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嘟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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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文青心中的章华台

文苑 2016-05-13 阅读 2.4万 回复 31



女文青心中的章华台/阿嘟嘟



8日中午坐在从楚潜新韵农庄返回潜江的大巴上,我恨恨地说:“错过了《秦香莲》,错过了章华台,再也不能错过下午的龙虾了!”同座的文友侧过头来,定定地看着我几秒,细声细气地来一句落井下石的同情:“真不知你来潜江干啥的!”
她跟我一样,也因为迷路而掉队而错过了游览章华台。作为女文青,谁的梦里没有一座美轮美奂的章华台,章华台上有着遗世独立的翩翩佳公子?章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今在否?谁的心中没有摇曳过缠绵多情的绿柳,没有相送相别相望的无奈与惆怅?我自作聪明地听出了她的心有戚戚。
五月的潜江,火爆的龙虾鲜艳地红遍大街小巷,据说有家虾店一天有着20万的毛收入,生意形势着实喜大普奔。可坐在虾店里,白酒、黄酒、啤酒及各种饮料壮观地码在桌子上,香喷喷的油焖虾、蒜溶虾、清蒸虾、卤制虾不停地端上桌来,尽管不住地盆里捞着,手里剥着,嘴里吃着,任由面前的虾壳堆起了红艳艳的小山,但情绪,始终差了那么一点点,虾的味道,便也无辜地差了那么一点点了。
真的食不甘味。号称5000亩的芈月花海,层层叠叠的花圃盛开着各色鲜花,五彩缤纷地连缀成一望无际的梯田。因为《芈月传》剧中芈月与章华台的关系,又没有见过章华台的旅游图片,我以为芈月花海即为章华台旧址,便在花海的诱惑下拾级而上,踏着一块块铺在青草丛中的石坎,漫无目的地流连于绚烂的花海之中,不知不觉掉了队。等到得知章华台原来是另一片所在,费尽周折跋涉而去,眼看着那天际飘扬的黄色旌旗越来越近切与清晰时,主力人马已经悠悠折回,正在络绎上车。时已近午,人们都已经饥肠辘辘,要他们等一等吗,容我飞速奔去瞧一眼章华台?话在肚里,终是活生生地闷死了。贪婪地、幽怨地回望近在咫尺的章华台,那个在诗里、在词里、在才子佳人的故事里栉风沐雨的章华台,在恋恋不舍中垂头丧气地登上了返回潜江的车。
文友虽与我同样抱憾,但她昨晚看过湖北省实验花鼓戏剧团演出的《秦香莲》,谢幕后,镁光灯下,笑吟吟地与盛妆的秦香莲等一众演员合影留恋,乌发及腰,罗裙垂地,顾盼间极尽风华绝代状,想必失意并不浓烈。我一边安慰她,更多的是安慰自己,长亭短亭,来日方长;一边又向其他同伴索讨章华台的照片看。同伴特善解人意,说台上没啥,光秃秃的,就几面旗子。但打开手机相册,迎面而来的分明是那种黄尘飞扬、旌旗猎猎的感觉,分明是美女临风而立的诗意画面,分明是二千五百年前的漫长岁月浓缩成电光石火的一瞬……心里真有点不是滋味。
窗外就是曹禺笔下一百多年前的原野吗?绿意葱笼的村庄,正在收割的成片成片的金黄的小麦,高大的钻井架鳞次栉比地屹立在田野上,这是天门没有的景象,也是作为油田所在地的潜江独特的风景吧!呆呆地望着窗外远逝的风景,脑海里突然冒出山阴王子猷“兴尽而返”的典故。我从天门远道而来,跨过了汉江乘兴而来,著名的曹禺故园也只是走马观花,心心念念地奔了章华台而去,结局却是如此滑稽。杨柳枝,芳菲节,可恨年年赠离别。一叶随风忽报秋,纵使君来岂堪折!折与不折,我都来过了。我的“败兴而归”,或许是与章华台缘分未到吧!想到此,不禁略略振作了一些。
回家后,打开了电脑,像打捞失联的旧人般,默默地输入“章华台”与“章台柳”,捞出了一些楚王细腰之类的典故,捞出了章华台是一座非同凡响的楚王宫殿建筑遗址,里面甚至还有一条以紫贝缀砌的宫道,屈原《九歌》也曾咏载,曰"鱼鳞屋兮龙堂,紫贝阙兮朱宫"。但更意外的却是,“章华台”与“章台柳”,竟然一南一北,风马牛不相及。矫情浅薄如我,一直以为章华柳生章华台,纵使长条依旧垂,垂也垂在章华台……
章华台,楚王离宫,被当时誉为“天下第一台”。经考证位于湖北潜江龙湾附近。亦称“细腰宫”,“楚王爱细腰,宫中多饿死”的故事发生地。
章台呢?历史上名章台者有三。一为春秋时楚灵王所建章华台。二为战国时秦昭王于咸阳所建章台,“秦王坐章台见相如,相如奉璧奏秦王”,完璧归赵的故事在此演绎。三为西汉长安城章台街,多以此章台泛指妓院聚集之地,欧阳修有词云,“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
而章台柳,来自于一则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唐朝“大历十才子”之一的韩翃因“安史之乱”与宠姬柳氏分别,后作《章台柳》词以试探之。此词伴随着爱情故事广为流传,“章台柳”也成一词牌名。后世也以章台柳形容窈窕美丽的女子。
起初觉得错过就错过吧,就让章华台一直保持它的神秘,让我心里对远方有个念想。而一旦了解了相关的知识,突然觉得不虚此行了。以前一直囫囵吞枣、不求甚解,对章华台的感知是模糊的,感性的,仅凭“章台”二字就盘根错节地认为章华台与章台柳是同一个地域,有着同样的文化内涵与历史底蕴。现在,它神秘的面纱已经被挑开了,经过了甄别与斧正,曾经镜花水月中诗意朦胧的章华台已经拨云见月,透过历史的尘埃,清晰明朗地来到我面前,一片柳暗花明。抱憾惆怅离别潜江,仅仅才过几日,已是心如明镜,了无挂碍。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不是章华台失去了魅力,而是一旦有了全新的视角,正确的认知会开阔我们面对世界的胸襟,提升我们面对人生的境界。
坐在电脑前,遥遥回望二千五百多年前的五月,楚王宫内,千株碧柳,绿风吹拂,柔条依依,犹如长袖细腰的宫女在暮春时光中嬉戏。章华台还是章华台,只是青青垂柳,不再是文学意义上的章台柳,不是一个女文青心中的章台柳了。


