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蒋状元墓

      张东初，1966年出生，天门市净潭乡人，天门市作协会员，《天门周刊》特约记者。1983年毕业于幸福中学，当年考入卢市高中，因家贫辍学。始终未放弃对知识的探寻，尤其钟爱文学。种过地，干过木工，也曾下海经商。无论身处何地，文学始终如爱妻一般紧紧相随。

文/张东初

       天门是著名的状元之乡。2021年2月8日（农历2020年腊月27日），笔者受《鸿渐风》公众号编辑委托，前往蒋状元故里——天门市净潭乡七屋台（即状元湾），拍摄蒋立镛状元墓地的照片。到了状元湾，经多方打听，并未找到蒋状元的墓茔，笔者只好到与状元湾一河（县河）之隔的蒋家场，拍摄了几张状元亭（修建于2020年）照片，发给编辑，照片被《鸿渐风》春节特刊——《人文故邑，光影天门》刊用。
       3月19日，蒋状元第六代孙——新华社浙江分社原社长、原辽宁省文化厅厅长、蒋氏“在”字辈的蒋费强先生，与哥哥蒋费炜一行，回家乡为蒋状元扫墓。笔者受状元湾蒋氏族长蒋菊发邀请，参与了他们的扫墓过程。
因蒋状元的墓茔无处寻觅，蒋费强兄弟俩手捧鲜花，在蒋家场的状元亭焚香祭祀，插上五朵鲜花（寓蒋家五代五进士）。临别之时，兄弟俩叹道：“状元故里，竟然连蒋状元的墓茔都没有，我等愧对状元公！”众人无不唏嘘。
蒋状元墓茔倒底在哪里？笔者带着疑问又进行了一番认真探究。

一、七屋台的由来
       净潭乡的东南边，有一个村落叫七屋台，它坐落在天门河北岸，与蒋家场隔河相望，西南边与六屋台毗邻。这就是蒋状元蒋立镛的故里。
       七屋台之名，并非因为原来湾子里有七座房子，其名字背后，潜藏着一段关于孝道的故事。
       据《天门蒋氏宗谱》第22页记载：“……吾祖公璟公自明洪武初年，由江西迁湖广竟陵华严湖殷家城着籍……”明朝 洪武初年（公元1368年），蒋状元蒋立镛的高祖蒋公璟携夫人张氏、钟氏及六子，从江西丰城迁居湖北天门华严湖东垴殷家城（今净潭乡华福村，距状元湾4公里）落籍，繁衍生息，逐渐形成一个较大的家族，第八世祖后来由华严湖东垴殷家城迁入七屋台。七屋台自第十代起便有了蒋氏辈分字派：
       大山开其祥        立德可传芳
       在国思忠敬        教家以义方
       维新辉祖烈        有谷裕孙良
       昌运恒由善        豫章衍庆长
       相传“山”字辈的爹爹兄妹七个，这位爹爹排行老七，人称遇公七爹，他的父亲为“大”字辈，名号大孝公。七爹是个大孝子，他为母亲熬制汤药，自己必先尝，然后给母亲服用。其母在顺治年间病逝后，葬于离七屋台一公里处的汪家巷，七爹在母亲的坟前守孝三年，人们尊称他为孝子遇公七爹。当地乡民为了纪念他，将湾子取名七屋台。后因蒋立镛在嘉庆十六年高中状元，七屋台又被誉为“状元湾”。嘉庆皇帝追封蒋状元祖上五代，遇公七爹被追封为“文林郎”。

