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哈拉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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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DF

文苑 2013-11-25 阅读 1.3万 回复 7


DF是我的初中同学,90年末期,因年成不好,工粮水费,学费却是越来越贵,作为家中老大的我首当其冲的辍学了。辍学后的第二天我骑着自行车就去找邻村的DF,DF早我几个月辍学,记得那时候DF突然说她不想读书了,虽然我苦苦劝说,她的课桌最终还是被她和我一起抬出教室绑在自行车上面,我送她在同学们异样的眼光中走出了校门,离开了学校,真没想到短短三个月,我就步了后尘。 DF每次骑自行车去学校都要经过我们家,我只知道她家是隔壁村的,有一个年幼的弟弟,却一次也没有去过她家,骑着自行车在乡村小道七弯八拐,终于在乡邻的指认中走到了她们家门口,真没想到她们家那时候还住着瓦屋,好像我们家住平房都大几年了。在我的印像了,DF每个星期的零花钱比我要多几块,衣服也比我多些,我以为他们家的条件至少比我家要好些,没想到她家还住瓦屋着实令我一惊。DF的爸爸刚好在家,她爸爸说DF前两个月就跟人一起到桂林打工去了,DF也是因为家庭困难退学的…… 也不记得是怎样告别的DF的爸爸,只记得回去的路上,骑了一路车抹了一路眼泪,我知道过不了几天我也逃脱不了外出打工的选择,而“打工”能改变我们的命运吗?上初中时开学后班上第一次排队,由于都是细高个儿,我和DF站的是倒数第一第二位置,后来我们发现我们都一样喜欢文学,自然走得比其它同学更近些,虽然我的成绩略好些,可是DF却还会唱歌,会绘画,这些方面比我强多了。我们经常在一起写小诗,换摘抄本看。那时候她喜欢“林黛玉”,我喜欢“王熙凤”,也许是因为家境贫寒,我只是一门心思的读书,对于班上的那些小小“风花雪月”我从来都是嗤之以鼻的。现在我还记得DF的摘抄本上有一句“一朵早开的花,也许是个美丽的错,虽美但不可爱”。当读到这句话时我还开玩笑问DF是不是跟男同学传小纸条了,她笑着否认,说是在《少男少女》上摘抄的。有一次晚自习后就寝的玲声响过好久了我们一帮女孩子却迟迟没有睡意,兴致博博的憧憬着未来的职业。只记得DF说将来想去读师范,做一名幼儿园老师,我记得当时我说自己想做一名律师,XXX想去做美容师……往事历历在目,而现在不到一年我们都先后离开了学校,永远不可以再成为什么幼师,律师了 二年后的春节前夕我从广州打工刚回家,一个个子不高,长相普通的男孩子突然来我家打听DF的下落,这个男孩子明显比DF大了十多岁,他说,他和DF在工厂里认识的,谈朋友已经一年了,去DF家提亲,DF父母说DF才十八岁,死活没有同意。DF一气之下就离家出走了,这二天大家分头在各个地方寻找。由于前几天他和DF经过我家门口的时候,DF指着我家的房子说这是她一个同学家,所以他就找来我家了,DF没有来过我家,于是我只好领那个男孩子一起去其她同学家找找。当我们一起经过镇上大桥的时候,却惊喜的看到了DF的身影,她在同学家玩了二天,在同学的劝说下正准备回家呢,DF还是老样子,只是曾经清瘦的瓜子脸显得圆润了些。由于已经找到她,她马上和她的男朋友粘到一起了,所以我们并没有交谈太多就分开了。我只是在心里默默的想,也许那个男孩子真的对她很好吧,经过这件事后,他们家人应该不会再干涉她的婚事了,只要她自己觉得幸福就好了。 再次知道DF的事是又是二年以后的春节,那时候在镇上遇到了一个在采购结婚用品的同学YL(她跟DF是一个村的,不同组),我打趣她说同学中除DF外,她可能是第二个早婚了,她惊讶的跟我说,你不知道DF的事呀,DF都瘫痪二年了。二年?二年前我不是还见过她和他的男朋友吗?