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荷包
文：荷语
我和吴姨在同一个楼道居住了十来年了，吴姨平日里很注意养生，自然知道很多关于艾蒿的药用价值。记得每年端午节前，她都到西山坡里采一大抱艾蒿回来，放在楼下的平台上晾晒。这不，昨天上午下班回来，刚进西山小区院门，就闻见幽幽的艾香。循香望去，见邻居吴姨正翻晒艾蒿，不由得要几株，拿回家。
记得小时候，母亲也和吴姨一样闲不住。每年端午节前，不管有多忙，她都会上山坡里采些艾蒿回来。如果谁肚子受凉了，或者身上生疱疹什么的，母亲都会点上艾蒿棒来熏。艾香真神奇，只需要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就能熏治好。
我们搬进西山小区时，我儿子才上小学。那时母亲还健在，吴姨比我母亲小不了几岁，她自然也会这些熏蒸术。搬进西山小区后的那年端午节，我领着儿子到楼下玩，儿子戴着我母亲缝制的荷包。吴姨见了，直夸孩子的姥姥手可真巧，这些个针脚很是了得。从那时起，吴姨每年都会多采一些艾蒿，分给我用。
多少年来，端午节与粽香是分不开，与艾香更是分不开的，这已经成为乡里乡村的民俗了。这些年来，居民生活水平提高了，小县城里端午节的氛围似乎也越来越浓了。近几天去逛街时，还时常碰到卖荷包的小商贩。那些红红绿绿的荷包，还真有不少买主呢。艾蒿，除了治病外，还可以选出几株规整的，用红线绳捆一下，等端午节时，挂到院子大门槛上，据说可以避邪，另外就是缝几个荷包装点心情。
昨天刚得了吴姨的艾蒿，心里就开始痒痒。今天利用课间操时间，悄悄溜到街上，到裁缝店里去转一转，讨些缎子边角料，准备赶在端午节前，自己缝几个荷包打点心情。虽然与缝纫店的裁缝不相识，但等我说明来意后，她们都会翻找出一些布头，爽快地送给我。我也就像得了宝贝似的，放到包里急匆匆往回赶。
回来的路上，碰见李老师正在一个小摊上挑拣荷包呢。她显然忍不住那些红红绿绿的荷包的诱.惑，没等砍好价，就提溜了一大把，惹得卖荷包的小贩直夸李老师人敞亮。当时，我也有所心动了，要不是已经得了缎子料与艾蒿，也许也和李老师一样提溜一大把回来的。摸摸包里的缎子料，觉得还是回家自己缝制更有趣些，于是一边欣赏李老师买的荷包，一边兴冲冲地赶回了办公室。只等下班回家，找出针线，开始着手缝制。
小时候，等我会拿针时，母亲缝荷包，我就在一旁跟着一起做。只不过，母亲不舍得让我用缎子料，就给我找些大红棉布，俗称红石林布，教我学着做。因那时我年纪尚小，缝的时候，不讲究针脚的，好歹能绌绌起来就算大功告成了。母亲却做的比较仔细，从裁剪的样式，配线呀，选绦子呀，珠子呀，穗子呀等等，一样都不马虎。但总起来说，北方人缝荷包，没有南方人绣荷包那么复杂。因为是日常戴的，就不用花费很多心思与时间用彩线绣制图案了，只需找一些鲜艳的布头来，裁剪一下，就可以缝制了。
母亲是废物利用的巧手，母亲缝荷包时，往往选用大红或大绿或大黄的缎子边角料，都是做棉袄裁剩下来的，整块的布料是不舍得用的。布头选好了，颜色搭配好看的，就放在一起备用。然后，依据布头的大小、形状，剪成合适的尺寸，或直接对折起来缝制，或两片反面朝外，用大针脚围着布头边缘缝起来，只留下一个小口，把正面从小口处翻出来，包进艾草，缝起来就成。母亲说这种针法叫“拱”。“拱”起来，再抽紧，一绌绌，就成了荷包。这“拱”字很形象，大概是沂源方言吧，以至于我们平日里习惯于将一个不平整的满是褶皱的东西比喻成“绌绌成了荷包”。
依稀记得，端午节那天，一大早，太阳刚冒红的时候，母亲就把我和弟弟叫起来，把荷包戴在我们的脖颈上。长长的红绳，漂亮的绦子，珠子，穗子，随着我们一蹦一跳四舞动，煞是好看。母亲还把我们的手脖与脚腕上系上红线绳，母亲的意思当然是图个吉利，希望我们都能健康成长。端午节过后，母亲把我和弟弟戴的荷包与手脖脚腕上的红线绳都取下来，然后丢到村子外的小河里，顺水冲走。那个时候，我和弟弟只是觉得好看好玩，理所当然享受着母亲的关爱，并不真正理解母亲给我们戴荷包的深意。
后来，我也沿用这一古老的传统，端午节过后，我也帮我儿子把荷包与红线绳取下来，丢到螳螂河里去，顺水冲走。做是这样做了，可至今我也不明白这么做有什么讲究，仅仅知道南方人往汨罗江里丢粽子，是为了喂鱼，不让鱼啃食屈原的躯体，这是很好的祭奠屈原的方式。我想，北方人往河里丢荷包与红线绳，可能也是北方人以特有的仪式祭奠屈原吧。因为在食不果腹的年代里，粽子是舍不得丢到河里去喂鱼的，总得为屈原大夫做些什么吧，于是就有了这个习俗，也未可知。
母亲去世后，我就凭着记忆，学着缝荷包，给儿子戴。再后来，儿子长大了，不用戴荷包了，可我还是愿意亲手缝几个荷包，不为别的，可能就为那份深藏心底的对母亲思念吧，或者，也还有祭奠屈原大夫这份情结吧。
说话间，一个精美的荷包就缝好了。端详一番，就挂到一进门口挂衣服的衣架上，闻一闻，那香味，古朴而悠远，房间里顿时有了过端午节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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