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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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

文苑 2012-08-19 阅读 1.1万 回复 7
漂泊与流浪,乍看像一对双胞胎,媚眼很相像,都是从水的,是在水中诞生的一对意象。因为在水中诞生,所以保留了水的特性——东奔西走,难以停留。它们共同诠释的主题是:在路上。
  漂泊与流浪,仿佛都与生计有关。因为要谋生,所以不得不到远方,于是背上背包,告别亲人,开始在一条河上启程。茫茫江流,昼夜不舍,不知哪儿是自己的停靠点。或许有一个码头接纳了自己,踏上的那一刻,感觉到一种莫名的踏实,而现实的无奈,又把你的命运交给了一条船。风又飘飘,雨又潇潇,只见江上舟摇。
  虽然有许多共性,然漂泊与流浪,还有着不同的性情。漂泊的形象代言是小舟,小舟的使命是“漂”,漂的目的是“泊”,漂泊里有两种状态。或者说“漂”是为了“泊”,虽然事实上难有“泊”的安宁,可“漂”一直是为了寻找,为了实现。流浪的形象代言是风浪,风浪是无处停靠的,是不需要停靠的。风浪的目标看起来是岸,其实不是,岸是它撞上的一个误区,很快风浪又会回头,它的目的就是自由流浪。
  漂泊有着被迫的意味。漂泊异地,有着十分的不情愿。每一次送行里,都有许多的不舍,目送与回首,交织成了难舍难离的丝绦,于是狠下心来剪断,“好去莫回头”,成了行者与送者,同时握在手里的一把剪刀。剪了别情,却剪不断乡愁,所以漂泊的小舟始终系着长长的乡愁,或者说这叶小舟始终漂泊在乡愁里,乡愁是它意念中的停靠点。漂泊的形象显得沧桑,从眉眼到心灵,漂泊者望眼欲穿的是:何处是归程。
  相比之下,流浪有一种主动的精神。他好像不是被环境催逼,也不完全为生计驱使,他是被自己支配,被远方邀请。于是他毫无理由地出发了,而且是不停地出发。流浪成了生命的一种习惯,生命在流浪中得到了实现。乡愁,一定也有,那是偶尔对着明月的时候;沧桑,一定也有,那是风霜在眉眼间的停留。心空被豪情充满,所以一切显得不那么沉重。
  杜甫是漂泊的,李白是流浪的。“支离东北风尘际,漂泊西南天地间。”安史之乱里,杜甫开始了真正的漂泊。他拖着一家老小,辗转西南,为的是身心的安顿。他有目标地漂泊着,先是漂向秦州,秦州不能安顿,再漂向同谷,同谷不能安顿,他不得不再次启程。终于经过四年的流寓,他在成都的浣花溪畔,找到了漂泊临时的终点。“清江一曲抱村流”,这是眼前的实景,也是杜甫的梦境,幸运的是,这一梦境,他一抱就是六年,不幸的是,晚年的他,不得不继续漂泊。在长江上,这只小船,朝着故乡的方向。
  李白虽然心存魏阙,可是被玄宗判定“非廊庙器”,于是“一生好入名山游”的他,彻底地将自己交给了名山。似乎迫于无奈,但流浪更符合李白的心性。他是一阵风,飘荡是他的兴致。他是一片云,是漂浮不定的云,就像他诗中写的“浮云游子意”。于是每一次离别,在李白,少了黯然,因为他急着去拥抱下一座名山。客处他乡,这是中国人的情怀里,避不开的孤愁,而在李白,诗意大于伤感,新鲜大于陌生。或者对于李白,从来就没有陌生,不停的相遇,是对自身的成全。于是仗剑远游的李白,把流浪演绎出了亦诗亦侠的浪漫。
  李清照是漂泊的,三毛是流浪的。“点滴霖霪,愁损北人,不惯起来听”,这是李清照南渡后,听雨的感受。一个“北人”强调了流离和沦落,这一身份强化了漂泊之感。“今年海角天涯,萧萧两鬓生华”,这是晚年李清照的境遇。人生渐漂渐远,已回不到当年的李易安,李易安是属于青州的,而如今的青州属于金人,那里已成了遥远的彼岸。