原来DF家人最终还是不同意他们的婚事,也就是我们上次见面后没几天DF一气之下从家里刚建的平房上跳下去了,送到医院,他的那个男朋友就消失了,后来看光了家里所有积蓄她也没能站起来,现在她妈妈把她带到外地,边拾破烂边养活她。没有想到她因为感情竟落得这样的结局,我准备找几个同学一起去看看她。YL说,由于路途遥远,她妈妈并没有带她回来过春节,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流浪。 忙忙碌碌的流水线打工生活,并没有把我的生活改变多少,却把我曾经年少轻狂梦想侵蚀得面目全非,几年后我也像大多数农村女孩一样相亲,结婚,生子。2005年三月的一天,我带着刚满月的伢儿回娘家“出月窝”,那一天正和爸爸妈妈一起逗弄着小儿,有一个我并不认识的邻村人想邀爸爸去做二天小工,寒喧中,爸爸突然指着我说“我姑娘和你那侄女一般大,她们还是同学,你那侄女现在怎么样了?”我才知道这个人是DF的伯父,DF现在还是被她妈妈带着拾破烂,这些年几乎没能回家过年,DF天天就是坐着轮椅上机械的清理破烂,几乎不出门,有时候她妈妈想推她出去晒晒太阳,她却故执不让,说受不了别人异样的目光。 一晃又是几年过去了,我的生活也发生了少许的变化,今年四月份媒体铺天盖地的报道复旦同学投毒案,我发现有一宗沉寂已久的清华大学朱令案一下子成为热门话题,1994年风华正茂的清华学子朱令在校期间身体出现离奇症状,所有医生都查不出原因,她的同学贝志诚最后得助于互联网才使朱令确诊为铊中毒,可是由于确症太晚,虽然朱令脱离了生命危险,却留下严重的后遗症,智力只如幼童,而且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余下的岁月,这些年来,朱令的部分同学一至没有停止帮助朱令的脚步,还成立了“帮助朱令”协会,我又想起了DF, 这十几年,同样作为同学的我又为她做过什么。我为自己这些年的冷漠麻木汗颜掩面,这些年来,虽然我常常在心里对自己说,等我条件好了,有钱了,不管路途多远,我一定要去找到DF母女,一定要帮帮她们,以各种理由推诿,我竟一次都没能去看过她。我暗下决心,今年春节期间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她,尽已所能的帮帮她。双十一的时候,我和同事们坐在办公室谈笑风生,分享着各自的淘宝心得,展示着新淘的“战利品”。我又想起了DF,想起了影集里身着白色长裙,衣袂飘飘的DF,想起了那年夏天我们老是认为对方的衬衫比自己的好看,只有换衣服穿的臭美时光,坐在电脑前我顷刻泪流满面,DF,我一定要马上找到你,我不能等到过春节,我现在就在找到你,我一定要跟你买很多很多的衣服,很多很多的包包。 我马上给远在老家的爸爸发了一条信息,求他去一趟邻村,帮我打听DF的下落,开始我还怕爸爸说我多管闲事,没想到当天下午爸爸就打电话来了,说已经去问过了,DF被人“接走”了,没有任何联系的线索了。从父亲的口中我得知“接走”就是很多外省的大龄青年,或是残疾,甚至智障人,现在来我们老家寻找那些或残疾,或智障却还有生育能力的女孩子去传宗接代,或多或少的交给女方家里一点所谓的“彩礼”后,就永远不再来往了,甚至有专门的人在牵线搭桥做这种“生意”。虽然那些父母也一样的舍不得自己的孩子流落异乡,可是现在男女比例失调,女孩子越来越金贵,男孩子找老婆越来越难,又有几个好好的女孩子愿意找个家里拖个“累赘”的婆家呢,所以那些父母为了其他健康子女的婚事只好忍痛割爱把女儿远远送掉,“眼不见为净”,鲜有来往。 放下电话,我深深的吸了几口凉气,我知道我也无权指责什么,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我只知道我永远也无法原凉自己了。DF,你到底在哪里?在有生之年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忆姥爹

文苑 2013-10-21 阅读 1.5万 回复 11
