和疼痛让他紧紧地蜷缩向硬壳深处。 良久过后,西西终于可以动弹了,他又探出身子,向牛筋草发起了迅猛的冲刺。 通过艰苦卓绝的跋涉,牛津草终于被西西征服。顾不上身体被倒刺挂出的伤,西西四处张望,但见夜空浩渺银河迢迢,可可站在不知道比牛筋草高了多少的天幕上缓缓前行。他俩一个在天之高,一个处地之厚,其间,有着天与壤的距离。 一阵冰凉袭来,西西闭上眼睛,慢慢缩进硬壳。再次跌落地面的时候,他晕了过去。 牛筋草比绊根草高很多,这一下西西摔得不轻,身体和内心都受到重创。多亏了泥泥,每天给他找来最鲜嫩可口的叶芽,每天给他讲蚂蚁打架的笑话。 泥泥讲到高兴处,笑得前仰后合的。西西勉强笑了几下,感动地说:“泥泥,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泥泥老实巴交地说:“你这么帅,我除了对你好,还能怎么样?” 西西哈哈大笑起来,他很开心,泥泥终于讲出了一个特别好笑的笑话。 泥泥也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西西的身体很快恢复过来,日子又回到先前慵懒的节奏。白天他们躲在土坷垃里睡觉,晚上再出来找点吃的,吃饱了就闲逛,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那天,泥泥又兴高采烈地开始讲蚂蚁打架的笑话,西西还是随意地回应着,随意地四处看。偶然地,他就看到了莹莹。当然,莹莹这个名字也是他心里一下子冒出来的。 莹莹正飞落下来,穿过泥胡菜淡紫的花蕾,又从野茼蒿的叶底慢慢掠过来。她的身上有黄黄绿绿的光,一闪一闪,仿佛仙子提着宫灯在花草丛中夜游。莹莹的妖媚对于西西是一种要命的魅惑。西西变得如痴如醉。 泥泥讲着笑话,侧目看到他迷恋的眼光。顺着眼光看过去,泥泥看到莹莹款款地降落一片车前草叶上。在闪烁不定的光影中,莹莹美得如梦似幻。 车前草不高,那片叶子倒卷下来,莹莹几乎就在地面上。 那一下又一下的闪光,是一种不容抗拒的召唤。西西沉醉了,他只有一个想法,莹莹,我来了。是的,我要抱你吻你和你相爱。 西西不由自主地向莹莹而去。 泥泥着急起来,拦住西西的去路叫道:“西西,不可!危险!你忘了我们祖上的训诫吗?这种一闪一闪的东西其实就是吸血鬼,她是来吃我们的!” 西西痴迷地说:“她这么美,怎么可能是魔鬼。她就是我的爱!你让开,你知道吗,阻拦真挚的爱情是一种罪过。” 泥泥哭叫道:“她就是吸血鬼!我不会让你去送死的!” “你让不让?” “不让!” 西西几次要过去,都被泥泥纠缠住不能脱身,心里着急起来,使出蛮力把泥泥掀翻在地。泥泥一个翻滚,撞到一片野蓟的叶子上停了下来,野蓟的一根刺扎进了她柔弱的身子,剧痛让她发出一声惨叫。 西西懒得理会,赶紧向莹莹奔去。泥泥顾不得疼痛,把身子从尖刺上退出来,爬起身就去追赶。 泥泥用尽全力猛追,但西西跑得快,泥泥看着他的身子越来越远,焦急、绝望、伤痛和超负荷的运动量让她感到要崩溃了,她怀疑自己再不停下来会死在这样剧烈的奔跑上。可是她不能停。 西西突然停止了奔跑,泥泥大口喘着气停在西西边上。他们离莹莹已经很近,却有一个和他们一样背着小房子走路的家伙先一步到达。只见他向着莹莹温柔地摆动触角示爱,莹莹娇呼一声从车前草的叶子上一下扑到他的怀里,忘情地亲吻着那个家伙,那家伙全身酥软,闭上眼睛默默地享受着他的艳遇。 