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月色
标签: 蛟河月亮棉田荷塘月色天际
妻霸住了电脑,万般无聊。于是振衣而起,打开门,一个人悄悄地溜进了月夜。
夜,幽静的像撒旦的帷幔,瑟伏了所有的生命。只有月亮挥洒着冰冷的清辉,于幽暗里有了些微毫的迷蒙。
走出家门,走出浓密的树荫。便踏上了一条幽闭小路,路的一边,是荷塘。荷塘里没有荷花,只有些深秋的残荷,萧索的站在水里。荷叶上斑斑点点,烙满了秋的脚印。
十月的晚秋,夜凉如水,寒意渐浓。此时的荷塘,恬淡,幽静,全然没有朱自清笔下的清亮,优雅,与鲜活。更没了田田的叶子,舞女的裙。像一群迟暮的老人,低着头,笔立在荷塘里,静待岁月蹉跎。
路的一边,是千顷棉田,此时的棉田,也是暗沉沉的,失却了绿意,一派萧索。只有些星星点点,轻炸的棉花,孤傲的点缀在枝头,给这清月下的幽暗一点明丽。薄雾轻轻,缓缓的游荡在棉稍,一种黑色的,沉寂的幽暗,从东边天际滑过来,在棉田间游弋,远处环村的林带,如一条寂静的山楞,舒缓,平直,前不见头,后不见尾。
其实,今晚月色很好。湛蓝的天空,一葵丰盈圆月,如折转的银盘,倒扣天际。星星不多,却颗颗如宝石一样,晶莹璀璨,与月亮遥遥相对。不过,月儿照亮的只是天空,而月下的棉田,树木,村庄,荷塘。依然弥漫着幽暗和静谧。
一阵夜风吹来,身上忽然起了一阵凉意。古人说:夜凉如水。此话不假,此时的温度,与白日里的火热似乎隔了一个季节。薄雾如纱,缥缈写意。白杨枯瘦的叶子,参差斑驳画在地上,像一副印象派的素描,枯燥而不明了。伴着夜风,叶子沙沙,是挽歌?是哀怨?是哭泣?
记不清有多少年没有在月下流连了。自从有了电脑,电视,月亮便淡出了我们生活的底色。所有的闲暇全卖给了虚无的游戏,做作的明星。
不是她不好,而是她太枯燥,太恬淡,太昏暗,昏暗到我们已经可以对她忽略不计。
月照千年,即使今日谢幕,我想,我们这个时代的人,也不会有多少人产生遗憾。只是人造的风景终不会有万年自然的生命!最后剩下的应该还是月儿。
记得儿时的月亮似乎比今夜圆,比今夜亮。那时候,每个月夜,儿时的玩伴们总会溜出家门,聚在一起疯狂,或做游戏,或躲猫猫。或沿着池塘边的小路追逐,欢叫。那些鲜活的儿歌,童谣,依然在耳畔回响:
彩鳞片,过蛟河,蛟娥得门口是哪个,猜得着,站到了着!
紦菱角,洗白菜,洗到半夜不回来,猫子汪,狗子咬,还不见我的好吃佬!
......
再大一些的时候,知道了女孩,知道了追求,知道了恋爱。于是,常常在清风明月的夜晚,约上自己心怡的女孩,在月下趟漾,流连。
今夜,我站在月光里,居然为对月亮的疏忽有了一丝歉意。为什么这些年将她遗忘,为什么不能在她丰盈的夜晚,踱出蜗居,享受她久违的清亮呢?
此刻,我忽然有了一种超凡脱俗之感。月亮真的如她黑白的色彩一样,给人以清冷,孤寂,给人以灵魂的净化和洗涤,便如我此刻,沐浴在月色里,忽然感到繁郁的心境静了下来,脑子里没了喧闹,心中也没了杂陈。清凉凉的和月光融合在了一起,灵魂已然泻进了湛蓝的虚空。
这时候,前方小路上,出现了一个匆匆的黑影。看起来有些蹒跚,踉踉跄跄。待得走进了,才看清是隔壁二婶。她背着两袋刚摘的花,一前一后,两个坨挂在身上,难怪有点踉跄了。
我问:“忒晚了!还没回家?”
她说:“棉花没摘完,僦着了,所以这久。”
我不由有些恻然。
二婶大概七十多了,有儿,有女,有孙子。可儿女们都不在身边,打工的打工,上学的上学。即便最小的孙子,也离开了家,上学住校去了。留下她一个孤独的老孀妇,空守家中。孤零零的,种几亩薄地。二婶个子不高,腿脚灵活,思维清晰敏捷。只是年龄太大,失却了年轮的鲜活,许多事已是力不从心,一年不如一年。不过,种这几亩棉田,她还是游刃有余。
古人说,养儿防老,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而今人,却是:父母在,远游!游而无方!
农村的老人啊!只要能动,绝不会向孩子们伸手,拖累儿孙!即便到了古稀之年,垂垂老矣,依然空守。老而无防啊!
这时候,妻打开了电脑音响。舒缓的《荷塘月色》像这微醺的月色一样,流水般淌漾出来。更深,更静。月下的人,也更觉了寂寥,空明。
透过池堂对面黑黑的树冠,不知是哪家门口燃起了一盏灯,灯光划破黑暗,在荷塘里留下一条长长光痕。将这诡秘的幽静一分为二,诠释着夜的苍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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