二、状元湾传说
        按照传统观念，能出状元的地方，必定是风水宝地。在状元湾一带，也流传着与“风水”有关的传说。这些传说反映了人们对人才的仰慕和美化，笔者记录于下，权作谈资，绝无宣扬封建迷信之意。
话说一日晨起，蒋状元的祖母张婆婆（娘家为净潭前七村）在七屋台湾前放牛,见两个宁夏回族的阴阳风水先生，一路“赶脉”（旧时风水学说的术语）过来。他们来到七屋台前一荒地，荒地上只有几根残存的柞树兜子，长着几棵歪歪扭扭的柞树。风水先生甲道：“此地脉气甚旺，可见脉气已落穴（同上，阴阳学说术语），此风水宝地若有坟葬激活，日后必将出惊世奇才。”风水先生乙道：“我看未必，脉气还在继续向东，此地河水向东而流，后面乃为河堤（县河河堤），非山也，关不住。”两人争执不下，甲又道：“你我二人不妨插几枝枯竹于此，等我们2至3天折返时，若枯竹发青，说明此地为风水宝地,若无变化，你我继续寻找。”言毕，二人找来几枝枯竹插于此地。蒋状元的祖母听在耳里，记在心间，第二天大清早便来到柞树林察看，不觉大惊，昨天插的几枝枯竹果然返青了，但见竹枝翠绿、随风摇曳。她并未声张，立刻将返青的竹枝拔掉，换上几根枯竹。如是三日，两个看风水的阴阳先生又回到此地，见所插枯竹没有发青，摇头而去。
       蒋状元的祖母为了不泄露天机，骗过了看风水的阴阳先生，并在去逝前叮嘱家人：在她百年之后，将她安葬于七屋台前那片柞树林。张婆婆仙逝后，家人按照她的嘱托把她安葬于那里，后来蒋氏家族把那片柞树林称为竹林咀，蒋氏宗祠堂叫作凤竹堂，此为后话。
       自从蒋状元的祖母葬于柞树林，坟茔激活了七屋台的“脉气”。七屋台周边本属犀牛地，七屋台正处于牛肚之上（西边为牛首地，东边为牛尾地）。犀牛地的犀牛因脉气润养而复苏，于是，七屋台的人们常常在夜间听到犀牛踏在里巷青石板上的脆响声。那犀牛还打着响鼻不时发出“哞哞”的叫声，人们以为是谁家的牛脱绳跑出了牛栏，但第二天察看，每家的牛都拴得好好的。
       犀牛激活，风水地显灵，蒋状元的父亲蒋祥墀（1762～1840，字盈阶、一字长白，号丹林）于乾隆癸卯年（1783年）荣中举人，庚戍年（1790年）高中恩科进士，曾任太子太傅，做过道光皇帝的老师。道光皇帝少时自恃皇子身份孤傲不羁，教他的前几任老师拿他没辙，换了一茬又一茬。当蒋祥墀担任他的老师时，道光皇帝如有差错也会用戒尺、竹片责打他。一次道光皇帝因学习懒散，蒋祥墀责令他跪碗兜子（瓷碗底部），嘉庆皇帝巡视教馆时发现皇子的膝盖处渗出了血渍，责道：“吾儿读书也是君，不读（书）亦为君，何需受此责罚？”蒋祥墀答道：“皇子读好书将来是尧舜之君，不学无术则为桀纣之君。”嘉庆皇帝闻听此言，感悟道：“先生言之有理，皇儿当受责罚。”蒋祥墀后来果真把道光皇帝教成了一代明君。

三、状元郎蒋立镛
        据说，蒋立镛母亲林香玉尚未有身孕时，在中秋节晚上守月花（旧时中秋赏月的一种叫法，传说守到天门大开神仙显灵，祈求天降福荫）。突然，半空中一声惊雷炸响，天门大开，众多天兵天将立于天宫。林香玉跪伏于地，向天兵天将作揖相拜，祈望早生贵子。果然在第二年（壬寅年）8月16日，林玉香生下一个男婴。因孩子是“立”字辈，蒋祥墀为儿子起名“立镛”，寓意孩子将来如洪钟一样，声名远播。
       蒋立镛（1782～1841），字序东、号笙陔。少年早慧，且天生好学，他的父亲蒋祥墀常拿出自己曾读过的四书五经给他说文解字，蒋立镛竟能过目不忘，入耳如驻。蒋祥墀把他送到自己的恩师杨建廷那里学习。杨建廷教学严厉，一根戒尺常拿于手中，学生稍有怠惰便进行责罚。一日，蒋立镛趁杨建廷先生不备，偷偷和几个学生到县河里游泳，杨建廷发现后，气呼呼地拿着戒尺守在河边，说道：“今天出一对子，若对出来了可免打，反之受罚。”先生说完将自己的外衣往河边的枯树枝上一挂，诵出上联：“千年古树晾衣架。”几个同学面面相觑，谁也对不出，这时蒋立镛望了望涛涛县河，朗声对出下联：“万里长江洗澡盆。”先生听后顿觉惊咤，料想此子绝非池中之物，，怒气全消，几个孩子上得岸来。这个对联故事也有其他版本，比如关于解缙或杨慎的少年故事里就有，都是对神童的赞美。
       蒋立镛十二岁那年，给住在林宝园的嘎嘎家（外婆家）送了中秋归来，挥毫赋诗一首：
       夜半归来月正中，满身香带桂花风。
       流云数点楼台近，孤雁一声天地空。
       沽酒唤醒茅店梦，狂歌能惊池潭龙。
       芝兰好似精钢剑，万道霞光透九重。
       可见未来的状元郎自小就胸襟开阔，志气不凡。
       蒋立镛成绩总是名列前茅，于嘉庆九年（公元1804年）中举，后又于嘉庆十六年（公元1811年）凭着他那篇殿试答卷——《对策》，被嘉庆皇帝钦点为状元，他的家乡七屋台后被誉为状元湾。