西西心里妒火燃烧,恨恨地横了泥泥一眼。要不是泥泥反复阻拦,现在享受甜蜜爱情的应该是他。 泥泥喘着气说:“你横什么?她要爱你,她会和别人这么亲密纠缠?走吧走吧,爱情不是这样的,爱情是倾尽所有的关爱和永不厌足的陪伴。” 人家在甜蜜拥吻,这个时候当然只有离开了。他们看了那个温柔乡最后一眼,这一眼,竟然让他们心惊胆颤起来。只见莹莹把她长长的嘴猛地插进那个家伙的身体,有滋有味地吮吸起来。好一会,那个可怜的家伙身子瘪了下去,而莹莹的肚子却鼓胀起来。莹莹满足地抬起头,翅膀轻盈地一张,又曼妙地飞了起来,闪着魅惑的光,穿过各种草叶的空隙,天使一样飞走了。 泥泥惊叫一声,牵动身上的伤,一下子疼得晕了过去。 泥泥做了很多梦,都和西西有关。最后,莹莹要把嘴插进西西的胸膛了,泥泥大叫一声惊醒过来,睁开眼看到西西就在面前温暖地笑着,原来西西还活着。梦里的悲伤还在,现实里惊喜又来,泥泥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哭倒在西西怀里,哭声里又透着喜悦。 夜晚的草丛是神秘美妙的森林,西西和泥泥在这里慢悠悠地生活,慢悠悠地寻找食物,慢悠悠地寻找爱情。只要爱情在,慢一点不要紧,终究会被找到。 “泥泥,被野蓟刺扎伤的地方还疼吗?” “疼。” “那,我给你讲个笑话?” “好。” “从前,两只蚂蚁一起发现了一粒野麦……” “停!这是我的笑话,不算数不算数。” “那,笑话我讲不好,要不我给你讲点哲理好不好?” “哲理?很高深呢,你讲得来吗?” “当然,你知道的,我这么帅,会有什么可以难倒我的。” “也是,你说吧。” “好。我发现,闪闪发光高高挂着的不会是爱情,明暗难测漂浮不定的也不是爱情。” “那什么才是爱情呢?” “爱情只在凡尘里,是倾尽所有的关爱和永不厌足的陪伴。” “不要,这还是我说的,不算数不算数。” “是你说的,我觉得太对了。按照这个思路,我终于找到了我的爱情。” “找到了吗?谁啊?” “就是那个时刻愿意陪在我身边,遇到危险肯拿她的生命来维护我的人。” “这,这是,这是谁呀?” “泥泥,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 “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 ……

《玉笛飞花》读后

文苑 2014-11-01 阅读 1.3万 回复 16


上周六的下午,我带了一点酒意和一本书回到家。 酒是在熊荟蓉老师家里喝的,十八道菜,两三样好酒,十四个良师益友,怎不让人带点醉意回家呢。 而书是熊荟蓉老师刚刚出版发行的新书《玉笛飞花》。
灯光下,扉页素净淡雅,新书好闻的气息扑鼻而来,心里就有了一些小小的欢喜。 好像有谁说过:“如果房间里没有书,就仿佛一个人没有灵魂。” 我想说,如果没有这本书,房间依然按习惯整洁或者凌乱着,依然让人自在放松。 但房间里多了一本《玉笛飞花》,就有了不同。这本书赋予了房间明显的不同,无端地有了灵动、优雅、精致的感觉。
眼前有了一本《玉笛飞花》,人的内心也有了不同。这本书记载了熊老师的忧欢和思考,是她近年来的心血结晶。看着这本书,心里就觉得很郑重,特别珍惜。 之前承蒙熊老师惠赠过《一念天堂》和《心是莲花开》,《玉笛飞花》是第三本。
