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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9-10   发表于 文苑   阅读 5408   回复 1
#他小时候在农村看过《鹬蚌戏》,“蚌果精”身背彩色贝壳,不停歙动,撩拨“鸟人”钻进来啄食珍珠。鸟人激动得无法控制,满地打滚,借机偷袭。眼前的女人就是那热情洋溢满眼期待的蚌果精。
关键词:人生风景,生活颜色,感情真谛。
短篇小说

        能看到美丽的景色就尽情欣赏

    他不喜欢滨江公园,尤其是公园里的那座假山。
    以前,他搞不明白,城里城外的山已经够多了,好不容易在江边有一块开阔地带,为什么还要费力费神,挖山炸石,搬运一堆乱石过来,造一个不伦不类的假山呢?
    那天,他看到假山上的一男一女后,心里好像明白了一点“假山的意义”。
    他顺着山路弯弯绕绕,不经意走到一处拐弯,被坐在石凳上的一男一女挡住了去路。正常情况下,他可以视若无物擦身而过。但他一瞥惊鸿,看到身穿衣裙的女人,岔开双腿,面对面骑坐在男人腿上。他吓了一跳,赶紧回闪,隐进石缝。
    光天化日大庭广众,应该不会是“两相情愿”吧?
    看男人女人,属于如狼似虎的年纪。看两人架式,确定不是正常夫妻,也不是正常谈朋友。而是借用假山竹石,遮人耳目,偷吃山笋。
    男人面部表情僵硬,有太阳光斑落在脸上,像戏台上表演变脸的人物一样,贴着一张花皮。女人很热情,很开心,捧着花脸,不时噘嘴亲吻。
    渐渐地,女人感觉坐着不舒服,扭动起来。并用手指戳着男人额头,嗔脸撒娇。“你瞎搞啦,不准瞎搞……”
    男人坏笑,双手用力按紧女人肩膀。
    他明白过来,山上刚刚下过一场暴雨。石林间有山笋蘑菇悄悄撑头钻破草林,生长出来。
    他看到这里,本应扭头就走,他却没动。在他眼前,风过竹林,枝影摇曳。那男人逐渐演变成他的战友,那女人慢慢替换成他的老婆。
    他的双脚像生了根一样,双腿突然发软,一屁股坐在石头上。由于没得选择,石头尖挺,屁股硌得齐痛。痛感神经,一路狂奔,直冲心间,引起一阵反胃,差一点呕吐。从这以后,他感觉伤了坐骨神经。在办公室坐得时间稍微长一点就会感觉不舒服,就要走动锻炼,缓解痛疼。
    他老婆在一家建筑总公司担任财务主管,说直白一点,就是一个大家庭的管家婆。她管着几万人的吃喝拉撒,很有成就感。她的位子特别重要,掌控着总公司资金调度大权。怎样合理缴税,怎样风控投资,使资金造血能力最大化,公司上下都对她尊敬有加。
    在大公司养成了大手笔习惯,家庭里的小资金就有些“小巫见大巫”了。她时常敲着手机上可怜的一点钱数,无限感慨,“这点钱能干什么呢?”
    他是公务员,在城管系统上班,又没当局长科长。工资可想而知,与她无法相比,她是他的三倍有余。
    他说:“要不我辞职出来干商业去,凭我的能力,哪儿都能挣到这几千块钱。”
    她说:“不用,国家单位饭碗还是牢固一些。”
    所以,她一直有两头兼顾的想法。当初,她嫁给他,就是冲着公务员身份来的,求得生活平稳。如果现在退出,多少有点怕人笑话。
    然而,有了这个想法,等于是在屋子里多开了一道门。他做梦都没想到,乘隙而入的竟然会是自己的战友,还是他亲自引进门的。
    有了战友这层关系,战友可以随随便便在他家进进出出。他们经常在一起喝酒打牌,搓白聊天。不分时间地点,不分他在不在家里。
    战友开一家汽车经销店,街边七八个门面,员工几十人,流水每日都是大几十上百万。
    她说:“你那里资金流量那么大,躺在帐面上睡懒觉,是不是有点可惜?”
    战友说:“我那黄脸婆哪儿有你这般聪明?只会‘九十九元加一元’往银行里放,吃点利息。她说那样稳当,老古董一枚!”