四、曹夫人“字”退余文榜
        蒋状元的原配夫人为易氏，宰相曹振镛后将自己的小女许配给蒋状元为妾，此话说来还有一段故事。
蒋立镛状元及第后曾担任过很多要职——授翰林院修撰、国史馆纂修、协修，后历任翰林院侍讲学士、侍读学士，河南、广西乡试正、副考官，朝考阅卷大臣，少詹事，内阁学士兼礼部待郎等职。他与身为宰相的曹振镛多有接触，曹振镛的小女见蒋立镛年轻俊朗，一表人才，顿生爱慕之情，求曹父成全他们的婚事。但蒋立镛的“镛”字与曹振镛的“镛”字相同而犯忌。曹父要求蒋立镛将名字中“镛”字改为“墉”字方允许，但蒋立镛没答应。有一次曹振镛的儿子参加朝考，因一时不慎，试文中有犯皇帝名讳，这在文字狱泛滥的年代，不仅个人有杀头之罪，而且还诛连九族。担任朝考大臣的官员，正是蒋立镛的父亲蒋祥墀。蒋祥墀将曹振镛儿子的考卷压下，并没有呈上，救了曹振镛一家。曹振镛念蒋祥墀有恩，对小女与蒋立镛的婚事网开一面，要求蒋立镛改名字一事也不再提起。蒋立镛择一吉日良辰吹吹打打热闹地将曹宰相的小女迎娶过来，人们称她为曹氏夫人。
      曹氏夫人在蒋家并没生育，但易夫人的儿子探花公蒋元溥（1803年-1853年，谱名德瀼，字誉侯，状元立镛之子，清道光戊子举人，道光十三年癸巳科殿试一甲第三名，俗称“探花”，受翰林院编修）仍尊称她为母。一日，曹氏夫人乘坐的官船在河道上与余文榜的官船相向而遇，余文榜乃是朝庭按察使，他自恃位高权重，不肯让道与曹氏夫人。曹氏夫人命人拿来笔砚及一块长白绢，她在白绢上挥毫泼墨一番后，令人将白绢高挂在官船上的桅杆上。余文榜抬望眼见白绢上书写着：
       宰相之女、翰林之媳、状元之妻、探花之母
       四言十六字如同一道惊雷在余文榜头顶炸响，他赶紧令随从将官船退让到一旁，让曹氏夫人一行浩浩荡荡地过去了，可见蒋状元爹孙父子当时的荣耀风光。

五、华严八景、太平垸
       状元之乡人杰地灵，风光秀美。蒋状元的父亲蒋祥墀因在兄弟中排行老三，状元湾的人们习惯地称他“翰林三爹”，翰林三爹曾总结出脍炙人口的“华严八景”：
      文昌朝霞，朱岑樵歌。
      巾河渔唱，雪洞午风。
      奁堰春波，清皮暮雨。
      华严秋风，乐有霄钟。
       解释一下。文昌：指蒋家场文昌阁，即读书的地方；朱岑是地名，蒋家场北边，旧时属荒丘，生长茅柴；巾河也是地名，现属天门市卢市镇管辖，在状元湾的西边约八公里；雪洞：蒋状元曾在此读过书，里面有石桌、石凳，今理解为“在冰冷的屋子读书”；奁堰：即奁堰湖，距状元湾东南方向约300米，靠近汪家台，旧时约80亩水面，后因逐渐围堰填湖造田，今己无踪迹；清皮即清皮塔，位于净潭乡荷花池与蒋三台之间，距状元湾约两公里；华严即华严湖；⑩乐有即乐有庵，寺庙，在蒋三台。
       状元湾的周边，人们称为风水宝地太平垸，相传太平垸划分为四块宝地：犀牛地（状元湾）、老虎地（周家湾，旧时称“雀不踏”）、克蚂地（青蛙地，位于净潭乡杨门村的方家湾）、驼牯地（杨门村的新王家湾，驼牯，即穿三甲）。道光二十一年（公元1841年），蒋立镛曾带领乡亲们修建过太平垸，在1949年后的土改运动及WG中，破四旧、拆庙堂、平坟丘、围堰填湖，太平垸的自然生态遭到破坏，有民谣曰：
犀牛上了圈（juàn），老虎被圈（quān）。驼牯挖的稀巴烂，克蚂被蛇缠。

蒋状元旧居
        犀牛地蒋状元旧居原为三个天井组成的四合院，东西宽18米，南北深48米，房屋座北朝南，后排分东厢房和西厢房，东厢房为祭祀所用，俗称“拜殿”；西厢房为火食房，即厨房，房屋东边是桑园，西边和屋前乃花园。房子四角另有四块基石，基石上竖着高高的旗杆，上面挂着书有“状元及第”的旗子，风吹旗展，猎猎作响，曾是状元湾的一道风景。
       蒋状元的旧居于光绪年间卖给了店号为“聚钱丰”的蒋氏族人蒋又成，后几经沧桑，那座三天井的四合院已不复存在，成为了居民家的菜地。竖旗杆的四块基石只剩下一块，静静地躺在宅基的西南边。宅地前面的水塘，曾是蒋状元的洗笔堰（也称状元洗砚池）。状元湾及周边的蒋氏后人们常在状元公的洗砚塘里游泳，似乎要感染些许状元脉气。莘莘学子报考高等院校，纷纷走出家门，奔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