拼 图

文苑 2016-04-15 阅读 1.6万 回复 18

谁会为谁上刀山

文苑 2016-04-14 阅读 2.3万 回复 61


谁会为谁上刀山
阿嘟嘟





晚上打开电视,《探索与发现》正播放着数年前就已经看过的一个节目,讲述“刀杆节”的。不由得和家人开了个玩笑:“做电视就是好啊,史海反复钩沉没人说啥,换了报纸是面都不能见的,一见就是重稿,重大失误,写检讨,扣奖金,一个都跑不了!” “刀杆节”是世世代代生活在怒江边的傈僳族独特的节日。以前一直以为“上刀山、下火海”是文人的杜撰,哪里能想象身怀绝技的少数民族同胞们是如此的惊世骇俗呢。 每年二月初八,傈僳族人沐浴一新,在开阔平坦的场地栽两根碗口粗的树木,每根树木依次插入三十六把钢刀,刀刃向上,雪亮锋利。刀柄上系上五彩小旗帜,彩旗在微风中飘扬,远看就如一架通向天空的彩色云梯。今年的钢刀增加了,插了七十二把。节目开始后,挑选出来的勇士们赤手光脚跳到梯子上,双手紧抓上面的刀面,赤脚斜踩着下层锋利的刀刃,手脚交替,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地向上攀登。每当他们的手掌和脚板迎着锋利的刀刃落下去,电视机前的人也步步惊心,感觉自己也如履刀丛,非常惊悚。每上一层都担心他们划伤,又希望他们站稳,万分揪心。终于,他们稳稳地立于云梯之巅了,吊在喉咙口的心还没放下去,他们竟然又在最高处做了一些类似体操的节目,看上去轻松熟练,丝毫无惧色。下面无数观众喝彩如潮,然后点燃早就准备好的鞭炮热烈庆贺。之后,再换到梯子的另一面,小心地往下退。落到地面后,每一个人都会翘起脚板让大家检验,真是不可思议,那脚板虽然通红,但毫发无伤,令人为他们高超的技艺与勇气击节叫好! 主持人说,傈僳族人庆祝“刀杆节”原本是为了消灾祛病,但“上刀杆、下火海”更体现了这个民族在困难面前的那种“刀山敢上,火海敢下”的精神。这毕竟是一种民俗的表演,那么,寻常的我们,敢于让血肉之躯在尖利的刀刃上跳舞吗?为了爱情,为了事业,即使只作出一个“愿意上刀山下火海”的口头承诺,也多么需要勇气! 在西方婚礼上,神父总会在青年男女交换结婚戒指前翻开《圣经》问对方,你愿意娶她为你的妻子么?照顾她,爱护她,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还是健康,相爱相敬,不离不弃,永远在一起?另一个总是会回答:“我愿意,死亡也不能把我们分离。” 总是为这样庄严的场景与神圣的许诺感动。在承诺之前,他们一定有一个审视内心良知的瞬间,即使有人后来劳燕纷飞,但相信当时在神的面前,每一颗心灵都圣洁无比,都宁愿为了对方的幸福,随时作出牺牲。可是,饥饿、疾病、贫穷、死亡一道道横亘在面前,已令无数轻率的诺言飘散如烟。假如真实的刀山凛然矗立在面前,纵然有美好意愿的支撑,终究会有多少人踩着刀刃步步前行到底呢?刀山的威慑下,凸现的不是人性的虚伪,而是血肉之躯的无奈与脆弱。 在爱情与婚姻之外,很多的冒险无关生死,却关乎人格、荣辱。一次偶然的生死冒险会成就一个英雄人物,如果让一个人去上七十二把钢刀扎成的刀山——我不敢想像,只感到利刃一刀一刀切破手掌与脚板的疼痛,那是凌迟之痛! 想起一位总理的就职演说:“不管前面是地雷阵,还是万丈深渊,我都会勇往直前,义无反顾,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的胆气,他的智慧,曾经让我们引以为自豪,他是我们民族的英雄。我曾经看到过一张保存完好、已经发黄的信笺,上面只写着一段话:为了几百号人的饭碗,不管前面有多少艰难险阻,我都会义无反顾地走下去!后面是署名及日期。我想,即使他失败了,也是个成功的英雄。因为,他以人格、荣辱作最后的武器,为了大众的幸福,在虚拟的刀山上艰难地磨砺过。
平凡的生活里,有人油盐酱醋,家长里短;有人梦枕山河,挑灯看剑。不希望谁去为谁上刀山,只希望现世安稳,岁月静好;做不了英雄,依然祝愿英雄无恙。




