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这样一个老表
我有这样一个老表
文/愿意看的人
我有这样一个老表，说是老表，其实他母亲是我同宗的小姑，但我们习惯以老表相称，更确切的说我俩曾经是同事，彼此了解罢了。我这个老表一生换过不少工作，当过教师，做过公务员，收过税，最后在市场管理员的岗位上退休。不过他每到一个单位都不怎么受单位领导和同事的待见，都说他不靠谱，说他不着调，甚至说他脑子有问题，反正到一地最后都搞得灰土头脸的。而我对他不这样看，他虽然办事脑子有些简单，但他是个老实人，是个好人。
老表高中毕业后，经推荐上了中师读书，毕业后分配到家乡初中当了一名数学老师，说真的他的课还上的不错，得到学生和家长的认可。尤其在恢复高考制度以后更是名声鹊起，受人瞩目，人们都知道没有中考哪来高考，那个年月如果一个农村初中能考上几个中专，那好比中了状元，比今天上985、211还吃香，而他带的那个毕业班竟出了5个中专生、27个高中生，使他一炮走红，接下来许多人托人托保地想将孩子送入他带的班。也就这红坏了事，他竟不卖校长，甚至公社书记的账，他想收谁就收谁，为此与领导闹翻了天。就他这个性格你好好教书也就算了，而他却喜欢成天与学生混在一起，做些被人们认为不着调的事，下了课与学生疯在一起，打球、跳高、跑步，甚至将学生带到几公里外的山林、河沟游玩，毫无师道尊严的样子，常常受到同事的嘲笑、领导的批评，而他的学生却非常喜欢他，他经常把严肃的数学课上得欢声笑语，他这个老师当得有点像正在热播的《追光的日子》里的郝楠老师的样子，他把学生当成了哥们姐们，与他们完全融在一起，也因此引火上身。一天他带着他的学生在附近山上游玩，一个学生不小心从山崖上摔了下来，受伤送进了医院，家长找到学校，说是学校组织的，学校应承担责任，而学校不承认，说是没有组织，谁组织的去找谁，为此他用了两年的工资才摆平了这件事。就在此事发生后好长一段时间，校长是大会上批小会上讲，把他搞得灰土头脸的，此后就更没有人理睬他了，说的不好听就是把他当着另类看待。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兴起了教师改行热，许多教师在那个时候进了机关事业单位，我这个老表也就在这个时候进了我们单位，成了我的同事，要问他是怎么改行的我是一点都不清楚。他来后的第一个部门是办公室，因为他字写的好，从领导内心讲是想把他当成秘书使用，有意让他熟悉单位流程、文件的收发，这些简单的工作不出两个月他就能驾驭，逐渐领导让他写些简报等简单的公文，不到半年连一些综合性的报告也能让他试试。不知是他骨子里的散漫，还是感到领导在栽培他就忘乎所以，工作变得疲沓起来，经常工作不能按时完成，还时不时将单位当作自己的家而任性。那个时候许多单身宿舍与办公室是连在一起的，既是办公场所也是自己的宿舍。而他改行后经常来一些同学、朋友之类的客人，当时也没有禁酒令，他又好客，来人就喝酒，喝到兴趣头上还划起了拳，弄得影响到办公，影响到单位的形象，为此他没少被领导批评，而他却不长记性，来了客人还是经常喜欢以酒招待。一天中午，地区领导来单位检查工作，虽说还是午休时间，这些领导却提前来到了单位。不知晓的他还在宿舍里喝酒划拳，弄得上级领导不愉快。更为凑巧的是他宿舍里没有了开水，竟跑到办公室来拿水，被上级领导怒斥：哪来的醉汉？当场就将单位领导批得一塌糊涂。也就是这件事让他在单位抬不起头，从此变成了小媳妇，常常不受领导待见挨批评，也因此将他调离了办公室，转到业务部门从事业务工作。按说这是件好事，起码工作单纯了许多，然而他却经常不把工作放在心上，好多简单的事他都处理不好，然而好酒的毛病却难改。一次，科长安排他下乡到村里通知一个人上来核实事情，将地址、姓名写得清清楚楚，找到这个人把通知给他就行了，事情就这么简单。然而第二天上午来了一位大字不识的老农，经核实此人与通知上的人姓名不对，连住址都不对，真不知他怎么糊涂到这种程度。事后科长批评他，并了解情况，他说到同学那里喝酒去了，通知是委托别人送的。也就是这件事被单位领导知道后不能容忍了，特别是那个办公室主任他还兼管着人事，一定要将他调离，不论他如何检讨，不论他的家人、亲友说情，最后还是将他调到乡镇财税部门收税。
