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泉眼无声惜细流

泉眼无声惜细流文/熊荟蓉壹八月。雨水足够用来抒情。从被动生活模式中脱离的我，带着一丝盲目的快意，只身坐上了去济南的车。我听见雨的小手轻叩窗棂，既而，千军万马破空而来。我想象着自己正骑着一匹烈马，铁蹄落处，江山故土，纷纷褪去。这感觉，有点像私奔呵。而给我提供私人领地和精神单元的，只是两个文友。市人事局副局长杨运灿，年长我十五岁。济南某杂志总编火火，与我仅有一面之缘。我生平不曾做过如此冒险的事，也生平不曾如此信赖过友谊层面的人。到达还有一个多小时，杨兄来短信说，他们已开车在总站等我。我热汗涔涔，自己何德何能，蒙受如此礼遇！又收到杨兄短信，火火约了山东作协副主席苗长水和山东作协全委会委员刘灿校共进晚餐，中国作协副主席李存葆也答应参加的，临时有事来不了。苗长水、刘灿校、李存葆，我盯着这些闪闪发光的名字，半是期待半忐忑。贰荟蓉来了，路上辛苦了！荟蓉，我们老家的村子相邻，我们是正宗的老乡啊！你这回来了，要好好玩几天，食宿我都安排好了，一切都不用你操心。就这么轻轻几句话，平和而亲切，让我有了家和亲人的感觉。我没有尊称他们杨局和李总，而是喊他们杨兄和火火兄。先在济南军区宾馆五楼的房间里放下行李，然后随着他们到酒店吃饭。很豪华的酒店，我们去时，包房里已是济济一堂，欢声笑语。苗长水老师和刘灿校老师都是带着夫人来的，火火兄的夫人燕姐也带着女儿依依来了。火火兄逐一介绍，说我是家乡的作家。以前看水浒，知道宋江、武松和李逵都是山东人，山东人大块吃肉，大碗饮酒，其好客与豪爽是出了名的。山东的酒文化，我今天算是第一次领略到了。火火兄让我坐在第一主宾的位置上，杨兄坐在第二主宾的位置，他以主东的身份坐在我们之间，燕姐作为副东坐在他对面，其他人依次散开，团团围坐。每上一道菜，服务员总是毕恭毕敬地先放在我面前，由我先尝过，再转到别人面前。几样特色主食，也都要先征求我的意见，喜欢什么，就现场做什么。喝酒，主东先敬三巡，接着是副东敬三巡，然后，宾客才能回敬，互敬。这场景，就像一个漩涡，让人情不自禁就卷进去了。我哪里还记得什么声带息肉，哪里还有丝毫的自我保护意识！一杯。两杯。三杯。喝到十六杯时，我听见之燕姐姐说，我们老家的人，比山东人还要山东啊！我飘飘欲仙，沉浸在一种虚妄的荣耀和幻觉里。感谢酒杯，不甚大，让不胜酒力的我，维持了言语的条理与步伐的平衡。叁一宿无梦，酣睡到天亮，是电话的铃声将我叫醒的。杨兄和火火兄一家，已在二楼等我用早餐。小雨，一直落着。烟雨迷蒙中的济南，古朴中更添了几分温润与宁谧。火火兄说，来济南，趵突泉、大明湖和千佛山这三大名胜，是非看不可的。听我说只在这里呆两天，火火兄就安排今天先游大明湖和趵突泉，明天去看黄河和千佛山。初见大明湖，不是惊艳，而是，恍然如梦。那湖水，浩浩的，淼淼的，澄清碧透。湖心的岛，远方的山，郁郁苍苍，空蒙，清雅。游人不少，有结伴的，有独行的，都默默地。盈耳的是鸟鸣，笛声。湖畔，多的是垂柳。这些柳树，娇娇柔柔的，吹弹可破的年华。它们那么谦恭地垂着头，散着发，将纤纤玉手伸向湖面，似要掬水洗脸，又如对镜梳妆。湖水微澜。不时冒出一方荷塘。荷叶田田，水面清圆。那出水的红，坚挺，饱满。有粲然笑着的。也有凝神沉思的。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吗？琼瑶的经典台词突然涌上心头。这夏，这雨，这荷，因了这大明湖，生出了别样一种美。一种令人迷惘和恍惚的美。我像是喝多了糯米甜酒，微醺，微漾。渴望把自己丢失在这里。这时，我听见燕姐说，十几年前，当我第一次来到济南，我就对昌斌说，我们就在这里安家吧！燕姐有福，她将她的梦想，变成了现实。肆其实，吸引燕姐在这里安家落户的，不仅因为大明湖，更因为济南随处可见的泉水。