在繁忙的教学工作中坚持写作,坚持做到每周一篇精美的文字。据她说,即便是八百字的文章,她开始都写到两千字左右,再压缩删减,力求准确简练鲜明独特。辛勤的笔耕终于换来丰硕的成果,而今《玉笛飞花》出版发行,实在可喜可贺。
我最初接触熊老师的文字,是在她的博客里。当时读她的文章,说不出地惊艳和熨帖。后来认识了熊老师,能够第一时间读到她的新作,而每一次,都能够重温那一份惊艳和熨帖。
熊老师的文字是有魔力的。这些文字让人读到就欲罢不能。 我想,熊老师的文字具有魔力,首先来自她对文字的挚爱和尊重。“这些可爱的文字,她们成群结队,陪伴我的失意安抚我的落寞。一次次,替我发出心灵的颤音。”这是她对文字的挚爱。“我放下过天地,却从未放下过她们。”这是她对文字的尊重。
熊老师的文字具有魔力,更来自于她的品性。认识两年来,我在她的为人和为文里看到两个端端正正大写的字——诚恳。无论对亲人,对朋友,对师尊,对学生,对工作,对文学,她都有着诚恳的爱。她在她挚爱的文字里诚恳地剖开自己的内心,用美丽的语言讲述内心朴实的情感。无论打开她的哪一篇文字,那些普通而诚恳的汉字经她的手组合排列,就成了奇妙精美的方阵,就有了不可阻挡的力量。
熊老师的文字具有魔力,还来自她的经历。生活不仅给她和风丽日杨柳堆烟,也给她凄风苦雨明枪暗箭,她敏锐地感受着喜悦和伤痛,把过往一一种在素净的纸上,她“因此而怒放,花开不熄”。
熊荟蓉老师和她的文字,是我最好的朋友。



妈妈的厨房 文/吴建汉 二零零五年四月二十五日,妈妈因为一场灾祸离开了我们。九年多过去了,妈妈去世前后的各种细节历历在目,我却一直不能形诸文字。只因为这个痛,深入骨髓,实在不敢碰触。 每次在文章里写到妈妈,我只能回忆她给我的深恩厚爱。 回想妈妈,最温暖的莫过于妈妈的厨房。 厨房里妈妈忙碌的身影,叫我们吃饭的声音,还有她汗津津的笑容,现在对于我,有如一场刚刚醒来的梦境。妈妈仿佛还在眼前,现实却隔离了浩荡的阴阳。 在我的记忆里,妈妈有过四个厨房。 最初的厨房,其实很不正规。那时候我们的家还在刘新,矮小破旧的一个瓦屋,后门处的一间偏房拿来做了厨房。我还很小,只记得墙角处用泥块垒起个小灶,灶膛口堆着一些柴禾。正中是一个矮矮的木头架子,架子中间搁置着一副石磨。 记得家里时不时需要用石磨把一些粮食磨成浆或者粉末状。一般都是爸爸拿一根木磨架推去拉来,把石磨转得“呜呜”响。妈妈的手灵巧地一伸一缩,蜻蜓点水一般,趁着磨架转过去的瞬间把粮食喂进下料口。 那时候妈妈非常年轻,二十五岁左右光景。脑后扎着两个小辫子,清秀的脸上专注地微笑着。 爸爸兴致来了会唱起一首歌,歌声高亢而豪迈,那些歌词我记得一些,长大后才知道他唱的是《谁不说俺家乡好》。 爸爸唱歌的时候,妈妈要么跟着和几下,要么就用开心戏谑的眼神盯着爸爸说:“鬼叫鬼叫,像牛吼。” 妈妈的第一个厨房,我的记忆只有这些片段。仔细想来,这个简陋的厨房,承载了妈妈火热的青春时光。她对于父亲对于我们兄妹,对于我们以后的日子,一定有过很多很多甜蜜而美好的憧憬。 因为这个厨房就在屋子里,灶膛火一起,每个房间都是呛人的烟。后来,家里建了第二个厨房。就在屋子的东边,用一些简易的砖木搭起个窄小的厨房。这时候我有大几岁,能记得很多事了。 年关近的时候,很多人来央求妈妈帮忙给做酥饼。妈妈就在厨房里搁上案板,像一个指挥若定的将军,指挥来的妇女称出多少面粉放多少油多少鸡蛋。