  撒哈拉是三毛的选择,她选择了流浪,选择了将自己放逐。她在那首《橄榄树》中写道: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为了梦中的橄榄树。流浪的人,心中都有一个梦,这个梦就是远方。远方没有终点,远方永远是你没有到过的地方。三毛选择在沙漠中流浪,就是要将自己放逐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让人生重新经历。在她的笔下,沙漠是有魅力的,是有力量的,三毛的流浪,把自己交给了远方,也让撒哈拉发现了自己。
  流浪是一种情怀,我们都很喜欢那首《流浪者之歌》。歌中唱道:“到处流浪,到处流浪,命运唤我奔向远方,奔向远方……到处流浪,命运虽如此凄惨,但我并没有一点悲伤,我一点也不知道悲伤,我忍受心中痛苦事,幸福地来歌唱,有谁能阻止我来歌唱?”在这里,流浪,是命运的召唤;在这里,悲伤也要歌唱:流浪似乎成了生命里的追欢。流浪者之歌,已不只是歌曲,它还是小说,是电影,是舞剧,是小提琴曲,流浪者成了文学和艺术的宠儿。
  流浪让一切成为可能,流浪让人生永远是一个变数,流浪让你永远在路上,你永远在追寻,永远不会有一个终结性的答案。流浪跟“永远”关系如此密切,这让流浪跟思想和艺术结下了缘分。流浪又跟不羁和自由灵犀相通,这又暗合了思想和艺术摆脱束缚寻求超越的精神。漂泊也有文化之缘,虽然它有些被迫,它让你被迫放弃原来的自己、原来的一切,重新审视自己和周遭。在放弃与坚守的碰撞中,心的疆域在不断拓展,文化的灵性也就异常活跃。可以说,我们文化的绝大部分,都贴有“漂泊”的标识。
  漂泊的文化有些沧桑,流浪的文化有些豪放。漂泊的文化既外向,也内向,终归是内向;
  漂泊的文化既指向远方,也指向故里,终归是指向故里。故里是漂泊的终点。流浪的文化是外向的,它指向远方,指向新奇,指向未知,它没有故里,也就没有终点。我们多的是漂泊文化,少的是流浪文化。
  文化人可以不是流浪者,但要有流浪情怀,让你的精神去流浪,思想去流浪,走出“此在”,冲破固有疆界,为自己赢得更大的疆域。
  
红尘微醺的岁月里,我想象不出我们的旧时光。
想象不出纳兰窗前的那片月色是否也曾浸染过你我。
想象不出我们怎样可以开在闹市却心若深谷幽兰,静静的相遇相守相别。
想象不出你在我的心底种下了怎样的一种蛊,以至于此生我停不下来寻寻觅觅的脚步。
顺着一条脉络清晰的主线,顺着迷迷茫茫的意识,我想寻找蒹葭苍苍的水之湄,看一看还在岸边徘徊的那缕魂。
我想慢慢走过“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那句话,细细体味千百年来它的份量。
我想见证“唯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的那份凄凉……
我想在我抽丝般缓缓的追溯里,与你不期而遇。
断鸿声里,立尽斜阳。当流浪已然成为一种习惯,我仍旧找不到可以筑梦的江湖,属于你我的江湖。
风景,渐次而过。季节,更更迭迭。乱花渐欲迷人眼。我的心事,深深浅浅、斑斑驳驳。
尘满面啊,鬓如霜呀。
终究,没能在最明媚的时刻里相逢;没能在低吟浅唱里见证彼此的青葱。
一错再错的擦肩,烟尘弥漫的情愁,生命的疮痍毫不隐瞒岁月的沧桑和无奈,就连那亘古的相思也阻挡不了时光的浸蚀。
回首苍茫的所来径,细辩眼前的阡陌纵横,到底那一个岔路口才可以通向你,通向可以令我沉静安详的情谊? 在时光里,我的心事是这样的微不足道。我只好用一朵花开的时间,观生望死,无限想象。
如果,在某一天的某一个时辰,你终于听到了我寻找你时忧伤的呼唤,宛若记忆深处那哒哒的马蹄踏碎青石板的宁静,请你一定温酒相侯。
我将携一壶清澈的月光,弹落满身的尘埃,以一种舞蹈的步伐,款款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