美女香车之囧事

文苑 2016-01-12 阅读 1.6万 回复 18


美女香车之囧事
文/阿嘟嘟



许多年前乡村的禾场上,趁着哥哥不在家,我悄悄地推出了他的爱骑,一辆崭新的五羊牌自行车,将车斜靠在高高的柴垛边,一手掌控着龙头,一手撑着柴垛,跨上去后,左脚小心又用力地一踩,自行车就开动了。我在禾场上转着圈,邻家两姐妹羡慕的目光追随着我,突然,她们紧张地朝我大叫:“快下来,你哥回来了!”
这下可惨了,我只会骑,根本不会上下。心里越慌张,脚就踩得越快,一一终于连人带车摔在地上,又迅速连滚带爬把车推进屋,稳稳地靠在老地方。
从小,我就有个脸皮薄的毛病,不敢学习新东西,怕学不会让人笑话,像这样的,连自家哥哥都羞于开口央求。又没有自学成才的本领,如今身无所长,徒奈何哉?


几年前,身边的姐妹们一个接一个地拿了驾照,看那情形,应该不难,便也去报了名。当时有三关,一关理论,二关倒车入库,三关路考。一关轻松而过,自信满满进入二关。
二关要选教练。人家问我有没有熟人,说熟人教会学得好一点。有个以前的老邻居正好在这家驾校当教练,报名时还热情地打过招呼的。可我心理作怪,说没熟人(一一无非是担心接受能力差了丢人),当场对着墙上的教练名单挑了个好听的名字。
被我盲选中的教练,黑矮结实,总是嚼着黑黑的槟榔,总是在场边不耐烦地训斥着学员。可想像我练习的紧张,与被他教导时的敏感。艰难的一周熬过了,该过关考试了,结果教练说:其他人可去考,你不行,跟下一批学员重新学......
当时都不发地震,好把我瞬间消灭进地缝去......发了此生再不学车的誓后,庆幸没让熟人当教练之余,炒了槟榔教练的鱿鱼......


一晃又是几年,单位里的女同事人人都会开车了,她们要同化我这个异类分子,说:“还是学会的好。一来老公喝酒了你可上阵;二来有什么事两人可以互相照应。”
老夫又发少年狂,去报了名,碍于面子,换了家驾校。以前的三关,已经增加为四关。暗暗悔不当初。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都说自动档好学,我自作聪明地报了自动档。
学车期间,隔三岔五的烟呀水呀感谢教练自免不了。驾校内有个超市,我每次去买乐虎,总能再中一瓶。这让我每天学车都洋溢着好心情。
酷暑天,水泥地,苦练四十五天,小本本拿到手。
同事再见到我,头往后缩,一脸遗憾与怀疑:“你这脸,过年时蓄不蓄得白?”
一技学成归,哪管丑与美。
准司机心里美着呢!


举家欢庆之后,老公谦卑地将踌躇满志的我送到“小白胖”身边,扶进驾驶室,让我感受感受。
瞬间,我傻眼了!“妈的个X,劳资学的自动档,你给手动档劳资开!”
老公也傻眼了!“劳资开的手动档,你他妈的脑子进水了去学自动档!”
“还不是怕又学不会......呜呜呜......”
白天鹅“啪”的一声摔下来,摔回了丑小鸭的原形,又丑又可怜。
老公还算转弯快:“自动档也不错嘛,有这小本本咱就可以上岗。手动档我来教你,也很容易,把离合与档位练几次就会了。”


趁热打铁,说教就教。
他教得认真,我学得认真,但关键是离合与挂档,手脚并用,手忙脚乱,拿捏不好啊!
他语气一重我就发飙:“我要是会了我还用学吗?你换个自动档我哪还用你教!”
实不相瞒,我想换车,卖了在役的“小白胖”,买个自动档。老公一嫌麻烦,二嫌费钱,两人谈不到一起。
他还老说手动档开着有感觉。一说感觉我就烦:你有感觉我没感觉啊!
往往说着说着就不欢而散!
我这人虽然任性,毕竟还算理智。看清了自动档驾照于我是水中花之后,老老实实地走务实路线,在老公伴驾下练习家里的“小白胖”。
也时有奇思妙想,说档位为什么不设计成圆盘形,六个档位向四面分散,手摸上去就不会摸错。又说,档位要设计成数字按键安装在方向盘上,又直观,又快捷。
老公看我心情好,也顺着夸奖我善于思考。
自拿定主意要学好手动档后,有了明显的进步。我开着漂亮的“小白胖”上过班、走过亲戚,听说有一座大桥竣工了,我们冒雨出发,在崭新的大桥上来来回回旅行了几趟。
“小白胖”在我眼里,前所未有的可爱。


自拿到驾驶证后,心情一直处于郁闷之中:二进宮才拿到个本本,拿到了还不算数,还要继续进修,烦恼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今天,静下心来,将这学车的前前后后理一理,顺藤摸瓜,也找出这几番折腾的原因,从娘胎里带来的怕丑怕丢人自卑的劣根,早该揪出来甩得远远的!
此时冬夜三更,我的娘亲,不会在睡梦里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吧!
2016.01.11