他到乡镇工作后，我们联系就少了，知道的情况也不多，但我还是听到他的一些传闻。按说乡镇他那个职位还是比较轻松自由的，按章按律将该收的钱收回来，票证相符就行了，你就是在外喝酒喝得天昏地暗也关系不大。刚开始他都能按时解报税款，而且工作也很勤奋，广开税源，应收尽收，还多次受到乡领导的表扬。一天，一位村民来乡里找他补交税款，因他不在所长接待了，补交税款后那村民却不要税票，说是税票已经给过了。为此，所长找到他进行了严肃的谈话，告诫他税票如款，必须做到收款须开票，开票必收款，否则就是贪污或挪用税款，要他在工作中必须有充分的认识。然而他对这个基本的工作要求都不能记在心里，最后还是在税款解报上出了问题。一天所里发现一个茶厂一次缴纳了上万元的特产税，一两个月都没有入库，所长就找到老表，他承认有这回事，他的解释是这个厂资金周转有困难，为支持企业发展，等有了钱再补交入库。所长见他如此糊涂，开票不收款不解报，严重违法工作制度，便责令他三天内必须收回税款，否则将向上级汇报。无奈老表找到那厂长，那厂长不但不给，反而将他骂了一通，还说要告他重复收税。经所长他们调查，收这笔说款前老表在那个厂里至少喝了三四顿酒，谁也无法证实该厂是交了款才开票，还是没交款虚开票，事情搞到上级，老表被暂停职务。停职期间，所里对他经手的税款进行了全面清理核实，发现票证不符短款还有不少，而他辩解是开了票款未收，他还对天起誓没有挪用税款。经逐户调查核实，确有一部分是开了票而未收款，追回了一部分税款，对那些不承认的也只能由老表自己承担赔款，这就害了他的父母、兄弟姐妹，他们只能筹款给他填这个窟窿，否则他的工作就没有了。钱是赔了，而他却没有了岗位，成了在编的闲人。
后来不知他怎么进了市场管理部门，他的工作岗位就是管理一下小商小贩的摊位摆放，这项工作既不沾钱也不沾物，每天只要到市场转转就行了，说句不好听的话，就是闲职一个。后来整个社会加强了市场管理，这个岗位基本都是聘用人在工作，我估计他就更没有什么工作可做了，应该是拿着工资过着逍遥的日子，在此后的一二十年里我们也没有什么交往，也没有听到他的传闻和信息。
待我退休以后，又听到有关他的信息，说是他退休以后过得很不好，还欠了一屁股的债，经了解是这么回事：在他临近退休的最后几年里，兴起了招商引资、扶持企业发展热，他所在的单位作为支持企业发展的服务部门，他参合进去也属正常。据讲一个服装厂因资金周转困难，找银行贷款无财产抵押，便找民间借贷，对方要求公务人员担保，服装厂老板找到他，请求帮扶他的企业，不知是否经得单位同意，他就成了这笔几十万元贷款的担保人，后因服装厂老板涉嫌诈骗犯罪被判刑而无力偿还，对方找到他，他说是职务行为，找到他的单位，而单位不认账，说是他个人行为。最后对方起诉到法院，法院判令他承担连带责任，因此每月的工资大头被法院划走，直到退休还没还清，所以每月退休金还要继续偿还。就是这件事弄得他家庭地震，妻子不关心他，儿子不理睬他，使他过着一地鸡毛的生活。
去年腊月我在老家遇见了他，我们寒暄了一阵，我发现他脸色蜡黄，身上似乎有味，根本不像一个刚七十的人，但说话精神还好，我还能说什么呢？也只能说些安慰他的客套话。没想到过完年，我随孩子去了外地，有朋友告知他已离开这个世界多日，听此噩耗我心里是一阵酸楚，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味道，是怜悯，还是可惜？那天晚上满脑子都是他的影子，我始终想着一个问题：老表的一生按理是幸福的，为什么他却过得如此磕磕碰碰，如此的不顺？
文/愿意看的人