原料倒在案板上像一个雪白的小山,妈妈兑上水开始揉,身子随着手势摇摆倾斜,头发也会散到前面遮了视线。妈妈的两只手都黏糊着面粉,于是就会叫我过去,把脸凑到我的面前,让我帮她把头发捋到耳后。我的手指在妈妈的发际穿插,那头发是那样的黑亮柔顺。手指头触到妈妈的额头,清凉光滑,似有细汗。妈妈的笑脸就在我的面前,美丽而温柔,眼里闪着开心的光芒。 又香又甜的酥饼做好了,人家会反复称谢,妈妈总是笑嘻嘻地说:“谢什么,小事,拿回去吧,明年我还给你们做。” 在这个厨房,我和妈妈是有很多合作的,不只是帮忙捋头发这么简单。有一年,家里要熬麻糖了。这是一个相当复杂的工程,要起大早,妈妈需要个帮手。我积极报名参加。这一参加,就参加了好几年。 那个早上天没亮,我就被妈妈叫醒了。她一手牵着我,一手端着煤油灯。跃动的灯火中,妈妈清秀的脸庞洋溢着慈爱和喜悦。 来到厨房,妈妈升上火,吩咐我往灶膛里加柴禾。她就在灶台、水缸和大小木盆之间来去忙碌。妈妈有了空闲,就过来灶膛边坐下来,把我搂在怀里,张开十指对着灶火取暖。妈妈的手指腾起灰白的水汽,灶火的映衬下,十指纤细红润仿佛玉一样透亮。北风在屋子外面恣肆地呼吼,我依偎在妈妈怀里,慵懒而舒适。妈妈的怀抱,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暖最安稳的地方,再大的寒冷都不能侵袭。 到了下午,糖水在锅里粘稠起来,变成了糖稀。我们兄妹几个就拿上筷子去锅里挑糖稀吃,在妈妈的身边撞来撞去,妈妈就会叫:“慢点慢点,小心烫到人,把糖稀去冷水里浸一下再吃。”把筷子头上的糖稀在冷水缸里划几下,糖稀很快就凉了下来,一抿就到了嘴里,甜甜的,软软的,好吃极了。 糖熬好起锅了,凉一凉之后还有一道扯糖的工序。扯糖是爸爸的事。石磨的喂料孔里钉上一根木棍,妈妈把糖稀往木棍上放,爸爸一手拿一根木棍就开始搅拌拉扯。麻糖越加越多,越扯越长。扯糖是非常紧张吃力的活,妈妈总是对我说快长大快长大,长大了替换爸爸扯糖。 每次家里要打牙祭,妈妈问我们想吃什么,我们兄妹都会大嚷大叫“煮包子”。妈妈做的煮包子外焦里嫩松软柔滑特别地好吃。这么多年过去,我们回忆起来,妈妈那双巧手做出的煮包子便是我们最好的美食。妈妈去世后,我们再也不曾吃到那么好吃的煮包子。 后来我们家从刘新迁到王施,依然是一间瓦房,比在刘新的时候宽敞了一些。厨房在瓦房的后面。当时我念初中了,平时都住校,只有在周末和假期的时候才能回家。 少年的我变得叛逆、懒散,不知道人生的方向,百无聊赖都不想去做家务。 那时候肚子吃到撑,过不了两个小时就开始饿得慌。饿了就去找妈妈,吩咐她弄点吃的。妈妈如果不忙,就会马上起身给我炒个饭糊个软饼什么的。可她如果忙就让我等一会儿。等了好一会儿还不见妈妈下厨房,再去找她的时候我就会绷起脸,语气也很焦躁。妈妈就赶紧去厨房,一会儿就有一碗热腾腾的食物端过来。而往往我的怨气还在,接过碗的时候还给她一个臭脸。 再到逢年过节,妈妈在厨房里忙不过来的时候叫我去帮忙,我都用各种各样的借口推脱,除非是要吃才会去厨房。 我十六七岁上的一年,妈妈熬好了麻糖。当晚爸爸有事不能很快回来,扯糖的任务责无旁贷地落在了我的肩上。还是那个石磨,妈妈把一根木棒钉在喂料口,一点一点地往上加糖。我拿着两根木棒学着爸爸的样子来回搅动拉扯。母子间亲密无间的协作仿佛有一种魔力,让妈妈的脸上出现了少有的欣喜。