去看我们的田

文苑 2015-12-04 阅读 2.5万 回复 72


去看我们的田
文/阿嘟嘟


晚饭时,他一边吃,一边说吃完了就带着我去看田。想想下了两场雨了,应该比上次去的时候长得更高大茂密了吧,我便欣然答应了。 路上他说,芋头这次一定有你高了。我愉悦地说应该吧,一点也不介意他拿我的身高作参照。
母亲所住的地方是两排门对门的平房,中间一条长长的走道穿过。她将房屋前的空地开垦出来,又在四周用砖头垒了一尺多高的“城墙”,拔去杂草,捡出断砖,又从不远处提来一筐筐黑土,从杉树林里扒来一筐筐落叶,让其在土里腐烂。这样几次精心翻整之后,一片整饬肥沃的菜地出现在母亲的家门口。在母亲的示范作用下,人们纷纷效仿。种下菜籽,栽下瓜苗,未过多久,小院里处处绿色覆盖,生机盎然。 3月底,父母因事暂时离开,无法打理菜地,又舍不得将辛苦开垦出来的菜地空着,便将菜地托付给我。那天早上,她十万火急地从市场上买来芋头种子埋在地头,给我打了个电话后就匆匆上车。捱到了星期六,我们兴冲冲地去种芋头。刨行,埋种子,我忙得不亦乐乎,他就来来回回地提水浇灌。住在对面的鲁婆说,芋头是最好种的,只要刚种下时多浇水就行了,再适当地施施肥。 母亲后来对我说,怕我不会种,也怕我懒,就让我种芋头了。
他说,现在快到收获的季节了,感觉真好。 是呀,回想起我们在家与菜地间来来往往的一幕幕,感觉真好。
芋头种下三天,我们就去浇水。他负责从水管那儿提水来,我负责拿瓢浇水。浇水也是一项讲究技巧的活儿。不能端了水瓢直直地往前方泼出去,而是要将水瓢沿着弧形扬出去,这样泼出去的水白哗哗的,如展开一幅白色的大丝绸,既漂亮,浇得也均匀。天色将晚,我用脚步丈量菜地的面积,八步宽,十步长,用母亲的话说,巴掌大的地方。站在菜地边,闻着泥土新鲜的香味,觉得既轻松有趣,又诗意极了。 地太干,一桶水浇不了几棵苗,他不厌其烦,干劲十足。问要不要歇一下,他说,歇什么,我提水来你浇园,这是一种幸福呀,你说是不是? 是呀,是呀。我笑眯眯地。 没过多久,我们再次去,发现有的芋头已经出芽了,绿色的尖尖从土里拱了出来,探头探脑地望着我们。劳动的成就感一下子刺激了我们。为了让更多的芽芽赶紧破土而出,他一趟趟提,我一瓢瓢浇,直到沟里都溢满了,菜地痛痛快快地喝了一个饱。 按照劳动的程序,还得给芋头培土、施肥。除了到农资店买来尿素外,还在鲁婆的指导下从公共厕所里取来粪水,一行一行、一株一株地浇灌。 夏天里,有时候接连晴热几天,他就会念叨,该去浇水了。或者说,我们去看看田吧。 有一次,我略有小恙,坐在车上,有气无力地看着他一趟趟往往返返。他浇着浇着,一抬头看见我,竟然来了一句:“词得改了,改成‘我提水来我浇园’了!” 本来有些内疚,闻此语,不禁菀尔。
每次去,他都会在路上问我:“你说我们的芋头是不是又长高了?” 那期待的心情,就像是去赴一场年轻时候的约会。那一种纯粹的喜悦,只不过是由于,它是我们的菜田,——只要播种就会有收获的田园! 我总是回答他,当然。 其实,我每次都怕它们没有变化,更怕它们突然枯萎了,有虫了,怕它们有料想不到的意外!害怕它们在风里,雨里,白天和夜晚,受到了突然的伤害,这种伤害,虽然不触及生活的毫发,却仍然会对心灵有损害,——在世事中辗转的我们,多么渴望一场把人事抛开、只有老天作证的收获!
右拐,进大院;左拐,到车库;再右,居民楼;再左,两排平房;再左—— 我们的芋头,芭蕉叶一样苍翠碧绿、枝繁叶大的芋头映入眼帘。心一下子就平静了。它们理应生长,也正在生长,不辜负天地日月,不辜负谦卑的躬耕,粗壮的枝干超过我的肩膀,圆如荷盖的叶片恣意地舒展着。果真如他所言,有我高了。我俯下身子,透过茂密的叶子往行间探视,每一株芋头都绕着根部发了一窝新芽,高矮不一。我知道,它们正在努力地生长着,承接着夜露,沐浴着清辉,吸取着天地精华,默默地成就着自己。 这一次,我们什么也没有做,只围着这绿色的菜地欣喜地评论着,憧憬着,说,等父母回来了,芋头蒸肉,芋头煨汤,餐餐吃芋头,天天吃芋头,吃着吃不完的芋头,他们一定会埋怨我们芋头种得太好了!




