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漩涡风

2021-08-27   发表于 文苑   阅读 6901   回复 1
内容提要:一个女孩的婚姻,引起一家人的和谐关系骤然急变。随着时间流逝,浮云统统流走。亲情回归正常,生活回归本真。 

关键词:婚姻,隔阂,亲情,冷静。

短篇小说

漩涡风

    超市老板跟贺德成老汉打电话,“老贺呀,你姑娘又寄来几个快件到我这里了。是我跟你送去,还是你来拿?”

    快过年了,是个当口,姑娘肯定会抓住机会寄东西回来。

    贺德成心里有点儿明白姑娘寄的是灌肠。

    贺德成犹豫不决,有些想去拿又有些不想去拿。

    自从跟姑娘闹翻之后,姑娘寄回来的东西比以前更多,都积压在超市老板那儿。

    超市老板想聚人气,免费成立了一个中转站,替大家分发。来拿快件的人,多少会顺带买一点商品回去,这就是报酬了。

    贺德成不去取,积压得太多了,会占位置。超市老板就会好心好意地跟他送来。送来前,会问他,还要不要带点别的东西。贺德成不想取快件,连超市都不进了,超市不是损失了一个客户吗?

    这一次,贺德成说,“你先放在那儿吧。”

    超市老板高兴地说:“好,好。”

    听口气,贺德成有亲自来拿的可能。那么,贺德成与姑娘之间的心结有了松动迹象。超市老板的这个客户又回来了,当然高兴。

    今年的生猪行情看涨,猪肉价格一直居高不下。贺德成家的一头猪,越喂越肥溜,越喂越喜人,到年尾是个经得住人们相互攀比的好年猪。

    只是,行情好,饲料也贵。花去大把的钱喂大的猪,弄来宰杀,有点舍不得。感觉像直接吃钱一样,有点亏。

    冬腊月,是杀猪旺季。村里杀猪佬摆好案凳,架好大锅,备好硬柴。天天沿村吆喝,却没几个人请他们。

    杀猪佬本来还在高兴,今年的肥猪多,生意肯定好。没想到情况却完全相反,杀猪佬纳闷,“怎么杀年猪的人反而少了呢?”

    不仅杀猪佬不明白,连贺德成他们自己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贺德成喜欢吃灌肠,每年杀猪之后,都要灌制五六十根。用一根粗竹竿串起来,架在楼顶上晒。贺德成怎么看怎么开心。

    有猪贩子找到他们家,贺德成犹豫了一阵。他老婆就乘机揪胡子打嘴巴,作主将年猪卖了,卖了一个好价钱。

    贺德成想卖又不想卖,看老婆形成了事实,也不好反对,只是带着埋怨的口吻说了一句,“你这老婆子!”

    猪卖了,灌肠做不成了。其实,他老婆知道这事挺好解决,她只要跟姑娘透露个消息就行。

    贺德成跟姑娘闹意见,事关贺德成老姐一家人。所以,他老婆的态度一直模棱两可。贺德成生气的是,如果是闹得你老姐一家人鸡犬不宁,你会是这种态度吗?他认为老婆分了亲疏,与他不是一条心。

    老婆也听到了超市老板的电话,也看到了贺德成犹豫的神情。

    老婆两眼瞧着他说:“可能是姑娘寄的灌肠回来的。”

    “你怎么知道是灌肠?”

    “我们姑娘多聪明?我跟她说了卖猪的事,她就想到今年没有做灌肠了。”

    这个,贺德成不犟嘴了。他们的姑娘是有点聪明,就是聪明过了人,聪明到伤害了老姐一家人。

    贺德成的姑娘大学毕业,回到家里,没有依靠。贺德成的老姐很热心,跟贺德成说:“让她到城里她表姐那里去,跟她找份工作,也好有个照应。”

    贺德成本来就这么想,在寻找机会跟老姐谈这事。老姐主动提起,份量就不同了。就显示老姐始终拿一只眼关注着自己,姐弟亲情呼之欲出。贺德成甚至有些感动。

    开始两年,姑娘还能规规矩矩兢兢业业。经常寄快件回家,吃的喝的穿的戴的,样样都有。贺德成也很喜欢跟“家有出息子女”的村里人一样,显摆姑娘的孝心。

    可是,这种孝心在贺德成的老姐来家里大闹了一通后,嘎然而止。

    老姐拿起条帚朝贺德成身上一阵乱打,“是你教的好姑娘,还有抢姐夫的。不要脸,不要脸……”

    贺德成闹清原委后,只能直起脖子让老姐出气了,不躲不让。老姐失手,一条帚摔到额角上,流出鲜血。老姐又心痛地拿出手巾为他揩血。

    贺德成的老婆在一旁,既不能拦老姐,也不能护老公。冷冷地责备老姐,“下手太狠了吧,真是亲姐!”

    老姐哭成泪人。贺德成像在鱼池里呛了一口水,一口气出不来,胸腔堵得难受。

    从此以后,贺德成便不准姑娘进门了。

    姑娘本来就一年回来不到两次。贺德成如此决定,是让老姐消气,是跟村里人交待,是让他这张老脸有个落处。

    姑娘的东西寄回来了,老婆要呲脸去拿,贺德成不让。超市老板送来了,老婆打开包裹,把瓜子放在床头柜上,贺德成也撇开目光不理。

    老婆故意把瓜子咬得嘎崩响,“看你犟到什么时候!”

    贺德成用被子盖住脑壳,那声音还是往里钻。他高声叫道,“你烦不烦?”

    老婆也没好气,“你嫌烦就到别处去睡。”

    贺德成跟姑娘憋着气,老姐跟贺德成憋着气。贺德成还有个老娘在跟前。老姐可以不理他,但不能不理老娘。每次跟贺德成通电话,吼天吼地。要么让他把电话交给老娘,要么问完老娘的情况,其他一概不理。

    刚开始,贺德成很不习惯老姐不同他讲话。姐弟关系亲睦了半辈子,却轻而易举被姑娘破坏了。

    不过,得亏老娘这条“亲情热线”,贺德成和老姐之间的关系慢慢有了缓解。时间是个理疗师,老姐打电话的回数多了,口气软和了。原因可能是老姐的女儿慢慢从困扰中走出来了吧。

    老姐走出来了,主动在找台阶下。贺德成也要想办法走出来。

    有一天,贺德成在楼顶散步,有一种感觉十分强烈。他越接近楼边,心里越发跳,腿子越打颤。那是吓的,那是身体机能发出的危险警告。

    以前,贺德成没有这种感觉,他总喜欢往楼边靠。觉得那样,蹓跶的场地才能无限大,才能证明自己的胆量无限大。

    一个很明确的现实,摆到了贺德成面前。他在慢慢老去,他不可能永远不理姑娘,像老姐恨他却不舍老娘一样。血缘再怎么扯都扯不断,亲情还是主要的,只不过是亲情暂时蒙了一层雾。儿女的事情,他控制不了。他只是跟着蝴蝶扇动翅膀掀起的气流,打了一阵漩涡风。漩涡风卷起的枯枝末叶,再怎么吓人,它终就还是要归还给尘埃。

    贺德成想到这里,就不再犹豫了。穿起大衣毛靴,戴起手套雷锋帽。冬天嘛,外面多少有点冷。姑娘早早的就将这些穿得出门的防寒衣物寄回来了,是贺德成倔强,收在衣柜里不用。

贺德成出门,朝超市方向走过去了。

贺德成的老婆马上跟姑娘发了个微信:姑娘,你今年可以回来过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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