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周刊6月第五期

2011-07-01   发表于 文苑   阅读 1.6万   回复 19
逝去的故乡

桑柔

我出生在湖北天门一个小乡村,隶属多宝镇,到镇上需步行四十来分钟。我人生之初的近三年时间在这里度过,故乡的面貌对于我“是一种模糊的怅惘,仿佛雾里的挥手别离”。 有两件事深深地刻在记忆里,挥之不去。

一是家的影像,那是酷暑中的家:两间高高的茅草房成直角圈出一个很大的院落,茅草房的大门永远紧闭,门板上贴着两幅已经褪色、深深浅浅花红的条幅,夏天晃眼的阳光直射门上,光影里条幅就更加斑驳、颓废。房前的空地形成长方形的场院,左侧堆放着一些粗大、去了皮的木头。这堆木头是我的最爱,晚上常常和哥哥一起爬上去看星星、吹夜风;白天,那就是我瞌睡的大床。场院临近路边处两棵高大的柿树,树冠紧密相连,洒下浓浓的一片绿荫。一天中午,太阳一如往日火辣辣地泼洒着烈焰,两扇对开的大门紧闭,困极了的我独自爬上木堆,以最舒服的姿势躺下,不一会儿就进入梦乡。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剧烈的疼痛激醒了我,迷噔噔地发现自己躺在场院的土地上——原来睡熟中一个不小心从木堆上滚了下来,鼻血流了出来。从那时起,我失去了健康的鼻子——从此,稍有不慎,哪怕是最轻微的碰触,鼻子就会毫不客气地再次流血。在此后的岁月里,周围的人们便经常可以看到一个两鼻孔塞着一团棉花的黑瘦小女孩。

另一件与故乡有关的记忆是苍翠的“草地”。与场院隔着一条小路的不远处有方水塘,住在台子上的六户人家一切用水都依赖这个水塘:吃水、洗衣、饮牲口…… 到了夏天,水塘就更热闹,孩子们常常脱光了跳进塘里戏水、游泳、摸鱼,一方水塘是孩子们永不厌倦的天堂。那日,我正在场院边玩耍,一抬头突然发现了奇迹:在水塘边有一小块绿油油、碧绿碧绿的草地,看上去新鲜而又柔软。于是,撇下小伙伴光着脚丫奔向新大陆,到了跟前双脚并拢一下蹦上去,满心以为迎接我的会是温柔、舒适的草垫,却不料,脚下不听使唤地加速向塘里冲去,那感觉就一个字:“滑”。我脸上因发现新大陆的笑意还没完全漾开,已突变为惊异和恐惧。没等我叫喊出来,整个人就淹没在呛喉的塘水里。只一瞬间,一只大手抓住我的小辫儿,把我拎出了水面。算我命大,二伯刚好牵牛来饮水,看着我冲向水塘,情知不好,丢下牛跑过来,我这才逃过一劫。
再次踏上故乡的土地时,我已经十三岁。故乡的一切陌生而又隔膜:茅草房换成了泥坯房,大木头堆不知去向,场院显得空荡荡的,一如我的心;两棵高大的柿树不见了,盛夏的阳光无所忌惮地统治整个场院;那方人们赖以生存的水塘也了无踪迹,老人们说早给填埋做了农田。故乡的人也是全然陌生的,不论是喊着“世英妹”的中老年人,还是叫着“幺幺”的青少年,没有一个是熟识的面孔。就连他们的乡音也是陌生的,这些老哥老姐、大侄大甥女们欢声笑语闲聊,我却恍如听天书,靠着父母的翻译才能明白大概意思。二伯的面容早已淡忘,再见时仿佛路人,如果不是父母告诉我那是二伯,我怎么也不敢相信佝偻着背、花白头发、瘦小萎靡的老者就是曾经一手抓起三岁女孩的救命恩人。
二伯,这个留在我童年岁月中仅存一丝记忆影像的亲人,也在两年后因病离开了这个世界。隔着十年的时空、十年的岁月,回望故乡,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哪怕是一丝让我能忆起故乡容貌的痕迹,记忆中曾经的故乡早已离我远去,我好像故乡的匆匆过客,不,更像是被故乡抛舍的弃儿,故乡的一切是那么遥远,遥远得让人怅惘;故乡的一切又那么陌生,陌生得让人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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