茶 缘

文苑 2015-11-16 阅读 1.8万 回复 29


茶 缘
文/阿嘟嘟



进京赶考那年摔了一跤后,卢望就失忆了。每逢衣衫褴褛的他在街上流浪,有人问起,他总是一脸茫然,哪还记得起自己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呢?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成了世界上多余的人,但他总得活下去。 这天,难得的冬日晴朗天,他便一蜇一蜇地晃到了街头。不知怎的眼头一亮,一家茶庄门前,竹篙上悬挂着茶幌子,一匹淡绿色绉纱舒展得极开,在风儿里薄薄地摇摆,形色似初春的嫩柳,轻软如少女的腰肢,上面写着醒目的两个字“碧叶”。记忆里有什么东西“呯”地绽放一样,他赶紧奔上台阶,径直闯入店内,一名年约三十的妇人安静地坐在柜台内,悠闲地呡着茶,满屋氤氲着清甜的茶香,这茶香像无数条痒痒虫,瞬间就钻进了卢望的五脏六腑。 卢望的眼泪一下子就淌了下来。“你、你……我、我……”卢望紧张而又羞愧,一时间说不出一句话。 一眼见到柜台内的妇人,卢望面前就出现了一张年轻姣美的脸。十八、九岁的碧叶在火门口开着一个茶水摊,行人和客商过往此处,都会歇歇脚,喝上一两口。碧叶每日都到佛子山脚下挑来清澈纯净的山泉水,再煮上采自山南的茶叶,斟一碗笑吟吟地递给路人。茶水闻之清香扑鼻,饮之回甘绵长,在火门口书院攻读的卢望,最大开心就是能在山口和美丽善良的碧叶姑娘打个照面,再一笑而过。 不速之客,莫名之举。妇人诧异地放下杯子,狐疑地打量着他。突然她也似乎结巴了:“你、你……我、我……卢公子,我是碧叶!” “花分浅浅胭脂脸,叶坠殷殷湖碧裙。香风助我试金殿,进士高中报圣君。”隐隐约约,谁在风中吟诵? 卢望只觉得头疼,无数的金花砸在他的脑门上,让他晕眩,支撑不住,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卢望轻飘飘地飞了起来,他看见自己躺在一间整洁的客房里,四周静悄悄的,妇人依偎在他身旁,诉说着:“那年你离开火门口书院进京赶考,碧叶本指望你高中皇榜,衣锦还乡,哪知久等不归。起初以为你得了荣华富贵变了心肠,后来听人说你来到京城,连考场都没进过,就出了意外。为了寻找你,我不顾家人阻拦,千里上京,一路上风餐露宿,吃尽了苦。来到这京城后,我盘下这个茶庄,一来可以活命,二来稳定后可以寻找你……” 碧叶,真是我的碧叶啊!卢望的心海里,千般苦痛如煮沸的茶叶一般翻腾着,一颗心几近被疼痛撕碎、绞烂,无力地任由沉重的躯体坠落…… 卢望醒来时,凝望着他的,是碧叶一双喜极而泣的泪眼。只见碧叶脸上漾起温柔的笑容,转身招呼门外:“卢羽,快进来,你阿爹醒了!” 多年后,卢羽长成一个俊逸的小伙子,巡山游水,烹茶品茗,著成《茶书》,名闻天下。

误入《诗经》的欢场

文苑 2015-11-14 阅读 2.4万 回复 79


误入《诗经》的欢场文/阿嘟嘟

沙湖全景


芦苇林中

河上小船

红蓼滩头
这是平生见过的,最大的芦苇荡。看不见边际的青黄色,飞不过彼岸的芦花白,震撼了好久好久,短路的思维才如梦中惊醒:原来,这就是蒹葭苍苍!这就是传说中《诗经》衍生的欢场! 深秋的沙湖,以它的广袤和湿软迎接着我们。浩浩荡荡的人群,渐渐地有了三五成群的距离,高高密密的芦苇林在夕阳下涌动着银白的波浪,金色的光芒透过摇曳的叶子照耀在脸上,恍忽间,迎面就要走来吹着口哨的情郎。 诗三百,思无邪。 自嘲,一笑。 走在丛林中间的小径上,随心所欲地甩动着轻柔飘逸的桑蚕丝披肩,海水蓝、麦穗金、卡其白拼接的色彩在空中如水袖飘起,如彩练舞动,那抹扬起来的醒目的海水蓝,犹如大漠孤烟的天幕上一颗孤独的星星,它的大小,比不上月芽儿;它的形态,如海水上空摇荡着的一颗泪珠,晶莹而深邃,正向着无垠的深海里坠落;那么,它的心,就是海雾茫茫中一颗苍凉的心了。 生的寂寞里,谁没有发出过无声的一次次欢唱? 秋日的金光照耀着苍穹,展翅的鸦鸟掠过风声飒飒的芦苇林。一个素日拘谨内敛、作茧自缚的女人,渐渐迷失,渐渐穿越,最后茫然无措地站在了《诗经》的原野,无数美丽的、优雅的、娇艳的、调皮的、温柔的、机灵的女子笑语喧哗地簇拥而来,明媚鲜艳,迤逦如云,在两千年前的青草、鲜花、河流边嬉戏歌唱、采摘劳作、爱与被爱…… 许你们或娇或嗔,任你们蜂飞蝶舞,未必就不容我破茧成蝶,未必就嗤笑我霓裳羽衣、轻舞飞扬么? 河滩水瘦,搁浅着蚱蜢舟,有诗人跳上去作撑篙状,“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阿毛绯红的笑靥和灿烂的红裙便倒映在了苇林碧水间。 一条长满茅草的小路伸向苇林深处,摄影师高声招呼喊大家,谁若从对面跑过来,跑到镜头前时张开双臂往上一跳,将是非常美的画面。话音未落,潜江的美女应声而往。终究也是平时不爱动的吧,试跑三次后,面上飞红,“桃之夭夭,其灼如华”,最后一跳才以优美的姿势定格难忘的瞬间。 两位美女相携着,款款来到了芦苇林前,对摄影师说,她们不跳,她们还是选择做安静的美女。有什么不可!矜持与娇羞,一如那位“俟我于城隅”的静女,爱情中的静女,一样清新而纯净,一样浪漫而热烈! 靠近堤坝,芦苇林渐渐消失,逐水而生的大片大片的红蓼横空出世,如霞似锦,明妍绚烂。意兴未尽的女人们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奔了过去,或立或蹲,或坐或卧,纷纷留下最后的纪念。 对于红蓼,是有感情的。“昔我往矣,杨柳依依”。许多年前,渔薪柘水边和岳口汉江边的滩涂之上,簇簇生长的红蓼曾经聆听过青春的诗行,牵绊过忐忑不安的脚步。“今我来思,”百感交集,放眼四周,空旷悠远,长舒一口气:管它深秋,天蓝天黄,或者初冬,水肥水瘦,沙湖洲,芦花荡,蚱蜢船,红蓼滩,天大地大,这浮生,总要潇洒打个滚,怒放一回!便一头跌进了红蓼丛,任快门声不停响起,任思绪向着时光深处漫溯…… 魂梦里的《诗经》,有女如云,巧笑倩兮;有美如云,美目盼兮;有情如云,木瓜琼琚;有爱如云,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十万亩芦花荡,苇摇絮飘,不经意间,剥开了长久自缚的厚茧,即使有着短暂的飞翔,那瞬间的快乐也会福泽绵长;汉水两岸,文朋诗友,误入《诗经》的欢场,一场不期而遇的邂逅,多么美丽,多么醉人,谁不愿意久久留恋…… 就用一首词来记下这场美丽醉人的误会与情意吧,《鹧鸪天.沙湖湿地赏芦花》: 未品仙桃先品茶, 东荆堤外洗尘沙。 风中草木宫廷色, 眼里蒹葭天上花。 芦积雪,蓼飞霞, 兰舟载韵好回家。 湖光有尽情无尽, 倩影长留云水涯。 2015年11月

