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碾，村庄的符号（外一章）【散文诗】

石碾，村庄的符号（外一章）
文/荷语

无声的石碾，默然立在村口，站成村庄的符号，印证着村庄的沧桑。
推碾人走了，留下那根被岁月磨光的碾棍，留下形单影只的阿黄蜷缩在凹陷的碾道旁。
石碾穷的似乎只剩下一张光滑锃亮的石盘，一辊岁月剥蚀的碌礅，再也咬不动稻谷的香。

石碾曾是村庄的前生，念着推碾人叠加的脚印踩出的吱吱扭扭的碾响和噼噼啪啪的谷香，后世托生。
日月当空，石碾在推碾人的手中，走成转经轮，不知疲倦地围着日子转啊转……
石碾，一门心思就这样转着，转得个谷香满盆满盏，转得个饭香满口满腮。

石碾曾是村庄的牙齿，懂得无齿镰刀的心思，清心寡欲地啃咬着村庄的贫困与苍凉。
一碗谷一碗谷地碾，一瓢米一瓢米的压，碾出一天一天的温饱，碾进一年一年的辛酸。
听见推碾人推出吱吱扭扭的碾响，羊角辫儿不再饥肠辘辘，村庄的胃口不再饥肠辘辘。

石碾如今是村庄的眼睛，眯着老花眼回望着当年风风火火的身影转成了老态龙钟的蹒跚。
那深深凹陷的碾道是推碾人刻录的老唱片，刻录着石碾黑白的日子，刻录着村庄脱贫的路子。
那吱吱扭扭的碾响，是最动听的民谣，它唱着劳动和富强。
有石碾转动的日子，就有村庄的殷实和富足。
石碾，一个无法抹去的村庄的符号，指引游荡的灵魂找到回家的路。

*黄牛，村庄的生灵

回家的路上，黄牛的蹄印掷地有声。天空云层低垂，笼罩阡陌田垄。
路上的坑洼，由你憨厚的蹄印踩实落。你的蹄印如船，载着我的脚印泊过泥泞。

打翻的黄昏，涂染整个村庄。村庄镀上稻谷的色彩，温暖恬静。
“哞——”
一声高昂的哞叫声，穿透金黄的旷野。

晨曦，微蓝。你慢悠悠地踏上路途，驮着清亮的牧歌，洒下一串铜铃的音曲。
你低头走进田野，伸展粗壮的肌肉，拉着沉重的犁铧，刻下你宽厚的蹄印。
当蹄印搁浅在时光的尽头，你的哞叫声粘上满天星的花瓣。

子夜，暗蓝。你缓缓地卧下去，把自己卧成一座山岭。
让如血残阳从自己佝偻的背上滚落，用一根根肋骨勾勒出世人眼里的春秋。

卧牛岭，你卧地反刍，是反刍硬汉的思想么。
你一生都在田野中堙没，一生都在阡陌中反刍。

在世人眼里，你咀嚼的，无非是稻草的香。只是你蓝黑的眼睛，出卖了你的灵魂给我。
蓝黑，命运，读不懂的深奥。铁牛开进了田野，领墒牛注定卸甲归隐。
走出田野的你，就跟习惯扶犁的手突然闲歇下来一样，没着没落。唯有反刍，能抚慰稀落的蹄印。

我咀嚼着大先生写给你的诗：吃下去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
你咀嚼着历史的杂草和尘埃，背影消失在日渐缩水的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