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好吃的红萝卜

红萝卜到现在，已经被人们当以素菜而食，没有那么亲近了。可在我的少年时代，红萝卜就是美味佳肴，那样可口清甜，那样记忆深刻。
那时，每家门前的田地上都有一块自留地，一年上头，按照季节种上各种蔬菜，是农家赖以生存的命根子。我的记忆最深的就是红萝卜。
萝卜缨随意长着不规则的叶片，有的叶片蓬松在地面上，有的叶片直指天穹。它们看上去很粗糙，叶片上还有那微微的细刺。而那油绿水滑的样子，显示着茁壮，最里面的小叶子，嫩嫩的，绿绿的，亮亮的，正在发育生长。外面的老叶，已经干枯，垂落在地上。透过叶片稀松的缨子，露出小半截萝卜，红红的，如果遇上一场雨，它们那种鲜亮透红的模样真是抢眼。地下的萝卜又脆又嫩，红皮白肉，煞是美餐。埋在土里的那些细小的根，吸收土地的养分，泥土裂开，露出苍白的颜色，仿佛生了白色的锈。萝卜在地里却养得红亮晶莹，不规整的大大小小的萝卜，诱.惑着少年的我们。
我那时家里贫穷，一天到晚只感觉到饿，那饥饿的感觉比任何感觉都要强烈，因为那时吃进肚子里的食物的确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在肚皮没有填塞上之前，所有一些我们憧憬中的东西，甚至包括遮羞的衣物都是不重要的了。
吃饱肚子，是我那时最大的奢望，虽然父母亲把吃的让给我们兄弟姐妹，可肚子的感觉总像一只空空的口袋，时常咕咕大叫。
我和林、庭几个男孩，放学后都相约了去挑猪草，那时挑猪草主要在公家的麦田里、棉田里，那里的野菜多。我知道，再饿，别人田里的萝卜是动不得的，要是被人发现了，就像犯了弥天大罪，一辈子难以做人了。我读小学就在当班长，比伙伴们知道的道理似乎要多一些。每当我们饿得发慌的时候，就来到队里的一块红萝卜地，瞅着没人拔一棵萝卜充饥，那滋味回味起来，真是山珍海味！
队里的一块沙地，叫沙岭上，种麦子、棉花收成少，就常年种红萝卜、红苕和花生等，收后再分给各家各户。这块地常年叫成祖哥在看护，因为他两支胳膊残疾，其他农活不能做，队里照顾他，做点轻松活。他看管这块地很负责，在田边上坐一会儿，就沿着田埂走，防止有人和牛进去糟蹋庄稼。
那是一个初冬的下午，星期天不上学，我和林、庭结伴去挑猪草，我们都感到肚子饿得慌，就合计好来到沙岭上附近的麦田里，远远地看见成祖哥在那块红萝卜地边上望着什么。庭胆子大，说你们两个去和成祖哥说话，把他引开，我去偷三棵萝卜，放在猪草篮里，到时我们一起去虾子沟边吃。于是，按照庭的计划，我和林边寻野菜边来到成祖哥的身边。成祖哥知道我们成绩很好，在学校里是好学生，就主动喊我们的小名。他边和我俩说话，边望着远方，远远地看见了庭。这时庭已到沙岭上的另一角，一边挑猪草一边接近了萝卜地，准备扯萝卜。说时迟，那时快，成祖哥大声喊道：“庭，不要扯公家的萝卜，小心把你当小偷弄去挂牌游街，还要扣你家的工分！”庭傻了眼，停止了动作。成祖哥又喊道：“庭，到我这儿来。”
庭听见了成祖哥的话，飞跑着来到我们面前，低着头不做声。那时，我的心情也紧张极了，生怕成祖哥告诉队长，说庭想偷队里的萝卜。庭要是一供就是我们三人了，那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哪知我还在担心时，听成祖哥说：“你们三个都是好学生，我知道你们肚子饿，我守在萝卜边，我的肚子也饿啊！但你们要记住，人再饿再穷，都不能偷公家的东西！”
我们三人脸都通红，没有辩解，低下了头。脚下是那些知名不知名的小草，长得茂盛，好像在嘲笑我们。正当我们告别成祖哥准备回家时，只听成祖哥小声说：你们站住！我们提着猪草篮子，站住了。成祖哥走近我们，轻轻地摸了一下我的头，“唉”了一声，独自走进萝卜地，寻了最大的三个红萝卜，扯了起来，提着萝卜缨子，笑着来到了我们身边，我们看见三个大红萝卜虽然带着泥土，但在阳光的照耀下，是那么鲜红、伟大、诱人！只见成祖哥把红萝卜分别装在我们三人的篮子底下，用猪草盖着，嘱咐我们：“快到虾子沟寻没人的地方吃了，缨子用土埋住，不让别人看见了，缨子更不能带回家，你们大人看见了要打屁股的！”我们看了成祖哥一眼，怀着感激的心情离开了他。
一路上，我们谁也没说话，心里既甜蜜，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虾子沟说是沟，但初冬没有水，是条干沟。我们来到这里，看附近没人，就坐在沟坡上。我从猪草篮里拿出红萝卜，在旧棉裤上小心地擦来擦去，将明显的泥土擦净，顾不得萝卜上还有沙，就用手拨开了红皮，咬了一口。这一口，带着沙土，好清爽，好透心！我看见林和庭大口大口地吃着，那神态，真是有趣极了！我不管萝卜上有没有沙土，也像他们大口大口地吃起来，这时的萝卜还没有完全成熟，沙土带着辣味儿，涌到心里，涌到全身。这时肚子也不咕咕叫了，突然感觉到自己长大了，好伟大！
吃完了萝卜，我们按照成祖哥的交代，有些舍不得的将缨子埋在了土里。
提着猪草篮子，走在回家的路上，村庄在冬阳的映照下分外辉煌，那些掉了叶子的树，都显得精神了，看身边的一切，都是那么顺眼。
好吃的红萝卜，这是我人生最好的一次美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