三月的一天,上午十点多钟,老公一个电话打过来,哽咽着说姥爹昨天晚上走了,我坐在办公桌前,脑海里一片空白,眼泪早已模糊了双眼。姥爹,是我老公的爷爷,因家里已是四世同堂,所以大家都以最小辈称呼他朗“老爹”,姥爹已到耄耋之年,记得春节的时候,姥爹还拄着木棍蹒跚来看我们刚建的新房子,我搬出椅子让姥爹坐,舀了一碗豆腐,他朗推脱着不肯吃,说天天收音机上广播这样那样肝病的狗皮膏药,年纪大了,不知道有没有病,不能用我们年青人的碗吃东西。在我的好声劝说下,姥爹才慢吞吞的边吃边和我谈心,眼睛一天比一天不中用了,还好我家婆和恩妈天天端食物过来,现在走几步就喘得不行了,一样年纪的人都去那边报道了,村子里的人白天要不就是下田去了,要不就是去麻将馆了,一湾走上头,孤鬼一个,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真想快点钻进土里去。姥爹还跟我讲每天晚上都有几个人来游说他朗加入“三青团”,看来姥爹真如家婆所说有些老人痴呆了,今天回想起来也许他朗并不是老人痴呆症,只是太孤独了,在反刍年青时的一些事情吧!离开的时候姥爹不停的跟我摆手说,丽娃,你在外面要把敏娃管紧些呀,好好挣钱呀……这些事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而现在姥爹真的走的,再也听不到他朗的声音了。姥爹从小父母双亡,食不果腹,和唯一的弟弟相依为命,后来到姥婆彭家做女婿,因年青气盛终不甘寄人篱下,在三十五岁的时候终于拖儿带女回到了只剩下半边漏雨刮风的破壁竹屋的熊家,于是天天在生产队下工就和姥婆一起到堤上去烧窑板砖终于在三年之后东拼西揍做了三间三拖的砖瓦房,又操持着帮大龄弟弟讨了个湖南姑娘,几年后自己几个孩子也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在那物质贫乏煮粥都为一瓢水犯难的岁月,可想而知姥爹和姥婆是怎样的节衣缩食又是怎样的精打细算才算迈过一个个坎,把一个个儿女的婚事妥贴的办好。终于伴随着改革开发的春风日子一天天好转,几个小家庭都闹得红红火火的时候,眼看着儿孙满堂,子孝媳贤,可以停下来喘口气的时候,姥婆却在九十年代末期去世了。据说姥爹和姥婆一辈子都没有争过嘴,动过手,我刚嫁过来的时候,经常看到姥爹一个人去清理姥婆坟上的杂草,老泪纵痕一坐就是大半天。我在家带小孩的那一年姥爹虽已过古稀之年身体却还算硬朗,农忙的时候帮着我家公家婆做些简单的农活,放牛,掰棉花,管菜园子什么的。那一年老爹坚决不再跟年青人同桌吃饭,我们怎么请老爹都不再上桌,自己一个人住在隔壁三爷的老平房里。那段时间我家婆喜欢打麻将,中午早早的把饭做好了,经常晚上六七点才匆匆忙忙回来做晚饭。我一个人带着孩子,孩子又在吃奶,只觉得每天下午三四点肚子就饿极了,初为人媳,只觉得心里满腹委屈,。有一天下午我带着女儿饿着肚子,正在感慨“正是做一天女儿当一天官,做一天媳妇搬一天砖”暗自垂泪时,姥爹来了,拿着用胶袋装好的热乎乎的火烧粑塞给我,说是刚刚去村头买的,叫我不要嫌脏,是叫别人直接包好,手没有摸过的。他朗说,孩子吃奶,肯定饿得早些,他朗的媳妇就是我的家婆什么都好,就是爱打牌,叫我们年青人多担待些,家和万事兴,一席话我的心情豁然开朗。那段时间姥爹常常把恩妈们孝敬的零食拿来给我吃,我怎么推脱都要硬塞给我,每次都跟我说,包装都没有打开的,叫我放心吃,我的心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回想一下,那段时间要不是姥爹的细心照顾,春风化雨,我这种火爆脾气,肯定早就上演婆媳大战了。近几年我都在外面打工,每年回家都只能带上孩子多叫他朗几声,塞给他朗一点小用钱表示一下,着实惭愧,真的没有再为他朗做过什么了。姥爹,今天冷朗在那边就安歇吧,我们这些孙辈一定会好好的生活的,不辜负冷朗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