[小小说] 目 光

文苑 2015-09-21 阅读 1.7万 回复 15



目 光
那是一个噩梦般的冬日清晨,一个穿深色夹克的男子在幼儿园门外神情不安地晃荡。犹如一只恶狼闯进了羊群,瞬间,孩子们惊恐的嚎叫声与哭喊声破窗而出。 正经过走廊的李园长进入教室,正欲察看情况,歹徒持刀挥去。来不及惊慌,她勇敢迎上。 彼时,张老师在教室的后面,正为孩子们收拾着东西。等她警觉地抬头,李园长俏丽的脸庞已挨了长长的一刀,鲜血流淌;歹徒怀里箍住了两名幼儿!她赶紧冲上前,不顾歹徒狂砍,一边拼命地抢出这两个孩子,一边冲着教室内的孩子们大喊:“快跑!快跑!” 众多的老师闻讯而至,制服了歹徒。 孩子们毫发未伤。 李园长脸部被砍,血染衣襟,送到医院后缝了100多针,接受媒体的采访、鲜花和领导的慰问。短短的半个月,她的命运发生了转变,先后荣获“市劳动模范”、“省五四青年奖章”等荣誉称号。四个月后,经市长办公会研究决定,李园长由代课教师破格录取为国家教师。 张老师因为冬衣比较厚,只在背上和腿上留下几处轻伤。与李园长的门庭若市相比,她只是到医院简单处理了一下,就恢复了以往的正常教学。 对李园长享受的待遇,张老师也很羡慕,但并不嫉妒。她去医院看望李园长,说:“教育组的领导对我解释了,转正的名额有限。何况,作为女性,你伤在脸部,那么漂亮的一张脸毁了,本来就应该比我得到更多的补偿。” 张老师的爱人心里有股气,有一天又说起这件事。张老师推心置腹地说:“假如再遇上了类似的情况,我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不仅仅因为我爱那些孩子。更重要的是,你知道吗?歹徒冲进教室的时候,三岁的儿子一直在背后看着我……”