等看过了趵突泉、黑虎泉、翡翠泉、碎玉泉、白石泉以及芙蓉老街深处那些大大小小的泉眼后，我才明白济南又称泉城的缘故了。但凡一座城市，一旦有江河蕴藉，必定钟灵毓秀。而济南，因为泉水的漫漶，更具有了神性的美好。是的，我这里说的是神性。神性的东西，像婴儿的眼泪，有一种圆融的光泽。泉城济南，据说是家家垂杨，户户泉水。泉水汩汩地流淌着，不疾不徐，源源不断。像时间。像母亲的叮咛。那些泉眼，大的在趵突泉，如风轮驰骋。小的在碎玉泉，如珍珠滚动。它们是可爱的小精灵，躲藏在平静湖面的深处，最爱的游戏，就是眨眼睛和吹泡泡。于是，济南的水都是活泼的，也是深情的。无论我们走到哪里，都能见到济南脉脉的眼神，听到济南绵绵的情话。走得累了，就坐在池畔，掬一捧泉水。抹在脸上，清爽宜人。润入口中，唇齿回甘。泉水养人。不仅养育一代骁将秦叔宝，还养育了千古词人李清照，更养育了近代当代众多著名的文学家、书法家、画家。在黑虎泉，我见到了许多来取水的人。他们有的直接用吊桶在虎嘴处打水，有的排着队在山石边接水。杨兄说，这里的人，吃的喝的都是这清冽的泉水，他也曾经来取过。火火兄告诉我，济南的地势是撮箕形的，其它的地方都一平如展，只在这城区有山脉隆起，泉水贯穿。济南的山不高，不奇，也不伟。山的存在，仿佛只是给水做个道场。于济南，山只是屏障。而水，却是命脉，是魂魄，是上天赐予的恩典。这些，在次日我们驰行了百里黄河岸和观赏了鹊山风景区后，感受更为深刻了。伍济南人对水，似乎特别重感情，也有方法。百里黄河岸，堤台高筑，绿草如茵。堤边广植林木，繁花似锦。行走其间，如漫步公园，悠然怡然。各种净水、排水工程，随处可见。狂野的黄河在这里变得很温顺，浑浊的黄河水穿过宽阔的芦苇荡，也化成了一汪清泉。途中见到几个单车骑行的人。为首的那个，魁梧、憨厚，像极了鄢兵。火火兄说，这里优美、宁静、壮阔，很适合鄢兵他们骑行啊！我给鄢兵打电话。我说，我在济南，和杨兄、火火兄在一起，我们正在百里黄河畔，真希望迎面骑过来的人，就是你啊！鄢兵笑声爽朗，荟蓉姐，好羡慕你啊！回来给你接风啊！电话之后，我们自然地谈到了家乡，谈到了大天门论坛，谈到了好些熟悉的人与事。火火兄的脸上，一直挂着笑。燕姐说，火火啊，一提到老家，就特别亲。他说老家的人，都是他的亲人。上次听说那个成然病了，他立马就汇了一千元过去。可是，咱老家的人都怎么啦？好好一个论坛，怎么三天两头总是吵啊闹啊？我的脸腾地热了。我也是那吵闹之地的一名伤员一名逃兵啊！我却不能说，咱老家的人，就好窝里斗！因为，这陪伴在我身边的两位敦厚亲和的长兄，他们，也是天门人啊！还是杨兄总结得好。德养运，善养福。咱天门人，不能只会耍小聪明，要有大智慧啊！陆说话间，我们已过了黄河大桥。火火兄指着最近的一座山说，那是鹊山。我们只在鹊山的半腰处打住了一下。不是脚力不足，而是感觉济南人对山，有些敷衍和忽略。这鹊山，是神医扁鹊曾采药休憩的地方。可是山石半裸，山亭破败，山道污秽。更令人感慨的是，扁鹊的墓，竟然就在一个农户的后院里。没有任何保护措施，连碑文都已模糊不清。当然，听说鹊山风景区正在策划中。也许，再过几年，这一切都会改变。最后的半天，雨下得很大。我们没有去爬千佛山，也没有去看发源于济南泉水并流向大海的小清河。火火兄说，留点遗憾吧，作为再来的理由。临别，火火兄托我给家乡的文友带点纪念，他念叨这个念叨那个，生怕把谁给忘了。临别，我朝他挥手，笑。一转身，却已泪落。窗外的风景，渐行渐远。而那几个亲爱的人，总在我眼前，心里。感谢杨兄、火火兄、燕姐，感谢你们，在异乡给予我的家和亲人的温暖！感谢你们，给有界有限的我，带来无界无限的飞翔与喜乐。感谢济南！感谢你无声的滋养，仁慈的包容！感谢命运！活着，就是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