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乡在哪里?
春节将至，大批的农民工要回家过年，在外的游子要回家团聚，一票难求、人山人海、返乡潮、学生潮等等热门词汇铺天盖地而来，终究只为一个字“家”！ 古今之人都十分眷恋自己的家乡，因此，对“故乡”一词倍觉亲切，并赋予许多高雅质朴的代称，如 “故园”、“梓里”，故乡且常见于文人雅士的名篇和诗作中，现代人对故乡则统以“老家”二字称呼，则更显亲切感。 有人说故乡就是生你养你的地方、自己的家庭祖祖辈辈居住的地方。按这么说，故乡应该是有慈祥的长辈，应该是有许多儿时的伙伴，应该是有着根深叶茂的大树、曲曲弯弯的胡同、郁郁葱葱的田野、青翠欲滴的菜园以及温馨宁静的院落的乡村。 如此看来，我突然觉得自己是一个流浪者，因为几十年来，我漂泊不定、浪迹天涯。我走过田野、穿过城市，我到过许多许多地方，但我不知道哪儿才是我的故乡? 我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地道的家乡方言，我和我早年离家的父亲一样，犹如被放逐的弃儿，在陌生的乡音里，茫然寻找着、辨别着这块土地残留给自己的空间。故乡对于我来说只是个出现在诗篇或梦境中的美词，毫无现实意义。“独在异乡为异客”，无论到那里，我都找不到归属感，好像浮萍草一样漂着。 我父亲的故乡在河南，但具体哪县、哪镇、哪村根本就不知道，他从小就是一个孤儿，早早地背井离乡当兵远行，因此他毫无故乡的概念；母亲的故乡在湖北天门一个靠近长江边的小镇上，但她却也很早离家谋生并在武汉与父亲相遇成家，然后就随父亲四处奔波，我们几姐弟都分别出生在不同的地方，也就是说长辈们停下来的地方就是我的故乡，于是就有了到处都有我的老乡的说法。毛主席说的：“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就是我们这一生的写照。 前些年填履历表时，在籍贯一栏我总是犹豫不决，河南吗？我连方位都不知道！天门吗？仅仅儿时暂住过几年！武汉吗？无非是我在那儿出生！还有其他很多很多地方，也只是父母曾经工作过、停留过的地方，那算我的籍贯吗？那算我的故乡吗？我不知道，因为我在哪里都只是一个匆匆的过客。我已没有了故乡，我们总是在走，我们随遇而安、落地生根；既来则定、四海为家。我们像一群新时代的游牧民族，一群永无归宿的流浪移民，也许我走过了太多的地方，我已有了太多的第二故乡。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很可怜、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很无奈。 记得母亲在世时，总是念叨着回娘家的事。年轻的时候我陪她回去过天门几次，那时候外公外婆还在，母亲与外婆抱头痛哭的情景我记忆尤深；后来外公和外婆都去世了，母亲还是喋喋不休地嚷嚷着要回娘家去看看，于是，还是由我伴驾，逐一去看望在天门的舅舅和几个姨妈们，妈妈晕车晕船，一路上的颠簸劳累就别提多辛苦了，但她仍然痴心不改。无论我怎么劝阻，妈妈总是说：“离乡背井、举目无亲”这句话的意思你们不懂啊！思乡的苦你们不懂啊！虽季节更替，然而游子的思乡之情却犹如常青藤一样爬满了母亲的心头，那一抹眷恋的情怀，若水草般在她心里蔓延着、招摇着。 母亲说：我跟了你爸爸这个没老家的人，变得自己也快没有老家了。她时常讲述儿时在老家时的趣事：她还记得夜空中一曲悠远的船笛声，由远而近，萦绕在耳边；她还记得鸡鸣狗叫的声音打破拂晓的静谧；她还记得小镇的街道被一层层的雾气笼罩着，黑色的烟囱冒着晕圈，炊烟的味道弥漫在石板小路上；她还记得流萤打着时隐时现的小灯笼，在堤坝上飞来飞去，母亲讲这些的时候，两眼充满了总让人魂牵梦绕，如轻烟似挥之不去的情愫。“叶落归根”是母亲时刻挂在嘴边唠叨的话题，妈妈还曾经有过调回老家去工作或是去世后安葬到老家的幻想，但最终都成为了梦想。 妈妈常说儿女是她生命中的至爱，以至于后来，我们都在这里成家立业了，妈妈也就放弃了叶落归根的打算。母亲说，我的孩子们在那里，那里就是我的家了！我知道母亲嘴里虽然是这样说，但她对故乡无限眷恋和难以割舍的情怀在她的眼里已被诠释的淋漓尽致。 我的母亲在世前，曾经交代过他们去世后就把他们安葬在现在的地方，这里虽然不是他们的故乡，但却是他们居住时间最长的地方，在他们的心目中，这里已经是他们的故乡了。后来母亲去世后，我们按照她的遗嘱，让她在这里的皇山故园入土为安了。父亲百年后也将和母亲一道同眠于这块土地上。 于是乎我对家、对故乡的认识有了新的理解， 什么是故乡？父母在时，故乡就是父母温馨的怀抱，是与成长相伴的地方，是挥之不去的记忆，是丈量现实的标尺，是自己精神的归属，是永远割舍不掉的一种眷恋，一个让人感到无比温馨和亲切的地方。父母不在了，故乡就是守望和祭奠父母的地方，它是儿女们心痛的地方、回忆的地方、思念的地方、难舍难割的地方。说到底，故乡其实就是人心底最柔软的一角，稍有微风便会波澜泛起的地方。所以贾平凹的回答是“父母在哪里，哪里就是故乡，所以说，故乡是以父母的存在而存在的。” 我忽然有了一种从不曾有过的感动。故乡，出生地也好、成长地也罢，认识你也好、不认识你也罢，只要这里有你最爱的人、最惦记的事、最割舍不掉的情，那么这里就是你的故乡！ 天门对于我来说既非出生于此，也非成长于此，但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和强烈的故乡情结。因为这里是我母亲的故乡、是我母亲日夜思念的地方、是给我童年乐趣的地方、这里还有我童年的小伙伴和我记忆中的船笛声，我就像一只风筝，无论飞到那里，那根线都在这里拽着。 当然，对于现代年轻人而言，故乡情结已不再能牵绊他们追求幸福的脚步，现实有时也让他们为了理想、为了生活，或激昂或无奈地“背井离乡”，悠悠天宇旷，浓浓故乡情。时光的针脚，在他们身上密密走过，日历翻过一张又一张。到那时，故乡恐怕只会成为一眸遥望，一丝牵挂，一份回忆，一种味道罢了。
写于二零一五年二月羊年春节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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