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嘀嗒嘀嗒春雨落下

2023-01-25   发表于 文苑   阅读 1.2万   回复 1
#和喜子哥年龄擦上擦下的男人,都“怀抱子、脚蹬妻”了。喜子哥的父母不能含饴弄孙,心里急得像毛辣子虫在噬咬。但就在此时,天上降下来了一件大好事,像大馅饼,像大元宝。 
关键词:儿时见闻,生活经历,历史印迹。
短篇小说

嘀嗒嘀嗒春雨落下

有一天,我们几个老伙计无事,在一起谈论现在的青年男子娶媳妇为难的事情。有一个人说:“我们那时候,男伢子吃香,即便是癞儿子都能找到媳妇。”由此,“癞儿子”一词,让我很快联想到我们村里的喜子哥。他就是“癞儿子”,他就找到了一个很年轻很漂亮的媳妇。
尽管叫“癞儿子”的人很多,却并不代表每个人就真的长了癞子。有的是父母取的名字,和“狗伢子”“泥巴子”是一种意思。但喜子哥,的的确确,名符其实。
  喜子哥本来个子长得很高,长得油光满面,挺帅气。有人羡慕地对喜子哥父母说:“你这儿子,将来身后跟着的姑娘伢儿,要一串一串儿呢?”
  喜子哥的父母笑得合不拢嘴,仿佛“福气”就在前面不远,伸手可抓。
  哪里知道,喜子哥十岁左右的时候,脑壳上得了银屑病,也就是“癞子”。整天满脑壳流脓滴水,整天满脑壳涂着黄腊药,整天气味难闻,走到哪里“薰”到哪里。即使治愈之后,脑壳上的头发也掉得稀稀落落,几乎快成秃顶。他只好整天戴着一个布帽子遮丑,不管春夏秋冬。
  喜子哥的父母愁熬死人了,“我这是前世造的什么孽哟,要到这世来报复我?他今后怎么找媳妇?”
  村里人安慰喜子哥父母说:“放心,现在媳妇好找。就是癞儿子也有媳妇赶着来。”
  谁知,一丑百歪。喜子哥二十来岁时,血气方刚,喜欢跟人“抵杆子”“扛碾子”,比拚谁是英雄好汉。
  “抵杠子”,和现在的“拔河比赛”是相反的一种游戏。两个人拿一条扁担或者一根结实木棒,相互抵牛。谁的力气大,把对方抵得后退两三步就算赢。喜子哥往往能把对手抵得满场子转,往往能获得满堂喝彩。
  还有一种时兴的游戏,就是“扛碾子”。就是那种米把长、像生长了十多年的榆树杆子粗的、用于轧谷的石碾子。
  年轻人力气富余没地方使,把石碾子掀得满场子“翻跟斗”不算本事。如果能将石碾子扛上肩,走几步,那才叫男人,类似如今的举重。
  喜子哥和“孙老师”比起了“扛碾子”,喜子哥先来。
  三五个年轻人,喊着号子,一二三……将石碾子抬起,举高,稳稳当当地落到了喜子哥的肩膀上。
  喜子哥用双手攀着石碾子,使力平衡了重量,雄气地大喊一声,“放手!”
  辅助的人不放心,追问:“扶稳了没有?”
  喜子哥说:“扶稳了,你们放手。”
  辅助的人这才全部松手。石碾子稍微晃动了几下,平稳了。
  喜子哥朝前走了两步,嗵的一声,扔下石碾子。
  石碾子砸地,砸出了地震一样的效果。应力从人们脚下感应上来,催发出一片响亮的叫好声。
  喜子哥成功了,兴奋得脸上像贴着红纸。他朝“孙老师”挑战地一伸手,“你来!”
  “孙老师”也豪气冲天,牛犊子一样蹦起身,“我来就我来,我还输你不成?”
  “孙老师”也是石碾子上肩,稳住平衡,辅助的人也是小心翼翼地松开手。
  然而,就在“孙老师”朝前走的时候,石碾子前低后翘起来。等众人意识到危险,惊叫着回手相帮时,石碾子已经从“孙老师”的肩头滑落,顺着身子而下,重重地砸到了腿上。
  全场人呆若木鸡,傻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大伙慌忙找来门板,抬起“孙老师”,直奔村里的卫生室。
  结果,“孙老师”的腿断成了三截,从此成了瘸子;走路一歪一歪的,经常满头大汗,身上湿透。喜子哥也受了伤,腰折了。伤筋动骨一百天,扒在床上大半年之后才落地;以后走路,都是欠着腰,一扭一扭的,人们看着都会跟着他一起腰痛。
  “孙老师”和喜子哥成了残疾,在生产队里干不成活路了,成了人们眼中“可怜人儿”。为了照顾他们,村里安排“孙老师”当了村小学的老师,我就在他手里念过书。当老师没有工资,只有工分,是对照中等劳力的工分标的。一个强劳力和一个弱劳力的工分区别很大,干同样一件事,可能强劳力会标“1”个工,而弱劳力只会标“六分工”(0.6个工)。
  而喜子哥呢,由于文化程度不高,没办法安排“力所能及”的活路干,便荒废在家里了。