我有这样一个老表，说是老表，其实他母亲是我同宗的小姑，但我们习惯以老表相称，更确切的说我俩曾经是同事，彼此了解罢了。我这个老表一生换过不少工作，当过教师，做过公务员，收过税，最后在市场管理员的岗位上退休。不过他每到一个单位都不怎么受单位领导和同事的待见，都说他不靠谱，说他不着调，甚至说他脑子有问题，反正到一地最后都搞得灰土头脸的。而我对他不这样看，他虽然办事脑子有些简单，但他是个老实人，是个好人。
老表高中毕业后，经推荐上了中师读书，毕业后分配到家乡初中当了一名数学老师，说真的他的课还上的不错，得到学生和家长的认可。尤其在恢复高考制度以后更是名声鹊起，受人瞩目，人们都知道没有中考哪来高考，那个年月如果一个农村初中能考上几个中专，那好比中了状元，比今天上985、211还吃香，而他带的那个毕业班竟出了5个中专生、27个高中生，使他一炮走红，接下来许多人托人托保地想将孩子送入他带的班。也就这红坏了事，他竟不卖校长，甚至公社书记的账，他想收谁就收谁，为此与领导闹翻了天。就他这个性格你好好教书也就算了，而他却喜欢成天与学生混在一起，做些被人们认为不着调的事，下了课与学生疯在一起，打球、跳高、跑步，甚至将学生带到几公里外的山林、河沟游玩，毫无师道尊严的样子，常常受到同事的嘲笑、领导的批评，而他的学生却非常喜欢他，他经常把严肃的数学课上得欢声笑语，他这个老师当得有点像正在热播的《追光的日子》里的郝楠老师的样子，他把学生当成了哥们姐们，与他们完全融在一起，也因此引火上身。一天他带着他的学生在附近山上游玩，一个学生不小心从山崖上摔了下来，受伤送进了医院，家长找到学校，说是学校组织的，学校应承担责任，而学校不承认，说是没有组织，谁组织的去找谁，为此他用了两年的工资才摆平了这件事。就在此事发生后好长一段时间，校长是大会上批小会上讲，把他搞得灰土头脸的，此后就更没有人理睬他了，说的不好听就是把他当着另类看待。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兴起了教师改行热，许多教师在那个时候进了机关事业单位，我这个老表也就在这个时候进了我们单位，成了我的同事，要问他是怎么改行的我是一点都不清楚。他来后的第一个部门是办公室，因为他字写的好，从领导内心讲是想把他当成秘书使用，有意让他熟悉单位流程、文件的收发，这些简单的工作不出两个月他就能驾驭，逐渐领导让他写些简报等简单的公文，不到半年连一些综合性的报告也能让他试试。不知是他骨子里的散漫，还是感到领导在栽培他就忘乎所以，工作变得疲沓起来，经常工作不能按时完成，还时不时将单位当作自己的家而任性。那个时候许多单身宿舍与办公室是连在一起的，既是办公场所也是自己的宿舍。而他改行后经常来一些同学、朋友之类的客人，当时也没有禁酒令，他又好客，来人就喝酒，喝到兴趣头上还划起了拳，弄得影响到办公，影响到单位的形象，为此他没少被领导批评，而他却不长记性，来了客人还是经常喜欢以酒招待。一天中午，地区领导来单位检查工作，虽说还是午休时间，这些领导却提前来到了单位。不知晓的他还在宿舍里喝酒划拳，弄得上级领导不愉快。更为凑巧的是他宿舍里没有了开水，竟跑到办公室来拿水，被上级领导怒斥：哪来的醉汉？当场就将单位领导批得一塌糊涂。也就是这件事让他在单位抬不起头，从此变成了小媳妇，常常不受领导待见挨批评，也因此将他调离了办公室，转到业务部门从事业务工作。按说这是件好事，起码工作单纯了许多，然而他却经常不把工作放在心上，好多简单的事他都处理不好，然而好酒的毛病却难改。一次，科长安排他下乡到村里通知一个人上来核实事情，将地址、姓名写得清清楚楚，找到这个人把通知给他就行了，事情就这么简单。然而第二天上午来了一位大字不识的老农，经核实此人与通知上的人姓名不对，连住址都不对，真不知他怎么糊涂到这种程度。事后科长批评他，并了解情况，他说到同学那里喝酒去了，通知是委托别人送的。也就是这件事被单位领导知道后不能容忍了，特别是那个办公室主任他还兼管着人事，一定要将他调离，不论他如何检讨，不论他的家人、亲友说情，最后还是将他调到乡镇财税部门收税。
