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师的作文课

王老师也是王滩人，公办老师。三年级的哪个学期，记不清了，开学后天天上学不上课。有天，王老师走进教室，说：照过去三年级的学生应该学写作文，你们现在完全没人管，什么都不学，将来怎么办？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这应是我最早听到人说这么文的话，但他说的不对，不是我们不学）！我今天来教教同学们怎样写作文。
他讲了半天，不要说今天我什么都不记得，就是当时，我也完全没听懂他讲的是什么，也没搞清楚什么是作文，更不知道怎么写作文。讲完之后，他布置了作业，就是每个同学写一篇作文，有没有题目，是什么题目都记不得了。这下可把我们坑了，我是一脸茫然。我胆小，腼腆，守纪律，听老师的话，不敢不写。用了好长时间，搜索枯肠，在一个旧算术本上写了两行字，总共有四五十个字吧，也许60多也可能。我不知道别的同学写的有多好，在惶恐中把本子交上去。不过过后该怎么玩还怎么玩。
又一天，王老师走进教室，四五十人的班，只有十几二十个学生到课。大家都愿意坐后排，第一、二排的长条桌空着，王老师坐在第一排条桌上，脚蹬在第二排条桌的槵子上（老师这样是不文雅的，我们当时并没在意，后来知道王老师有风湿关节炎，有段还出现关节强直），手里拿着我的算术本，给我们班上第二次作文课。课中讲到上次的作业，说全部不得要领，只有XXX的作业还算挨了边。扬起我的算术本，做了讲评，也没听明白什么，只知道是在表扬我，这让我喜出望外。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写了什么，被老师青眼相加。
老师课后发还本子，我再看自己的大作，就是几句意思不连贯的话，就像分别造了几个半通不通的句子，鱼贯地写在算术本上而已。真是何德何能，受此恩荣？
我的作文被作为范文，只有初二唯一的一次。这次的表扬，即使有点浮夸，矮子里头拔将军，对我还是有正面的影响。虽然王老师就只给我上了这两次作文课，我还是很感激他，不是因为表扬。
其实那次交作业的同学很少，很可能就我一个人。我们一年级学了大约200个汉字，很多同学都不是百分，就凭这百把两百个汉字写文章？而且我们连造句这样的训练也没有经历过。只有我二年级起就开始看小说，有的字猜的认识了，比同学们认识的字应该多点，好歹帮了我一次忙。
王老师我知道他的名字，叫王丕业。高中毕业后三年，1978年在小庙教育组见到他，想不到他竟认得我，因为那两次作文课？（《汉左195·乡村记忆·王老师的两节作文课》2014.03.05永康）
写过三个老师之后，出鬼，再无意思这么写别的老师了。虽说没受过正经教育，经过的老师几十个总有吧，有些老师是班主任、主科老师、校长，也有对我好的、表扬过我的，也有骗过我、整过我的。许老师只跟我讲了几个故事，侯老师、王老师甚至不是教导处安排的任课老师，王老师的写作课只上了两回，为什么我对这几个人这样子，对其他老师是不是不公平（虽然没人在乎）？今天修改，想到这上面来了。
过去小孩抓周，要举行仪式，围着小儿码一圈东西，比如玩具，算盘等，让小儿抓。当然大人尽可能把希望儿子抓的东西放在他面前近处，比如书。因为 “书中自有黄金屋、颜如玉”是经过验证了的。而我拿到书了，我能拿到书，是这几个老师摆在我面前的。我拿到了书，但因为各种原因，我并没有学会认字，书中的好东西倒不出来。书于我，就终身成了玩艺，它使我在孤独的旅程中，不至于太无聊。一个童蒙，对于给他玩艺的人，一定是心怀感激的。麻将也是玩艺，权柄也是玩艺，政治、学术都是玩艺，我们各玩各的，都能玩到完结。
这应是我潜意识里老想这几个老师的原因吧。 201408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