  后来,喜子哥偷偷在家里做起了豆腐,早上悄悄地用自行车驮到街上或村外去“圈乡”。此刻,刚刚割完“资本主义尾巴”,人们对“做生意”的认识还停留在“投机倒把”“不务正业”上面。看到喜子哥暗处卖豆腐都是“不屑一顾”,只是看他“腰折”的份上,怜悯他,才没有对他“大加指责”。
  一晃几年过去,喜子哥的婚事一直没有着落,让父母愁得日夜不安。村里人安慰的那个“癞儿子都能娶到媳妇”的好事,并没有如期来临。这个时候,倒是我们家发生了一件事,喜子哥差一点就成了我的姐夫。
  有一天,我和姐姐一起下田寻猪菜,都是打着赤脚。姐姐没防备,被一条菜花蛇咬了脚趾,当即痛得坐在田埂上叫喊起来。
  我还很小,六神无主,像猴子一样左右跳蹿。
  姐姐喊:“快回去告诉妈妈,喊人来背我上卫生室。”
  “好。”我“打起飞蹶子”跑回家。
  妈妈正害着病,躺在床上不能动弹。我们的父亲早在十多年前就去世了,关键时候,没有大人出主意。
  听说姐姐被蛇咬了,妈妈只能干着急。妈妈吩咐我,“快去喊人,快去救你姐姐。”
  “好。”
  我刚跑出门,就碰到喜子哥从外面回来了。我急忙拦住他,“喜子哥喜子哥,我姐姐在田里被蛇咬了,要人背她上卫生室。”
  喜子哥急忙下车,自行车后座上还有半板子豆腐没有卖完,也来不及收拾了。“在哪里?快走!”
  我们立马赶到姐姐那里,因为痛疼,姐姐的脸已经憋得通红。姐姐对付被蛇咬还有些经验,她一直用双手掐着脚脖子没有放松。
  喜子哥迅速从身上脱下海军衫,拉成一条,紧紧地扎在姐姐的脚脖子上。
  喜子哥腰痛,平时走路都是佝偻着身体。他背起姐姐,着急地行走,腰间更是像拆着骨头一样地痛疼。喜子哥的额头,扑簌簌地垮落下豆大的汗珠。我有心要换喜子哥背姐姐几步,无奈,瘦弱的小身板还没有长强壮,还不能足以承受姐姐的身体重量。
  喜子哥将姐姐送到卫生室,直接累瘫了。姐姐被赤脚医生抢救过来,喜子哥也躺在病床上,一动就痛得龇牙咧嘴。
  这一次,喜子哥救姐姐,我的印象很深,我很感激他。我跟喜子哥之间的感情,也好像亲近了许多。喜子哥经常来我们家,悄悄用荷叶包一些豆腐过来。他说是没卖完的,留到第二天就会发溲,就会浪费。我叫喜子哥的次数多起来,声音也越来越甜。
  渐渐地,我发现喜子哥“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有向姐姐提亲的想法,他说他已经在梦里娶过几回姐姐了。
  可惜,我母亲说:“喜子,你说迟了哪,我姑娘已经许出去了?”
  母亲不是推托,姐姐确实已经答应了姑妈介绍的那个对象。
  喜子哥很大度,“没事没事,成不成婚姻,是要讲缘分的。”
  喜子哥没当成“姐夫”,没有影响到我和喜子哥的兄弟关系。
和喜子哥年龄擦上擦下的男人,都“怀抱子、脚蹬妻”了。喜子哥的父母不能含饴弄孙,心里急得像毛辣子虫在噬咬。但就在此时,天上降下来了一件大好事,像大馅饼,像大元宝。
  那个时候,种田没有化肥,全靠猪粪牛粪当家。每隔一段时间,田里需要施肥了,生产队会派出一支挑粪队,到每家每户的厕所里去搜罗。一担粪多少工分,所以,庄稼人都十分注重积攒农家肥。其中,鸡粪是宝,可以当着秧苗的追肥使用,工分最高。捡拾鸡粪,是当时庄稼人“十分疯狂”的举动。每天早晨开笼放鸡,主人会拿着小粪菀子长竹夹子,跟着鸡屁股转。有时甚至会看到鸡马上要拉屎了,会停下脚步耐心等待。每天如此,鸡已经习惯了,看到人和竹夹子都不会受惊吓,都不会乱飞。
  更有农闲时间,更有甚者,每天清早出门,带上午饭,去“圈乡”。专门寻找竹林子,(草)置当头,墙角落,也能有不错的收获。
  有一天,我们村来了一个“婆婆”——应该是中年妇女。可能是彼时生活没有现在好,也不爱打扮,四五十岁的女人就像婆婆姥姥了。她一边捡鸡粪,一边打听,问村里还有没有“年龄到了还没有结婚的儿伢子家。”
  有心人问她,“你问儿伢子家,那就是有姑娘家要嫁喽?”
  “是啊。”
  有人想起了喜子哥,“我们村里有是有,就是年龄偏大,看你家姑娘好大年纪,能不能相配。”
  “我家姑娘今年二十岁。”
  “那只怕不行,年龄相差太大了。”
  “行与不行,我们先上他家看一看,可以吧?”
  “这可以,我带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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