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恋那个叫“假男人”的女人。
小孩子是喜欢下雪的。我格外喜欢。只有下雪了天气冷了,才可以把家里的火钵子弄出来玩。随便弄了几粒玉米,豌豆。放在里面炜一会儿。只要听见嘭的一声,就可以拿出来吃了。很香。吃的满口是灰尘,也有无尽的快乐。
家乡的火钵子是用黏土烧的。 有一天我去了对岸,面对供销社里卖的一大堆火钵,留恋了很久。心里在想,要是自己有一个该多好啊。那玉米啊,豌豆啊,随便放,随便吃。因为没有钱,只能傻傻的看。那个满脸胡须的营业员,也没有在乎这个小屁孩的感觉。 没有钱买,摸摸,总该可以吧。可是,就是一摸,就摸出问题就来了。那个最上面的钵子,咔嚓,就滚了下来。
---------好好的钵子,粉身碎骨了。小屁孩傻眼啦。营业员倒是和颜悦色的。只是要钱。没有钱,那要家长来给。我呆呆的站在墙角流泪。哇塞,要是有个地洞该多好。一下就跑到河对岸的自己家了。
解围的就是那个我们平时很怕的,很怕很怕的人,我们叫她“假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走到我前面。很很的说;赶快走,叫了你娘来。
她宽大的身子,甚至完全挡住了追我而来的营业员。 我飞也似的,逃出了供销社的大门。
那个人,我们叫她假男人的,其实的确是一个女人。是一个和我们不同的异类的人种。当时应该有40了。穿了一身黄大衣。叼着没有过滤嘴的香烟。黄黄的牙,黄黄的眼珠。声音大,而且粗。身后老是跟了个小个子的男人。我也知道他们是夫妻。但是没有小孩。她和我们同村的。他们的境况,常常成为村民茶余饭后的闲资。小孩子不听话,大人们也会说,长大了让你和她一样。我们 每次上学,只要看到了他们,总是躲的远远的。低着头过了。后面有时候会传来一个大大咧咧的声音,“把书包背好,腰板挺直”。那声音很让人心有余悸。
就是那天的心有余悸的声音,拯救了一个八岁孩子的脆弱的灵魂。那天夜里,我是很很的失眠了。对一个八岁的孩子来说,这失眠,有着特殊的意味。是心悸,是感激,是惶恐,----------也许是,也许都不是。
很有几次,我想问问在老家的哥哥,那个人还在不在。40年来,有个在外漂泊的 男人,老是那曾经我们觉得是异类的人,心怀感激呢。
2014年2月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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