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赶岳口
岳口是县里三个建制镇之一，离我家5里远。这么点距离，现在的人洒泡尿的工夫就一个来回了，而我小时候却难得去一次。到岳口去我们叫赶街，也直说赶岳口。到陈家场，叫赶场，到耙子档就不能光说赶场了。赶街，是生活中比较大的事，常常先天要准备，早晨要警醒，鸡子叫头遍就起来出门，为的早点赶回来上工，或者物资匮乏，迟了就没有了。 第一次赶岳口是爹爹（祖父）带我去的，能赶街是令我无比兴奋的事（可能像七十年代末的人获准出国的那种感觉吧）。路上累了，走不动，要背，爹爹威胁我，说不自己走下回不要你来了的，只好耐劲死活地走。在电厂那里翻堤走一截（这里是枪毙陈云山、王克顺的地点），到江边再翻堤，就差不多到街上了。 这第一回赶街，不关我的事，爹爹买了什么东西，记不得了。没有下馆子，作为赶街的犒赏，爹爹为我买了一个柿子，只有一个，连妹妹都没有给她带，她可能还不会吃柿子。 买给我的柿子不给我吃，要作为筹码，目的呢，要我自己走路回去。一路上两爹（祖孙二人）为这个柿子智斗，我总是走一段路就要吃，但也不能太频繁，人要面子，不能落个“好吃佬”的名。在滩垸子湾前的一棵树下（后来知道是株柚子树），实在走不动吧，就歇下，我又要吃，爹爹一边说我是“老鼠子有不得隔夜食”，一边准备让步，说，打个谜子你猜，猜对了才把你吃。什么谜子？“红包袱，包冷饭，又好吃，又好看”。我歪着头装做在想谜语，实际上脑子里满是柿子，我都不晓得谜子是什么玩意，这能怪我吗？尽量多忍了好多秒，可能十几秒也有可能，才近乎哀告地：爹爹，我猜不出来吔。爹爹说，苕家伙，是你一直馋的柿子都猜不出来。终于拿到柿子了，红红的，软软的，甜甜的，第一次吃浆果（直到高中时第二次吃西红柿），记忆深刻。 我很快就把柿子吃完了，把两只手也嗍（吸吮）干净了，完全没有一点满足感。爹爹只好拿故事来搪塞，说有个人在街上捡到了一个柿子，他以为是哪个人把心落了，很担心这个人活不长，就满街去问人家。问做生意的，商人说不是我的，我的心是黑的。问强徒，强徒说我的心是枯的。问屠户，屠户说，我没得心的。我当时根本没有听懂故事的寓意（这个故事，没听别的人讲过，一直也没有看到出处，但应该不是他原创）。想如果我能捡到柿子，我会赶快吃掉，才不会去问别人，万一大人不诚实，明明他的心是黑的，他不说穿，不就把柿子拿去吃了？ 50年前在岳口的情景已经记不得了，只是在柚子树下歇脚吃柿子的影像还那么清晰，那年祖父50多岁，和我现在差不多。《汉左195·乡村记忆• 一赶岳口》2014.04.17 永康花川出租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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