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花菜

黄花菜咱江汉平原一带盛产黄花菜（别名金针菜），成品干黄萎涩，如冬之草根，若浸于水，半时丰满柔润，辅肉烧之，或同肚片制煲、土鸡炖汤，则幽香清甜，风味堪绝，又极富营养，素为美食所求和庄户必备。 - 暑假正是黄花菜收获之季。正午，卸门板置于树荫下，一头垫两青砖，躺上去便可在鸡啼蝉唱中小憩。渐入佳境，却被父母叫起：摘黄花菜去！穿起长袖衣，戴上草帽，系一袋子于腰间便走。此时具备劳动力的男女老少正陆续出来。虽然分田到户，但黄花菜地都是相连成片而具规模。看那一行行浓密乌青的草丛中长出无数根绿杆儿，杆儿上端又分出许多小枝杈，枝杈上便结满了花蕾，在火辣辣的阳光下正由小变大、由青变黄。采摘时机不容错过！一时全村汇集。顶着烈日的一只只草帽下，是一双双迅速游走的巧手，时上时下，忽左忽右，专捡那嫩黄肥硕的蕾儿掐。我那时较小，对侍弄黄花菜却已老练，不仅手脚麻利，更深谙伎俩：尽量把蒂儿留得长些，而不伤到其它未长成的蕾儿，这会增加出售时的重量。虽然人多热闹，但在高温下的深草田垄中缓缓移动，恰如身处热锅，皮似火烧、汗如雨下。采摘辛苦而单调！而在我的印象中，村民们正是靠这类农副产品的收入才能继以棉田里农药化肥的开销，抑或积攒后作九月开学时孩子的学资。无不厌之而无可避之时，不妨自己找点乐子。于是，更多时候便有好事者讲些新闻时政、故事笑话，或者懵懂的荤段子，引起公论及笑声，偶尔还有妇人指桑骂槐地道出对某人的愤懑。此时似乎忘了劳动本身，而成为一个交流、表现、倾泻的平台。午后就是这样，在烈日的暴晒下、在菜花的清香里、在田间的闲言中悄悄过去。如果雨天，披上雨衣或塑料纸也不耽搁。若等至4、5点，大蕾儿便会竞相绽开成一朵朵娇艳的黄花，但美丽并非实用，它早已失去应有价值！ - 挥洒尽混浊的汗水，摘下草帽扇一扇通红的脸庞，稍息，得把这些欲放的花蕾倒入竹筛中铺好，一层层将竹筛放进一个用砖砌就的仓内，再用厚塑料纸密封住仓口，最后点燃一个小破碗中的硫磺，深吸一口气屏住，从仓底留的一个小洞口中慢慢放进去，盖住洞口！吁－－长出一口气！二氧化硫难闻！今天就为它划上句号了！只等次日早拿出去晾晒。呵呵，这是专为出售所用的熏蒸法，其长处在于色泽黄亮，惹眼却不中吃；另有一种方法则是把蕾儿放进锅里蒸，用蒸气使之立刻萎死，这种方法产出的比硫磺熏蒸的颜色黯淡些，但毒副作用小得多，一般留作走亲访友或自家享受。熏蒸好后，将恹恹的蕾儿放在禾场中的芦苇席上，反复翻动，经三、四个太阳便可晾干，才成市面常见的食用黄花菜。用袋子收集装好，置于阴凉处，等贩子揣着钞票来吆喝叫买。 - 黄花菜是野生食物中的珍品，营养价值毋庸赘言，其劳动负荷大而产量低，正逐渐从农事中淡出。但其采摘之苦、熏蒸之窒、晾晒之繁却如烙印一样留在脑中。记得犬子初生，父母送来大包黄花菜，一睹欲泪！回想当初拼了命跳农门，许是摘多了黄花菜吧？至若收稻麦、捡棉花等，更令人生畏。吾非恶劳，实不忍劳而少获！而当此夜安于斗室，蓦然回首，宛见月下鸡鸣犬吠中的一排排村庄，间或点点灯火，定是剐棉花的父老乡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