    她说:“你把它交给我,进行风投,利润三七分,你七我三,怎么样?”
    战友说:“可以呀。不过,要四六开,你六我四。”
    战友喝醉酒,一直为利润分配比例纠缠,就像已经得到红利一样。
    他在旁边发笑,为战友的丑态,为老婆的发痴。
    就这样,她和他的战友裹在了一起。他曾敲桌子提醒过她,是不是离战友远一点。说战友在部队时就与驻地一个姑娘“疯疯癫癫”,受过处分,不然民政局不会不给安排工作。
    她说:“民政局不给安排工作怎么了?是给了他挣钱的机会。不会像你一样,要死不活的!我又不是国家干部,利用本领赚一点钱又不犯法?”
    她的说法,滴水不漏。而她的做法,漏水无滴。她找到了用武之地,找到了神经兴奋点。
    而他只能选择视而不见,没事就不呆在家里。免得面对空屋,寂寞寒冷。免得面对她,空洞无物。他如同一个气球,被她用脚踩得皮薄发亮,随时有爆炸的可能。
    战友的黄脸婆曾找过他,让他到家里来。
    “有事吗?”他害怕黄脸婆要求他一起联合“整治”战友。动一发牵动全身,他还要一张笑脸,这事不能公开撕破。不然,日子会过得鸡飞狗跳,无法安宁。
    “有事。让你帮一下忙。”
    “战友呢?”
    “出门开订货会去了?”
    黄脸婆是战友的嫌弃称呼,其实人长得不赖。只是性格粗放一点,不属于小家碧玉类型,是异样风味甜品。如果故意放开,尽情发挥,对男人极具诱惑力。
    黄脸婆今天格外打扮了一番,一身衣裙贴峰紧逼,勾勒出女人点点处处韵味。
    他小时候在农村看过《鹬蚌戏》,“蚌果精”身背彩色花纹贝壳,不停歙动,撩拨“鸟人”钻进来啄食珍珠。鸟人激动得无法控制,满地打滚,借机偷袭。眼前的女人就是那热情洋溢满眼期待的蚌果精。
    他看得出来,黄脸婆的意图很明显。她是报复战友,或是找回平衡。直接找他,是最狠的方式。
    他只要恍惚一下,这个女人他会马上得手。但也同时揭开了潘多拉魔盒,所有欲望跳出。他觉得前途茫然,自己还没有这个能力掌握。
    ”不行不行。“他感觉浑身像荆棘锥刺一样炸炸的痛疼,大汗淋漓。他做不了那个钻蚌鸟人。
    看他不愿配合,黄脸婆气愤不已。“你这人就是没有一点男子汉气量,活该被人欺负!”
    他并不是金刚不坏之身,他也要食人间烟火,要想生活下去,也得找一个出口。每天下班,每次饭后,一有时间他就从家里溜出来,漫无目标地到处闲逛。他想让城市的喧闹和公园里的美景,帮他清扫心间尘埃。直至夜幕降临,路灯发黄,许久许久,他才拖着影子一起回屋。
    滨江公园,顺着江边延展几十公里,他一个晚上断然走不到头。往往是一个趔趄,一步台阶,或是迎面走来一个人,提醒他应该往回走了。
    后来,看到公园内镇江阁周围,游人不多,环境清静。便将其当着一个目的地,出门径直往此奔来。
离镇江阁不远,有一个渡船码头。一艘机帆船长年累月,不知疲倦,将江两边的人渡来渡去。江那边,是农村郊区。江这边,是地市级江城。
    他坐在镇江阁里,可以一直不动,看清上下的人们,都是些什么表情。或兴高采烈,或郁郁寡欢,或闲情逸致……内容丰富,目不暇接。
    他本以为这是一块清静之地。他后悔看到旁边的假山,后悔没有经受住假山的引诱。他信步由缰,看到了飘风逸情的一男一女。
    由此,他不再喜欢假山,不再喜欢镇江阁,甚至不再喜欢滨江公园。因为“触景生情”,他拒绝了这么一大片,可见他心中有多愤懑。
    他双手撑腰,一步一歪,挪步走下假山。不再理会林木葱郁,不再细听知了聒噪。他掺入人群,从斑马线上,一起横过车水马龙的沿江大道。
    直冲沿江大道的,是环城南路街口,一条窄小的街巷。如果有小车误入,会半天开不出来。
    江边码头直接与这条街对接,是一条十足的步行街。
    这条街由两个大型社区相夹。一边单位多一点,院墙见多,门店较少。一边住户人家多一点,门面一个紧挨一个。