我也很受鼓舞,觉得爸爸不在家,我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于是很卖力地扯糖,一锅麻糖扯下来,四肢百骸经络疏通,我冷漠的脸也换上了暖暖的笑意。 如果有谁从门口经过,妈妈就把别人叫进厨房吃麻糖。喋喋不休地炫耀我会扯糖了,还是一个人扯下来的,没有要谁替换。别人夸我懂事力气大,她就欢喜得不住点头不停给别人塞麻糖。 可惜,那时的我依然不能明白,积极地协作和沟通,是增进亲情的最好办法。也没有明白,只有丢开依赖心,一个男孩才能长大。 可惜,少年的心向往远方,向往毫无羁畔的自由,不理解妈妈的艰辛和深爱,不愿意受责任的掣肘,总是用冷淡和暴躁去对待妈妈。 我离妈妈的厨房越来越远。 再后来,我们家把房子粉刷了一下,做了平顶的新厨房,宽敞明亮,厨具齐备,用上了冰箱、电饭煲、液化气。那一副石磨也拿去做了新厨房的基石。 但我却极少在家吃饭,每天总是在外面喝得烂醉才肯回家。妈妈不厌其烦地给我留饭菜,我总是不胜其烦地斥责妈妈多此一举。我把妈妈的细腻体贴当成了负担,竟然希望妈妈少关心我一些,好像那样会让我不安。 偶尔一天在家吃饭,饭菜还没有熟,我踱步到厨房,突然发现妈妈明显老了。她的头发染上了岁月的风霜,脸色显得暗沉,有了深深的抬头纹,眼袋松松的垮下来像两块长多了的皮肉。身子也胖了很多,肩背看上去宽大得有些夸张,手臂因为长期劳动变得非常粗壮。手掌枯燥粗大,和当年抱着我坐在灶膛前烤火的模样已是天壤之别。 妈妈触目惊心地老了,虽然身子骨还很硬朗,但长年累月艰辛地劳作,女人的灵秀被过早地打磨掉了。 已经三十多岁的我,惊觉自己极少回馈妈妈的深爱,痛悔自己极少有温柔的言语去对待妈妈。我开始改变自己。 我尽量回家吃饭,陪妈妈做一些家务,和她说一些轻松的话题。那一年,我破天荒记住了妈妈的生日,早餐的时候,我给了她一些钱,让她去买点衣服。我让她别太劳累,好好保重身体,健健康康地陪我们过日子。妈妈开心得手足无措泪眼婆娑。 原来我不需要做很多,就可以让妈妈开心幸福。原来妈妈要的幸福,如此简单。 在愉快地协作和沟通中,我也体会到了一种幸福,只有妈妈能给的幸福。那是一种懂得、感激和安宁,那是无论跑多远有多少成就用多少酒精刺激也体会不到的幸福。 这种幸福,就在妈妈的融融亲恩里。 这种幸福,只有妈妈能给。 我以为我可以做得更好一些的,我以为我可以给妈妈更多开心和快乐的。 我以为一切都来得及,一切都不算晚。 我以为未来还有很多幸福的时光等着我们母子俩去共同渡过…… 可惜,这样的好时光不到两年,妈妈遭遇了一场灾祸,离开了我们。 九年多了,我依然不能描叙妈妈离去的惨烈,因为那是我此生最大的伤痛,锥心之痛。妈妈走了,再也不曾回来。我欠了她多少深恩厚爱! 妈妈,我的妈妈,儿子饿了,你也不管了吗?你的厨房还在,你的老伴和子女还在,你的孙子孙女也在,你来给我们做一锅煮包子好不好? 妈妈,如果有来生,我还要做你的儿子,我一定温和勤奋,不让你为我担心忧伤。 妈妈,如果有来生,我还要做你的儿子,每天回家吃你给我做的饭菜,每年和你一起熬上一锅香香甜甜的麻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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