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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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感恩您给予我生命。
每个孩子的生日是妈妈的苦难日。

八十年代或者之前:贫困落后、温饱问题已无法解决的小山村很少有人生病去看医生,病了就自己弄些“偏方”给自己治治,好治的见效很快,不好治的也只能拖着熬着,有迷信的人会去问“过阴”的(过阴:传说是可以与阎王爷那班子共事,能算出一个人的什么劫难,能跟阎王讨价还价的人。当然讨价是要他付出代价的,譬如自己折寿什么的,所以过阴人很聪明,只给当事人说什么难、怎么破解,法子可行不可行与他无关,他只管要他该要的钱。人们倒也很默契,只管付钱,从不管什么结果,任何结果也将有一个字去承担——这都是命!),然后按照他的说法去破灾难,确实有部分“命好”的人就平安了,也有一部分人久治不愈失去生命。爷爷、奶奶的另外两个孩子、婶婶的两个哥哥,他们每个人都是那些不幸之一。至于妇人生孩子,就更没见去住医院的,顶多请来村里的产婆处理下,所谓的产婆大概只是比一般的女人多点胆识、多见过几次别人生孩子罢了。产婆也确实需要胆识,一个村子里几百户人家,一家一个媳妇儿要不停地生孩子,到我们80这代最少的也是一家2个孩子,多的四个、五个,这光是接生怕是也忙不过来,血泊、生死里忙碌的活儿......

听姑姑讲:那天很早父亲就下地干活去了,我是被您一个人在房间无声地生下来的,而我也跟您很默契,不哭不闹任由您随便一处理后把我赤裸裸地放在房间一角落冰冷的地上,幸好我是八月离开您的身体来到这个世界的,幸好每天清晨姑姑惯例给您房间的水瓶添水,我得以存活。
长辈们会感叹,您们那个年代小孩不好养。重男轻女加无计划生育使得媳妇儿不停地生孩子,自然有那么多孩子先天缺陷,有那么多孩子活不到几年就死去。于是我就成了前者不幸的其中之一,您的第四个女儿成了后者。

为什么关于您我只有“听他们说”?
他们说:您因为跟奶奶(您的婆婆)闹不和,而父亲偏袒了自己的母亲向您发脾气,于是您喝药自尽了。
我得忍忍眼泪。
去年这个时候我还和田忠舅舅大打出口,第一次和舅舅谈您,我好奇,我兴奋。舅舅说,您是个漂亮的好女人,只是他恨我爸,把您给逼死了,说爸爸活该受苦。当时我就火了,怎么容得有人这样说爸爸!我跟舅舅说:什么原因我不清楚,可她那时有20多岁了吧,怎么受不了一点挫折就想着去死?怎么就不想想自己的乳臭未干的孩子? 这样的妻子,这样的母亲,我恨她。
现在,我不恨。我理解的多了,感悟的多了。
愿您在天堂安详快乐,没有苦难,没有争斗,不用背负辛酸委屈。

可我还是只想说:爸爸,我爱您。
给父亲网购的皮带刚好今天收到。
父亲节,山村老辈儿们大概都不知道有这么个节日。爸爸也不知道。我知道,不过就是个被带了标记的日子。
某天夜晚被父亲遗弃在地上的破旧皮带惊了一身冷汗。活该,近视眼又不配戴眼镜,看皮带躺地上跟蛇一个样。
仔细看那皮带,那大概是很多年前吴妈妈(爸爸的第二任妻子)从她弟弟那儿拿来的他不用了的给父亲用的,扣环已经脱落,皮子也都断裂没有一截完整的。
吴妈妈是县城里大户人家、干部子女,与父亲领结婚证那年父亲35岁。他们是通过在县城生活的亲戚介绍认识的。说也奇怪,36岁的农村单亲爸爸竟和40多岁的县城妈妈“一见钟情”!年龄差异、文化差异、习俗差异、生活水平的差异......
那年我11岁,姐姐13岁。只记得某天下学后回到家在七大婶八大姨的催促下喊一个陌生的女人“妈”。
一声苍白的呼喊,伴着我们慢慢长大。
......

我经常与朋友谈关于爸爸,我始终不愿意聊关于“妈妈”。
即使初中的时候我写过一篇关于您的作文《盼望重生》,被语文老师作为优秀作文念给全班同学听。
五六岁,当同龄的小朋友赖在妈妈的怀抱撒娇妈妈会轻抚他的额头,摔跤了被妈妈心疼地扶起帮忙擦干眼泪轻吻他脸蛋的时候,我盼望妈妈重生;七八岁,当同学牵着妈妈的手,坐在妈妈的腿上开家长会,而我因为父亲繁忙无法到达被老师谴责在会议室之外,一次次与三好学生的奖励失之交臂的时候,我盼望妈妈重生;十二岁,第一次去县城那么远的地方,去一所两千多学生的陌生学校读书,陌生的一切,学习成绩直线下滑,面对住房对面泛黄的路灯感觉害怕的时候,我盼望妈妈重生......

小时候,您总在我的心里。只是您的爱,只在别人那儿,只在我痒痒的眼里,心里从未住过来自您的温暖。

我不愿跟别人聊关于您,因为我无从谈起:一个不到2岁的孩子根本没有记东西的能力,一个80尾巴的孩子竟然找不到一张可以怀念儿时的照片,一个不会美术的孩子根本无法画出别人嘴里描述的模样,一个生活里没有那样故事的孩子跟别人讲不出那样的故事......


父亲节给母亲的一封信 2014/06/15


尾巴

摄影 2014-04-25 阅读 1.9万 回复 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