与胡家花园后人的一段缘
     说起位于我市竟陵雁叫街孝子里的胡家花园,凡是老城关人都知道一些。早先天门也出过几个大人物,如明朝吏部尚书周嘉谟;清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蒋立镛;黑龙江巡抚周树模。但在老家建筑私宅的还只有清朝光绪年间的山西巡抚胡聘之一人。据史载,胡家花园始建于1899年,总占地面积约18000平方米,主体建筑面积约3000余平方米,为清代山西巡抚胡聘之故居。胡家花园是我省仅有的一座巡抚官厅,是保存最为完整,规模最大的晚清官邸。  县志记载,胡聘之(1840—1912),清朝末期竟陵人,官至山西巡抚。1899年免官回到竟陵老家,建造了一座中西合璧风格的宅院,闭门谢客,以诗词书画自娱。1912年(民国元年)病逝于上海。本地基本无其后人了。   与胡家花园后人的认识与交往纯粹是一个意外的缘分。有一天,为搜集资料,我在论坛上瞎逛,不经意中发现了一篇文笔不错的文章,就把它弄下来推荐到副刊上发表了。由于当时这篇文章的作者云苓子不在线,我给她留了言,说我把她的文章推荐到副刊上了。再上去的时候云苓子给我回复了,就这样有了联系,巧的是她竟然是胡家花园的后人。  云苓子第一句话问我是哪里,我说是天门。第二句话就是“你知道胡家花园吗?”我一听,她对天门是很熟悉的呢。她就告诉我,家里前辈告诉她们,胡聘之是他们的祖先,在清庭做过官,在天门老家还建造了一座胡家花园。她说,这些东西都是听说的,因于出生在山西,关于胡家花园知道的就是这些了。  论坛成了我们娱乐休闲的去处,由论坛结缘,我对孙云苓(云苓子)有了更多的了解。她性格开朗,热爱文学,热爱诗歌,是山西运城市作协会员,业余创作不辍,在各级刊物上发表诗歌200多首,是当地较有名气的诗人。  我们聊的最多的还是关于胡家花园。因为我知道,和我在一起,她的心里也只装着一个胡家花园了。我便答应多了解一些关于胡家花园的信息,一是满足她对祖先建造的神秘的胡家花园的好奇心,二是慰藉她对遥远而又陌生的故乡的乡思之情。  我告诉云苓子,胡家花园虽然已是百年老宅,但从它残存的建筑体仍然可以看出高超的施工水平和精湛的手工技艺。外墙的山花,额柱,檐门处木纹,窗棂屋架上的雕刻,柱础的收分,牛腿支架的造型及墙体的抹角等无不体现了工匠们的精湛技艺。两侧山墙由马头墙形式组成,级级云阶高耸入云,建筑群体轮廓线参差错落,形象甚为壮观,威严显赫的官邸气势。我又告诉她,由于胡家花园在现在的市中心,属于黄金地段,现今的胡家花园,历经百年风雨,除自然破损外,人为损坏也很严重。现在是作为民居租赁,出租给几十户居民和一些商户。市政府前几年想搬迁民房、店铺,开发商业步行街,还胡家花园之原貌,将之改造成古典式旅店,集清末食宿风貌。也有人想把它撤了开发成商业旺铺。撤与不撤的言论很是激烈,不过在一阵喧嚣后也就在沉寂中不了了之了。2000年以来,胡家花园的现状引起了社会的广泛关注。人们普遍认为胡家花园这一古建筑物具有厚重的历史文化价值,大都希望这一古建筑物按照修旧如旧的原则,尽可能地恢复原貌,建成一处旅游景点供游人游览参观,感受其古典建筑艺术风格和历史文化积蕴。  然而我知道我所了解的这些信息对她来说是十分不够,也是让她十分难过的。历经数百年的沧桑,暴风雨的荡涤,除了一座宅院,胡家的繁华和显赫已袅如轻烟,随风而逝。但毕竟也是家族的一段辉煌显赫的历史的见证呀,所以我一再邀请她,包括其它的后人有机会到祖先生活过的地方来玩。  作为一个文人气质浓郁的女人来说,这种家族的显赫与最后湮灭的悲凉背景至少会让她有一种遐想的灵感与创作的冲动。《红楼梦》不就是由曹家隔代的后人撰写出来并百世流芳的吗?我便对她说:“你这位祖先最后官拜山西巡抚,作为洋务派成员之一抚晋九年,在山西治内开矿办厂,为山西的政治、经济、文化作出了贡献。现在不是有很多戏说皇帝、戏说大臣的电视剧吗,我看你们后人也可以收集一下相关的资料,拍一个电视剧,以缅怀你们家族的骄傲。”孙云苓说:“你说得很有道理,我就是经常在这么思考。而且,我觉得让胡家后人来拍这个电视剧的话,是完全有实力的。现在胡家从这位巡抚开始,已经有六代人了,这些后代现在分布在世界各地,在国内的也有不少从事着文化活动。”她告诉我,她有一个表弟在中央电视台工作。而且,她把在网上认识我这个老乡的消息告诉了她的父母及其它家人,也告诉了她这位在中央台工作的表弟胡冬云。原来仅仅是脑海里非常概念与模糊化的胡家花园,由于我的出现,在他们的头脑中清晰与具体起来。    大概是六月初的一天中午,孙云苓从论坛和QQ上都给我留言,非常着急的口气。原来,她那位表弟胡冬云所在的摄制组要来湖北拍一个专题片,想顺便到天门来看望一下胡家花园。她让我把我的手机号码和真实姓名告诉她,她再告诉胡冬云,让胡冬云到天门后再和我联系。我给了她电话和名字,让她放心:“他来了就让他打我电话,既然是摄制组,就一定会有官方出现接待的。如果没有官方的接待,我来招待他,并带领他去看胡家花园。”  晚上11点下班回家,发现手机上有胡冬云的几条短信,一条说在武汉,马上飞恩施,如果有时间就转道天门;一条说飞恩施的航班取消,他们摄制组马上取道天门,到天门拍专题片;一条是已经到天门了。可惜我下午上班忘记带手机了。担心胡冬云说我不热情,我马上回复了一个短信,表示道歉,并说明原因。他马上回复了过来,说没关系,夜深了,第二天再和我联系。  第二天早上7点多,我上午不上班,思忖有时间陪胡冬云去看胡家花园,便给胡冬云打去电话,估计是前一天车旅劳顿太累了,我的电话吵醒了他,他的声音听起来没睡醒的样子。但是当我问:“喂,你好,是胡冬云吗?”他一下子就知道我是谁了,马上热情地叫出我的名字,那是一口纯正的京腔。通话中他告诉我,摄制组一共三个人,拍摄时间安排得非常紧,上午要去聋哑学校拍片,没时间去胡家花园,等有时间再和我联系。于是答应了。  