   小巷挤满了无数小商小贩。看上去,秩序井然。卖百货的半边街,卖蔬菜的半边街,特征十分明显。
    他住的地方离这里较远,一般不会轻易过来。只是搭乘单位的执勤车,从这里穿过几次,他对这条街既熟悉又陌生。
    他顺着街,慢慢一路走一路看。他不买菜,也不买日常用品,这些都由他老婆一手操持。看到有人买菜,掐头去尾择肌选肥,有些过瘾。看到有人卖菜,像护崽护女心痛肉痛,有些趣味。他站旁边看得津津有味,一看半天。
    这个看完了,往前走几步,再看那个。一时间,他心间放空放大,成了茫茫一片,成了无穷宇宙,仿佛连思维都给掏出来丢弃了。
    他在一个卖老年人衣服的摊子前落定,看一对老夫妻与一个黑脸胖㬿的女摊主讨价还价。彼此你来我往过招,像在演一场大戏。
    最后,老夫妻没有搞赢女摊主,偃旗息鼓走了。
    女摊主有气,撒到了他这个旁观者身上。“看什么看?神经病!”
    他看了女摊主一眼,默默无闻地离去。
    这时,他的意识被女摊主骂回到了他的躯体,他又想起了老婆。他老婆也有女摊主这么黑,每次出门,都会抹一层厚厚的粉底。时刻注意不能流汗,否则就会现出一道道黑沟,颇丢人现眼。
    他慢慢走慢慢挨,慢慢进入到了这些人的内心,与他们有了同样的呼吸,同样的喜怒哀乐。
这时,他又停在一个摊子前面。
这是一个卖衣帽鞋袜的摊子。货品本身没有突出的特色,倒是摊子后边的女摊主,长得十分俏丽,让人眼前一亮。尤其那张脸,白晰丰盈,样貌出众。
    他感慨,这美女既然是出摊子,必定风吹日晒,怎么就晒不黑呢?而他老婆正好相反,很少沾惹阳光,怎么就捂不白呢?
    美女的生意不错,不断有顾客光临。甚至有顾客擦到了他的身上,把他一步一步往外挤,他只好靠近卖菜的一边。为了做得更隐蔽,他索性跨过菜摊,退到了门店台阶上。他明白自己的内心,他感觉自己不会再往别处走了。
    接近傍晚,美女卖完货,收拾好货架和帐蓬,骑上三轮自行车,消失在人流之中。
    他刚要离开,却听到了附近一些摊主的议论。中心意思都是说,她人长得漂亮,钱赚得比他们多出好几倍。
    他听到了,心里一阵莫名其妙的高兴。
    他心满意足地离开。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他天天来到这里。他每天手里带来一张单位的报纸,垫在两家门店中间的台阶上。只要坐下,屁股像涂了胶水,一动不动。啥也不干,就看对面的美女卖东西。
这里是个自由市场,每天抢占的位子有所不同。他每天都能很快找到美女,“跟踪追击”。
    时间一长,人们发现了他,不理解他的行为,纷纷把他当成“神经有问题”。
    有人喊:“小郑,这个人又来看你了呢!”
美女一笑,没有开言。
他这才知道,这位美女姓郑。
    有一天双休,他出来晨跑,下意识的,他又跑到这条街上来了。不容分说,他径直来到原地“站岗”。
    他发现,别人都开始正常营业了,而小郑面前却还是空空如也。
    小郑不停地用手机催促老公赶紧把货拖过来。
    他明白了,每天早晨抢摊位的,是这位小郑。他皱了皱眉头,按道理,应该是老公吃苦在先,怎么会让一个漂亮女人,半夜三更出来抢摊位呢?看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他这个疑问很快有了答案。他看到姗姗来迟的小郑老公时,快要惊掉下巴:这不就是假山上的,那个“花脸”男人吗?
    他的脑子一时间电石火弧,闪烁道道白光。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的,完全怔怔愣愣。在别人看来,跟神经病人那种表情没有二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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