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掌声的晚会
文/文清
2020年9月23日上午，市文化局办事员小燕给我打来电话，通知我去观摹一个演出，是省里组织的廉政专场。我作为一名创作人员，对文化局领导的这个安排深领其会，领导是希望天门的创作人员能创作出好作品，叫我们去学习。我决定去，不是为别的，是因为“廉政”这个题材创作之难，想去领略下省级专家们的“高手秘笈”。下午两点半，我请了个假离开学校来到天门剧院，只见剧院四周都有警察守卫，可谓戒备森严，这无不反映出市委对这次演出重视的程度与严肃性。对号入座后，我巡视了下看得清的面孔，认识的人都是某局某单位的一二把手。看来这不是一次单纯的演出，而是一次专题教育活动。本人不是党员，更不是什么领导，能够与这些精英们共同受教育，也深感荣幸！
这台节目由五个小戏曲组成，分别为京剧、汉剧、楚剧、黄梅剧、花鼓剧。其特色反映在唱腔上，其表演都是源于生活的现代戏表现风格，没有各剧种程式化的东西。总的来说，这台节目，无论从政治上，还是艺术上，都有看头，也就是有吸引观众的地方。摒弃了过去凡是政治题材节目，就流于“说教”的套路。尤其是注重对人性的渲染，触到了观众的柔软处，让人在感动的同时，灵魂也深受震憾。
其中印象最深的是湖北省实验花鼓剧院（原潜江市花鼓剧团）演出的《昨日重来》，让我多次泪如泉涌，差点失声痛哭。此剧反映的是一名贪腐官员刑满释放回家与母亲和前妻之间发生的一连串情感纠葛。说是“纠葛”，不如说是主人翁自己在面对亲情时的自省、痛悔、撕裂。从一句“恨不能脱胎换骨重新做一回人”的唱词，足以表明一个曾经失足的共党人的真的悔悟，甚至是五内俱焚。
此剧只有三个角色：前妻、母亲、德仁，其中德仁由胡新中扮演，母亲由孙世安扮演；两位都是花鼓明星、国家一级演员。让我们随着聚光灯照射下的胡子拉碴的德仁的出场进入剧情：被德仁抛弃的前妻，在“前夫”服刑期间一直细心照顾着体弱多病的“婆婆”；德仁在推开家门看到的一幅情景，是前妻正在为老母亲梳理着如雪的头发；一个本已解除婚姻关系的女人，六年时间，仍以“媳妇”的身份坚持下来，实在不容易。德仁见前妻，无地自容，惭愧又感激。母亲看着电视上德仁的讲话录相，自言自语道：“德仁在开会，别影响他！”可以看出一个母亲对当官的儿子是多么关怀，寄予了多大的希望！这一情节形成巨大的反差，令人揪心。德仁走近母亲，轻声地喊了两声“妈妈”，母亲已不认识儿子。前妻告诉德仁，母亲得了阿尔兹海默症；德仁如雷轰顶，百感交集，泪如泉涌。接着，德仁想见儿子，前妻说：“你儿子多次表示不认你这个父亲”。这时，前妻从包包里取出一纸公文递给德仁，这是一份法院的传票，原来，德仁入狱后，他的现任妻子就向法院提交了离婚诉讼。
母亲的不识、儿子的不认、妻子的诉讼，像从山顶滚下的泥石流，把一颗伤痕累累的灵魂撞击得支离破碎……剧情发展至此，仿佛在告诉观众：这就是一个贪官的下场。作为什么都失去了的德仁，眼下又能说什么呢？除了悔恨还是悔恨。常言道“世间没有后悔药”，真可谓“悔之已晚”！还有句话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我身为一个非党员、一名普通群众， 不好过多地来批评、谴责、抱怨那些不正之风，只想到一个问题，做人的底线问题。小时候，我们的父母常教育我们，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能要，更不要说去偷别人的东西了。这就是做人的底线。哪怕是一根针，只要不是自己的都不能拿，何况是几十万、几百万、几千万呢，因此，那些贪公为私的人，至少他们连做人的资格都没有；按照做人的起码要求，他们都不够格。
一个小剧发展到此，应该结束了；可编者独具匠心：前妻准备回到自己的住所，德仁从情感上舍不得她走，想留又说不出口。跌过跤的人珍惜平坦的路，经历过风雨的人，倍感阳光的可贵。于是，编者有意安排了一段具有抒情色彩的情节。在德仁与前妻的对唱中，出现了他们初恋时的情景和幸福快乐的青春场景。这个情节符合人物的心理活动，然而，昨日真的能重现吗？结论是否定的。即然美好的过去不能重现，这就暗示着人们要认认真真地老老实实地过好每一天，给自己宝贵的一生交上一份清清白白的答卷。
在舞台下看德仁那样子实在可怜！所谓可怜人，必有可恨处。身为党的领导干部，有权的时候，利欲膨胀，滥用职权，竟没想到这个世界还有“秋后算账”和“来玩是要还的”这些警示恒言。我十分感谢命运的安排，身为一名普通老百姓，头上有阳光，脚下有大地，家里有父母，枕边有贤妻，膝下有儿女，屋外有朋友；一生吃粗茶淡饭，一世勤勤恳恳干活，赤条条来，赤条条去，谁也不欠，多好哇！多好哇！！人活一世，短短几十年，一切都是过眼烟云，只有人品，才是王道！
……
大幕徐徐关闭了，“失足的贪腐者”和“纪检干部”，以及痛心疾首的“官人的家属”，他们开始谢幕还原本来面目，此刻观众们鼓起掌来，人们的心灵与现实贴得很近很近，没有一丝缝隙。我一步一挪于退场的观众中，心中思考着“为什么两个小时的演出中，竟没有一次鼓掌？”这也是我有生以来经历的唯一一场没有掌声的晚会。奇怪吗？细细想想，也不奇怪。这样的专场本来是不应该有的，如同没有病毒就不必去打疫苗一样，希望中国社会以后少有这样没有掌声的晚会，最好是没有。
2020年9月28日于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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