中午,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女声,确认是我本人后,她在电话中说:“我是民政局残联的,我们今天上午接待了中央电视台的一个摄制组,现在准备在民政局酒楼设宴招待他们。你是不是认识一个胡记者?他让你过来一起吃饭。”我说是呀。她让我稍等,便把电话给了胡冬云。胡冬云对我说聋哑学校的片子已经拍完了,胡家花园民政局的人也带领他去看了。他说:“你现在过来吧,过来我们一起吃饭。我还不认识你呢?”    走出家门,炽烈的阳光照射得眼睛发花。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南环路民政局,一刻钟左右,推开酒楼的玻璃门,我走进了铺着红地毯的大厅。服务员领着我走上二楼,在一个房间前停了下来,示意我进去。  我轻轻地推开门,里面开着空调,非常凉快,很多声音在谈论着。快速地将所有人扫了一圈,尽管有着思想准备,我还是不自觉地犹豫了一下,因为,陌生的人太多了,胡冬云是哪一个?就在我犹豫的一瞬间,东面靠墙的一个年轻人也看到了我,他从沙发上起了身,招呼我:“你是霞姐?”  哦,老天,他就是胡冬云了,一米七五左右的敦实个子,矮矮的平头,脸上长满了青春痘,一看就是个朝气蓬勃的小伙子。而且打扮上也是极时尚前卫,一件纯黑色的短袖T恤,胸前是一个红色的图案,一条磨得发白的牛仔裤,T恤扎在牛仔裤里;耀眼的是脖子和手腕上都挂着一串粗粗的项链,左手手指上也戴着那种很大的男式戒指。这种装扮的年轻人平时我是敬而远之的,现在他站在我面前,只觉得他浑身散发着一种年轻人的朝气。他,就是一百多年前那个顶戴花翎、补服朝靴的山西巡抚的嫡亲孙子吗?  我倒不是怀疑他是否胡家嫡系子孙,我只是在感慨岁月无情,人生易老,人生会有多少个百年?沧海桑田,世易时移,一个名门望族会在百年间历尽悲欢沉浮,一个贫寒子弟也会奇迹般地创建下百年不朽的基业。当孙云苓、胡冬云姐弟们面对仍可管窥昔日豪华与显赫的胡家花园时,内心又会有什么样的感慨与震憾?作为局外人的我,不得而之。  在房间里寒暄几句后,我们走了出来,在走道上谈话,彼此都很好笑,觉得很有意思。和她的表姐只是在网上萍水相逢,却引出了这么一个有戏剧性的寻根问祖的情节。我说你赶紧给你云姐打个电话吧,免得她以后说我没见她弟弟。胡冬云接通了电话,亲热地喊了声“云姐”,说了些什么,然后又说:“我现在在天门了,和霞姐在一块,马上吃饭。”他把电话递给我,那边正是孙云苓甜美的声音。我告诉她,胡冬云代表胡家所有的后人已经去过胡家花园了,让她有机会也回来看看祖先的遗迹。胡冬云在调皮一笑,向我补充一句:“云姐问我,问你长得怎么样?”我一边把电话递给他,一边开玩笑道:“你就对她说我貌美如花!”  宴席上摆满了有地方特色及天门风味的家乡菜,这些都是主人们特意为胡冬云点的菜,希望他能品尝到家乡的风味。民政局与残联的官员们频频端起热情的酒杯,向胡家花园的后人——向天门的后人胡冬云斟酒。酒桌上谈笑风生,主人与客人,谈论的都是关于胡巡抚、胡家花园以及胡家后人的话题,胡巡抚为官轶事,胡家花园建筑过程的建造风格以及现状,胡家后人的情况。胡冬云说起他对天门的印象:因为出生在北京,从上小学起,每次开学报名时,父亲就在籍贯一栏里填上“湖北天门”,以后,他也就习惯了,只要填籍贯,他就自觉地填上“湖北天门”,而在心里,从此也就有了一个从未谋面的故乡。  宴席上,酒兴浓,人情美,主人们一次次地向胡冬云发出下次再回来的邀请,民政局的官员还把天门驻京办的电话也告诉胡冬云。我觉得他不一定会用得上这电话,但是,这个细节足以说明,大家已经把这个第一次踏上家乡土地的年轻人看成了远游归来的游子!而他,这么急切地要来看望祖先的遗迹,不正是他热爱家乡热爱故土的深情表现吗?  我和胡冬云相邻坐着。每当酒杯搁下来的时候,他就小声地和我说话。说孙云苓是个了不起的女强人,在山西什么背景也没有,自己硬是从报社一个普通的校对一步步地成长起来,现在是报社的一个编辑,还是一个部门主任。说孙云苓是一个幸福的女人,老公对她好,孩子也懂事,自己的才华也得到了施展和社会的承认。又说自己,还没有结婚,高不成,低不就的,老妈总是逼他带个媳妇回去……我知道他只是想告诉我胡家后人的生活,这些普通人的情感和普通人的生活,总是我们所关注并祝福的,不是吗?我衷心地祝愿他们,不管在北京也好,在山西也好,都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真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大概下午1点左右,宴席结束了,胡冬云将与他的摄制组乘上民政局专门为他们准备的车,离开天门直接抵达下一站——宜昌。在酒楼前,人们纷纷互相道别,特别是胡冬云,作为摄制组的一员,更作为胡巡抚第四代后人,他既是地域上远方的客人,又是血源上真正的主人,既是祖先福祉荫及的后人,又是流浪归来的游子,这种短暂的相逢与仓促的别离更有一种特别的意味与怅惘!我撑着的太阳伞,站在车窗外,站在人群的背后,向胡冬云挥手作别,看着他望着窗外的我们慢慢地挥手并摇下黑色的车窗。  回家的车上,胡冬云的短信过来了,他说:“霞姐,很高兴认识你,非常感谢你的真诚与善良。衷心祝福你永远幸福快乐!”我回复:“相逢短暂,真情永存!祝一路顺风!”  一望无边的南环路,高楼林立,洁白的马路上,无数的车辆带着无穷的欲望在飞快地奔跑。车来车往,人来人往。仰望高空,洁白的云朵自由地飘来飘去,两片云朵——孙云苓与胡冬云映入了我的眼帘,又转瞬间飘散而去……            (今日饭桌上偶遇胡主编,胡主编将新出版的《胡家花园的故事》一人一本发放,里面正好有阿嘟嘟旧作一篇。发上,作为一段友谊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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