他到乡镇工作后，我们联系就少了，知道的情况也不多，但我还是听到他的一些传闻。按说乡镇他那个职位还是比较轻松自由的，按章按律将该收的钱收回来，票证相符就行了，你就是在外喝酒喝得天昏地暗也关系不大。刚开始他都能按时解报税款，而且工作也很勤奋，广开税源，应收尽收，还多次受到乡领导的表扬。一天，一位村民来乡里找他补交税款，因他不在所长接待了，补交税款后那村民却不要税票，说是税票已经给过了。为此，所长找到他进行了严肃的谈话，告诫他税票如款，必须做到收款须开票，开票必收款，否则就是贪污或挪用税款，要他在工作中必须有充分的认识。然而他对这个基本的工作要求都不能记在心里，最后还是在税款解报上出了问题。一天所里发现一个茶厂一次缴纳了上万元的特产税，一两个月都没有入库，所长就找到老表，他承认有这回事，他的解释是这个厂资金周转有困难，为支持企业发展，等有了钱再补交入库。所长见他如此糊涂，开票不收款不解报，严重违法工作制度，便责令他三天内必须收回税款，否则将向上级汇报。无奈老表找到那厂长，那厂长不但不给，反而将他骂了一通，还说要告他重复收税。经所长他们调查，收这笔说款前老表在那个厂里至少喝了三四顿酒，谁也无法证实该厂是交了款才开票，还是没交款虚开票，事情搞到上级，老表被暂停职务。停职期间，所里对他经手的税款进行了全面清理核实，发现票证不符短款还有不少，而他辩解是开了票款未收，他还对天起誓没有挪用税款。经逐户调查核实，确有一部分是开了票而未收款，追回了一部分税款，对那些不承认的也只能由老表自己承担赔款，这就害了他的父母、兄弟姐妹，他们只能筹款给他填这个窟窿，否则他的工作就没有了。钱是赔了，而他却没有了岗位，成了在编的闲人。
后来不知他怎么进了市场管理部门，他的工作岗位就是管理一下小商小贩的摊位摆放，这项工作既不沾钱也不沾物，每天只要到市场转转就行了，说句不好听的话，就是闲职一个。后来整个社会加强了市场管理，这个岗位基本都是聘用人在工作，我估计他就更没有什么工作可做了，应该是拿着工资过着逍遥的日子，在此后的一二十年里我们也没有什么交往，也没有听到他的传闻和信息。
待我退休以后，又听到有关他的信息，说是他退休以后过得很不好，还欠了一屁股的债，经了解是这么回事：在他临近退休的最后几年里，兴起了招商引资、扶持企业发展热，他所在的单位作为支持企业发展的服务部门，他参合进去也属正常。据讲一个服装厂因资金周转困难，找银行贷款无财产抵押，便找民间借贷，对方要求公务人员担保，服装厂老板找到他，请求帮扶他的企业，不知是否经得单位同意，他就成了这笔几十万元贷款的担保人，后因服装厂老板涉嫌诈骗犯罪被判刑而无力偿还，对方找到他，他说是职务行为，找到他的单位，而单位不认账，说是他个人行为。最后对方起诉到法院，法院判令他承担连带责任，因此每月的工资大头被法院划走，直到退休还没还清，所以每月退休金还要继续偿还。就是这件事弄得他家庭地震，妻子不关心他，儿子不理睬他，使他过着一地鸡毛的生活。
去年腊月我在老家遇见了他，我们寒暄了一阵，我发现他脸色蜡黄，身上似乎有味，根本不像一个刚七十的人，但说话精神还好，我还能说什么呢？也只能说些安慰他的客套话。没想到过完年，我随孩子去了外地，有朋友告知他已离开这个世界多日，听此噩耗我心里是一阵酸楚，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味道，是怜悯，还是可惜？那天晚上满脑子都是他的影子，我始终想着一个问题：老表的一生按理是幸福的，为什么他却过得如此磕磕碰碰，如此的不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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