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届小小说征文39号作品—— 赌运
赌运 杨四天赋异禀，其耳能辨音，听力异于常人，隔两三间房，亦能听辨细微声响，滴水之音也能在其耳中造成轰鸣。 这在杨四的少年时代，曾给他带来诸多困扰。 他常常在夜阑人静时，一个人置身于无人能懂的喧闹中，透过家人的鼾声慢慢辨识后院的草虫叫，或者村外的蟋蟀鸣。有时，连左邻右舍梦中的呓语他都能听清。 屋外沙沙，叶落的声音都让他心惊。 他被吵得无法入眠，只好披衣起床，拿起扫帚，一遍遍清扫院里院外的落叶。 他并不觉得他的异禀有何卵用。直到二十八岁那一年，他的一个老乡无意中把他带进了赌场。 他并不嗜赌，也没有赌本。但是只在场中转了几圈，他就发现自己竟能听出骰子点数的单双大小，那几颗小子儿隔着骰盅竟然如若无遮无挡，在鼎沸的人声中，他耳朵抖动几下，点数就直接传到了脑际。 那一场，杨四帮老乡赢得盆满钵满。临走，被赌场老板拦下了。 老板说：“我马仔众多，人才却少。你是赌场奇才，以后跟着我干，有你好处。” 老板马仔众多，杨四不敢不应。于是跟着老板，广西云南，郑州西安，参加各种局，见识各样赌客，也渐渐知道江湖风云赌场险恶。他每赌必赢，但也尽量低调，自己从不上阵，尽心当好幕僚。 西安那场赌，他遇到了一个幼时相识，据说常年在拉萨做皮货生意。那相识看出杨四的不同寻常，暗中极力邀请他和自己到拉萨去大干一场。 杨四说，老板待我不薄，我不能去。 相识说，他再待你不薄，也不过你喝汤他吃肉，可是没有你，他凭什么？再说我们大干一票，从此你生计不愁，也不用这样跟着他东奔西走。 老天给了你这能力，就是要你拿来为自己的命运搏一搏的。 杨四被这句话触动，连夜和相识出了西安城，过青海，转拉萨，一路披星戴月，风尘仆仆奔命运而来。 安顿好后，相识叫杨四扮成外地大商人，他则到生意伙伴成功同乡中四处组局，宣扬杨四钱多人傻，要合谋将这憨头日脑的外地人赢他个人仰马翻。 杨四其貌不扬，黝黑，口拙。众赌徒信以为真，轻敌之下连输三天，却只道是外地人火气旺，此刻不过放点饵，到时候连本带利，他们都是要赢回去的。 然而这点饵已放得足够大。几百万的现金就这样轻轻松松地码在了杨四的幼时相识前面。 他们说好，前面三场收益归相识，其后，相识专为杨四组局，赌本不论，输赢多少由杨四自己把握。 相识为杨四组局也足够尽心，精挑细选的都是财大气粗的赌友。 那日晨，杨四沐浴更衣，觉得此生成败就在一日之间，这么多年陪赌下来，对于自己的能力他足够自信，他对着镜子擦掌磨拳，通体舒泰，跃跃欲试。 正式开局，杨四的肚子突然疼起来，开始是一丝丝，然后是一阵阵。相识看到杨四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问杨四要不要歇息或者看医生。 杨四看着赌台上堆成红艳艳小山的现金，硬撑着说没事，然而摇骰子的声音却一阵紧过一阵，如同紧箍咒一般一丝丝勒紧他的神经。终于，他扑通一声跌下桌来，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湿淋淋的球。 赌是赌不成了，客人们败兴而去。相识送走客人回头看杨四，见他症状大好，一会儿竟完全没事了。 两人相对无奈，只觉得事不凑巧，约定三日后再组局开赌。 这三日，杨四起居饮食精心调理，只等大干一票，便启程回乡。 约定那日下起大雪来，相识早早出门约人，杨四焚香，净手，只等酣畅一战。 等来等去，不见音讯。却突然听到门口喧叫： “杀人啦，杀人啦！” 杨四慌忙出门，天地苍茫间眼前一阵眩晕。 相识面朝下扑倒在雪地中，胸口处鲜红的血汩汩地一路蔓延开来，很快就绽放成一朵触目惊心的红艳艳的大花。 杨四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在旁人手忙脚乱的帮助下将相识送到医院，也不记得自己是怎样神思恍惚地在医院门口拦车，中途的转车都似乎一场梦游。 待他多日后清醒过来，已经是在故乡的老房子里面，彼时星辰寥落，夜虫鸣啾。杨四长叹一声，随手操起堂屋的扫帚，出了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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